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靜離也不過九歲,自師父雲遊之後,她就和幾個師姊妹每日誦經禮佛,因爲她們知道師父出遊一般都會少則半年,多則年餘。
誰知這才師父這次纔出去一月有餘,便在一個夜晚匆匆回來,而師父那匹青騾背上馱着的正是奄奄一息的唐憐兒。
那時候靜離還小,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每天按照師父教的方法用溫水泡這個眼都睜不開的下丫頭。而逸閒師太第三日便匆匆出門,半月餘才領了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和尚回來。
老和尚手段極爲高超,只一晚上,這唐憐兒便醒轉過來,老和尚又說,這急毒雖解,慢毒卻需要時日了,又教了憐兒一門調息的什麼功法,那老和尚只教了一遍,憐兒便學會了,老和尚臨走時都讚不絕口說,唐青主竟有如此佳女,來日不可限量。
說到這裡,鐵浪不由一驚:唐憐兒竟是唐青主的女兒?那唐門分院不應在碧峰峽嗎,怎的是在這雅州?
靜離正要再說,那邊藥鋪的夥計早已匆匆跑來,深深施禮道:“鐵公子,師太,掌櫃的到處在找二位。”
鐵浪和靜離只得停了話題跟着夥計回到藥鋪,剛剛一進門,那黎叔便納頭拜倒,口中直呼:“感謝兩位恩人照拂我家小姐。”
鐵浪二人連忙閃開將黎叔扶起,待到唐憐兒將衆人互相介紹過,靜離才憤憤道:“你們怎能將尚有氣息的憐兒拋在亂葬崗裡。”
唐憐兒拉了拉靜離的衣袖,靜離氣咻咻的扭身閃開不再言語,眼裡卻早含了淚水,唐憐兒連忙過去勸解。
黎叔神情黯然的先讓夥計安排酒菜,又駝着背裡裡外外的給三人安置住宿。黎叔將鐵浪引入一間客舍,鐵浪終於忍不住發問了:“黎叔,憐兒這事到底是何緣故?”
黎叔神色悽然道:“這事說來已經十年有餘,那時候憐兒也只有八歲,而可兒也只有十歲,我那逆子唐行卻十二歲了。”黎叔長吁短嘆淚眼漣漣的將十年前的舊事提起,鐵浪聽得不由得也是心裡黯然。
原來,唐青主膝下五子,臨近五十了又得了倆女兒,便是唐可兒和唐憐兒,兩女年齡差了兩歲,唐青主甚是疼愛。唐可兒天生外向,甚是傲嬌霸道,而唐憐兒雖然年幼兩歲,卻是聰慧過人。
唐青主每年夏天都會帶着倆女兒到碧峰峽避暑,十年前,唐青主再帶着二女過來,看黎叔的獨子唐行日漸長大,且這孩子甚是玲瓏便傳他一些功夫意欲收歸門下。唐可兒和唐行本差不多年齡,便也纏着父親也要學武功。
唐青主也就一併教了二人,而唐憐兒卻是對武功絲毫不感興趣,每日裡都只是看書,而唐青主對唐憐兒的天賦極其喜愛,常常在唐可兒和唐行習武不得要領時便斥責二人道:你二人但凡有憐兒十分之一的天賦,也不至於笨到如此地步。
久而久之,唐可兒便對妹妹有些記恨,到後來學了些用毒的手法,唐可兒和唐行竟然以惡作劇開始偷偷的對唐憐兒下毒,最初也不過是些拉肚子了,頭暈目眩累的弱毒。
哪料到唐憐兒在這些日子裡早已把別院的書籍全部看完,其中包括了唐青主隨身帶着的那本《唐門密經》,唐青主也沒料自己將此書隨手給唐憐兒看了片刻,便間接造成了後面大禍。
唐憐兒被唐可兒和唐行下了毒,感覺身體不適,又加之見唐可兒兩人鬼鬼祟祟,便知道他們給自己動了手腳,只是她也裝作不知,自己根據身體症狀便去藥房配了解藥來解毒。
唐可兒和唐行兩人見唐憐兒沾了毒一點事沒有,心中不免疑問,後來唐可兒二人以爲是自己的毒有問題,便親自試了試,誰知道二人竟拉了三天的肚子。等到好了,心裡對唐憐兒更是惱怒,便將用的毒性不斷加強,怎奈唐憐兒便似和他們做遊戲一般的,次次提前準備好解藥。
這來一攻一守的鬧着玩本也不算出格,畢竟唐門中人視毒如無物,只是機緣巧合之下,終於還是出事了。
唐青主在碧峰峽設別院便是圖一種藥草,這藥草名爲:冷文殊。這冷文殊草本是弱毒,但是若是和另外一種喚做孟婆蘭的毒草結合便成了天下奇毒。
孟婆蘭唐青主早就種植成功,就是這冷文殊,種了許多年都不能成功,後來經高人指點才知需要高山種植,只是這草太冷了又會凍死,太熱了毒性就差,因而折騰了十來年,這年才收了幾株。
這天唐青主和黎叔小心翼翼的將這毒藥配好,興高采烈的去酒樓喝酒慶功,卻不料這配好的毒藥早已被唐可兒盯上,見唐青主他們走了,便找了唐行來取了毒藥抽空施給了唐憐兒。
唐憐兒一開始並未在意,只是反覆體會這毒,總覺得唐門密經上從未有過如此記載,匆匆忙忙的去藥房胡亂的配藥,只是這藥還沒配好,便一頭栽倒在地。
唐可兒和唐行一直尾隨,見唐憐兒跌倒,兩人這才樂呵呵的出來撫掌笑道:“終於贏了你這丫頭。”
兩人圍着唐憐兒轉了幾圈,調侃夠了,見唐憐兒臉色混黑,氣息微弱,這才晃了,唐可兒急匆匆的用父親教的解讀的手法反覆幾遍,唐憐兒半點反應沒有。
這下兩人才晃了神,唐可兒驚懼之下嚎啕大哭,起來便要去找父親來救。唐行雖是嚇哭了,但更恐懼後果,忍不住道:“若是憐兒醒不來,我們兩個一定會被打死。”
兩個孩子在驚懼之下終於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兩人竟將尚有氣息的唐憐兒掩飾好,拉到城外的亂葬崗拋了。
鐵浪聽到這裡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氣,心道原來如此,也是憐兒命大,竟被逸閒師太救起。黎叔哽噎了一會繼續道:“我和老爺喝的大醉,直到隔了一日才知道憐兒出了事。”黎叔說道這裡便長嘆一聲再也無話。
鐵浪見他神情落寞,便勸慰道:“幸而憐兒福緣深厚,竟重生而回,當年之事都是年少無知之失,算不得什麼。”
黎叔勉強笑笑道:“二小姐能回來,也讓我這個老奴餘年無憾了。”
晚飯時分,衆人情緒早已回穩,一片祥和中,唐憐兒這纔想起來問:“黎叔,如今誰在碧峰峽呢?”
黎叔聽了臉上神色一緊張,喃喃道:“自從你不知所蹤之後,大小姐便再也沒有離開過這裡,老爺也常年在此,只不過這幾天裡,老爺出了遠門。”
唐憐兒拍手笑道:“我就知道姐姐會在此等我,是不是賭對了?”說完就看着靜離。
靜離情緒早已宣泄乾淨,這會也氣定神閒的看着唐憐兒,滿臉的疼愛調侃道:“就你聰明絕頂,可惜就是做不了尼姑。”
鐵浪見氣氛不錯,這纔想起自己的事情來,便去懷裡掏華宇梧給的那塊腰牌,卻不料將那玉斧兵符也一併拿了出來,鐵浪料知此間無人識得此物,也沒在意,只是將那腰牌推向黎叔道:“老人家可識得此物?”
黎叔吃驚的看着腰牌,慢慢的摸在手中,餘光卻忍不住的瞟了幾眼那玉斧,然後摩挲着腰牌道:“我道鐵公子氣勢不凡,原來是華宇梧兄弟的弟子?”
鐵浪一怔,連忙擺手道:“哪裡哪裡,前輩誤會了,晚輩只不過和華大哥有些交情,算不得華大哥的弟子。”
黎叔不解道:“鐵公子此來所爲何事?當年我家老爺曾對華兄弟言及,西南一帶,但凡三分鏢局用得上,任何人帶鏢局腰牌來有求必應。”
Wωω⊕ тт kán⊕ ¢ ○
鐵浪小聲道:“晚輩此來卻有要事,還請前輩相助。”
黎叔見鐵浪謹慎,便知事情不小,便哈哈一笑道:“如此,老奴代我家老爺先敬公子一杯,酒後我們再談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