四月二十七,小滿,宜出行,忌破土安葬。宜出行的鐵浪如行屍走肉一般,忌安葬的趙青非想必在棺槨裡也不安詳。
周未一身孝衣,送趙青非的靈車出了靜邊寨,盯着如行屍走肉般的鐵浪看了半天,終於還是走過去,扶鐵浪上了那不知何時自己尋到靜邊寨的黑影,並施禮道:“鐵侯爺,郡主臨去還有一件事讓末將告知於你,那便是你務必去一線峽接人。”
鐵浪如同沒聽見一般,只是木然的看着遠方,雙眼之內再也沒了往日的神采。周未見鐵浪一點反應沒有,便又叫了領隊回京的牙將耳語一番,三聲炮響後,鐵浪和趙青非一個在馬上一個在棺槨裡,一路回京而去。
整整二十一天,鐵浪除了吃飯睡覺便是在馬上發愣,那領隊的牙將對其倒是頗爲恭謹,沒事便找他說話,鐵浪只是偶爾迴應一兩句,那牙將也不在意,依舊非常熱情。
汴梁城外十里長亭,褪了色的漆紅長亭裡,端坐着一人,這人大馬金刀的坐在石几前,不時的看着西來的官路,等到鐵浪一行人近前,那人便早早的從長亭裡出來,迎到鐵浪馬前。
鐵浪多日無神的雙眼微微聚了一些精光,絲毫不怠慢的下馬來,上前一步施禮道:“黃大哥。”黃升一句話沒說,只是上前緊緊抱住鐵浪,輕輕拍了拍他才道:“無礙無礙。”
黃升和鐵浪並馬而行,剛剛走出長亭三四里地,便見從東邊一陣飛塵捲來,當先的那人正是潁國公趙從藹。
趙從藹只恨恨的看了鐵浪一眼,便從馬上撲到棺槨上嚎啕大哭。黃升用馬鞭輕輕敲了一下黑影,對身邊的二人道,你們先隨鐵兄弟去衙門候着,自己卻下馬去勸解趙從藹去了。
鐵浪跟着神衛的兩個虞候恰恰進了城門,便又被一衆人攔住,當先的那人,鐵浪是認識的,那便是早已做了天武衛都虞侯的陸坦。
陸坦見到鐵浪便一揮手,身後的一衆人四下散開,將鐵浪和兩個神衛虞候團團圍住。陸坦打馬上去,輕輕彈了彈本就一塵不染的衣袖陰笑着道:“鐵浪,你勾結黨項人謀害了郡主,我奉上令特來捉拿你歸案。”
鐵浪自從看到趙從藹撲在棺槨上嚎啕大哭,剛剛被黃升激起的一點生意就被打的煙消雲散,見了陸坦陰聲喊叫,也不聞不問,只是在馬上怔怔的發呆。
可是兩個神衛的虞候可不管那一套,其中一人在馬上哈哈大笑道:“陸虞候這是要搶功嗎?”
這話一說,倒是把陸坦弄得尷尬了,眼前這形勢確實是鐵浪被兩個神衛的虞候帶着。若是他強行動手,確實有搶神衛功勞的嫌疑。
可是陸坦此人慣於陰險,眼珠一轉便道:“連這冒充神衛的兩人一併拿下,若是有誤,日後我自會向黃大人登門請罪。”
那神衛的二人日日跟隨在黃升身邊,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物,適才哈哈大笑的那我又大笑一聲道:“黃大人身邊的哼哈二將,他綠面閻羅敢無視,爾等也敢嗎?”說着笑眯眯的看着周圈的天武衛衆人。
那些人明顯知道哼哈二將的名號,甚至於有人認識他們二人,便都你看我我看你的並不上去。
陸坦入主天武衛時日不多,並未盡得人心,甚至於天武衛的人都對他的空降頗有敵意,這或許也是衆人並不動手的主要原因。陸坦見衆人不動手,也知道其中原因,心道正好今日給他們立威。
陸坦陰笑一聲道:“拿你們還需要這麼多人嗎?”說着便一擰身從馬上飛起,直撲哈哈笑的那位,人在空中臉色已經變得幽綠,而劈出的右掌則是墨綠,隱約散發着腥臭氣。
那哈哈笑的依舊哈哈一笑,輕輕將馬一提,連人帶馬閃到三尺開外,而他旁邊的那一直冷眼旁觀的則冷哼一聲,腳磕馬腹,左拳迎向陸坦的右掌。陸坦並非不知神衛黃升賬下有哼哈二將,而且還深知哼將鄭衡一套烈火掌修煉到爐火純青,登峰造極。是以見其不避反迎,反而有些慌了,卻取巧一個曲肘,直擊鄭衡左肋。
鄭衡見其又是冷哼一聲,左拳成爪徑直去抓陸坦的手臂,陸坦變招在前,自以爲定會先到,是以也不變招,一掌徑直拍去。哪知鄭衡左手抓出的同時,右拳也跟着揮出,徑直砸向陸坦的脖頸。
陸坦不由大驚,若不躲閃,必然兩敗俱傷,只是自己一個堂堂都虞候其實這虞候可比。便一個後翻身撤了掌同時也避開鄭衡的一抓一拳,又落回馬上去。
陸坦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回到馬上便道:“早就聽說黃大人麾下哼哈二將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既然二位確是神衛的人,陸某倒真不便爭功,二位請吧。”
鄭衡也早已落回馬上,見陸坦如此說,只是冷哼一聲,再無反應,倒是在一旁看熱鬧的哈將陳旗依舊哈哈笑道:“陸大人這掌雖臭,功夫卻真不臭。”
陸坦冷哼一聲,對手下衆人道:“走。”陳旗哈哈笑道:“這可好了,過了一招,他倒學會哼哼唧唧了。”
鄭衡卻不再管那些,只是對鐵浪做了個請的姿勢,便打馬走在前邊,誰知便在此時,便聽一聲低沉的喝聲:“慢着。”
剛剛調侃完陸坦的陳旗扭臉一看,本來笑呵呵的臉突然也變得陰沉,因爲他看到了一個一身錦衣站在街頭的老者。而此時陸坦聽到喝聲也不由大喜的回馬口裡喜道:“師父。”
程玄甲來了,只有他一個人,卻比陸坦這一隊人讓哼哈二將緊張,一直笑呵呵的陳旗甚至緊張的有點發抖。而一貫冷冰冰不言語的鄭衡終於開口說話了,只有一個字:“走。”
鄭衡說完這話,便伸手在黑影后臀上抽了一鞭,而自己卻棄馬直撲程玄甲,深知鄭衡開口必動手的陳旗心中雖然懼怕,卻也跟着直撲程玄甲而去。
程玄甲輕輕哼了一聲,輕輕抖了抖袍袖,想來陸坦那彈衣袖的手法也是跟了他學的。輕飄飄抖起的衣袖突然便如一條鐵鞭一樣卷向最先撲到的鄭衡,鄭衡便覺一股吸力將自己捲住,想要撤身都不能,不由大驚,飛起一腳將身後跟來的陳旗踢開道:“快帶侯爺走。”自己則拼勁周身力氣順着程玄甲衣袖的卷力直衝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