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郭遵和曹自用帶兵回來,楊天略便傳令一路護送鏢隊出党項境,令郭遵帶隊哨前,曹自用帶隊殿後。
郭遵領命後,吩咐麾下三十餘人,分三隊,左右兩翼各自安排人帶隊,自帶一隊居中突前,每人自帶哨箭三隻,若遇敵可鳴箭一隻,不能敵,則鳴箭兩隻,若遇敵軍主力部隊,則鳴箭三隻。
華宇梧見楊天略及郭遵御兵有度,心下不由恍惚,大宋朝後,與北方契丹,西北党項屢有徵戰,大宋難有一勝,自以爲宋軍皆酒囊飯袋之輩,今見楊天略等人用兵有法度,且驍勇善戰,不由心間諸多不明。
郭遵部三隊揚馬疾馳而出之後,鏢隊及楊天略部屬便也騎馬而行,華宇梧心下有事,便提馬與楊天略並騎。
華宇梧略一思忖道:“楊將軍御兵有方,麾下各位將軍皆有萬夫不當之勇,實是我大宋幸事”
楊天略聽了華宇梧的誇張,並未見喜形於色,只轉頭看了青雀一眼道:“我大宋軍中本該盡此等雄師,奈何造化弄人,我等能戰之兵少之又少矣”
華宇梧本想着楊天略該是謙虛幾句,卻不料楊天略如此回答,一時竟不知如何答對,不由訕笑道:“將軍年富力強,他日必能高升,待到可統大軍之時,能戰之兵便自然多了”
楊天略臉色猛的黯然,半晌纔回道:“華兄久在綠林之中,不知這朝堂和軍中之時,我等今日能在軍中殺敵已是天大幸事,怎會有甚升官進爵之機。”
說完便想到華宇梧必然不懂,就又說道:“華兄有所不知,我所帶一都之人,並非盡是我靜邊寨守軍,郭遵乃是禁軍副兵馬使,而曹自用則是永興軍一副都頭,此二人與楊某多年前曾同受一前輩指教功法,因而熟絡,此次二人能前來均是安撫使王大人提前佈局,當然也是楊某向王大人建言的,否則王大人又怎麼識得兩位兄弟”
華宇梧對禁軍那些草包老爺自然不感興趣,但是永興軍他卻知道,那是曹武穆曹瑋治過的大宋鐵軍,雖然曹武穆去世已經多年,但永興軍依然是大宋最強軍力所在。想到此處便道:“永興軍治軍嚴苛,曹自用將軍如此了得自是由此得益,那郭將軍想必是自有一番天賦了”
楊天略聽了華宇梧的話,一時沒明白,稍一琢磨才大笑道:“華兄此言端的準確,這曹兄弟正是曹瑋曹大人的義子,而這郭兄弟則是家學兵法武藝”
言畢,又看了一眼青雀道:“吾兄弟三人雖有些機緣,但若無那位前輩的指點又怎會有如此際遇”
華宇梧見楊天略兩次提到那位前輩,便不由問道:“三位將軍皆天賦異稟,將軍提及的前輩當真是慧眼識珠,卻不知這位前輩姓甚名誰,若兄弟有幸遇到,定要跪求賜教”
楊天略再次看了一眼半站馬上疾馳的青雀,緩緩道:“我等只是受了前輩月餘的指點而已,至於前面姓名卻不曾問得,若華兄有幸遇到,請務必告知兄弟”略一沉吟又喃喃道:“只是時遷歲移,不知前輩是否還在人世了”
華宇梧心下一動,追問道:“這位前輩如何面貌,或者有什麼辨識特徵?”
楊天略遲疑半晌,並未回華宇梧,只是看了一眼華宇梧,然後提馬和青雀並騎道:“你如此騎馬,怎能遠走,你且坐馬鞍之上,便知馬身起伏,腳踩蹬,腿夾馬,隨馬而動,便不會有甚不適了”
華宇梧啞然一笑,道:“將軍不知,這丫頭口不能語,且字也只會識得先秦篆字,至於她是否能聽懂我等言語,卻不知了”
言畢,便驚異的看到青雀竟依着楊天略的法子,緩緩的落坐馬鞍之上,且隨馬起伏。待到奔出百尺,青雀回頭對着楊天略一笑,伸出了大拇指示意感謝。
楊天略倒沒覺得什麼,華宇梧卻心下驚疑不定了,這丫頭端的是古怪的很,似乎能聽懂說的話,卻又不開口,按常理來說,她之前提及的千年隱居便有些說不通了。
一行人,堪堪走了一天,因前面有郭遵哨探,倒是省了鏢隊很多事,午飯都是吃的現成的。臨近傍晚,一行人走到了上雲川,一路上雖在党項境內行走,因路線貼近宋境,卻也沒有党項人襲擾。
這上雲川乃是自高山上傾斜而下的一條小河,河道不寬,水流卻急,河灘雖然略窄,卻足夠百餘人安營紮寨。鏢隊的人趕到的時候,郭遵部已經埋鍋造飯了,郭遵帶了兩人徒步在四周查看了一圈回來,恰好遇到楊天略部趕到,便大概彙報了周邊地勢。
楊天略點了點頭問道:“若有不測,可有禦敵之策?”
郭遵道:“此川自東北高山之上傾泄而下,党項人端不會從河道而下,待用食之後,某便安排哨探於來路去途旁的高出輪班哨探,若有敵軍從前途來,我等便後撤五里,在鷹咽峽待敵。若敵軍從後路來,我等便只需策馬前行便可。”
楊天略點了點頭接道:“若前後皆有敵兵那又如何處置?”
郭遵略一遲疑道:“卻未料得如此”
楊天略倒是並未責備,只是命傳令兵將剛剛纔抵達的曹自用叫了過來道:“今夜我們紮營不同往日,且將營地紮在河灘,命哨兵燃篝火在營地看守,大部且去高絕之處置睡囊歇息”
華宇梧在旁邊聽了不由得對楊天略的敬佩又增幾分,心想此人未料勝先料敗,處處以奇爲正,只以計謀看,楊天略當真是比郭遵曹自用強出一截,這也難怪二人雖然勇武卻也甘願受其約束。想到最後,華宇梧不由心中一緊,又看了正喜滋滋看着軍士烤肉的青雀一眼。
餐食進畢,最後的一絲陽光從西山峰間隱去,整個上雲川被黑夜淹沒在狹長的山谷中,馬牧南看着落日餘輝下如同黑牛一般長臥的羣山,心裡有些惴惴不安,去尋了還在軍營中樂滋滋轉悠的青雀,比劃了半天,青雀纔不太情願的跟了她去了一塊高地上做晚上睡覺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