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還差一小圈,就盈了。
此際泠泠月色如水,帶着煙波照落在崖底的寒潭水面上,偶有風吹過,波光便似魚鱗般拂動,撩撥周圍一片寂靜。
可饒是如此,祭祀臺下仍舊是無人敢上前去。
不荒山的弟兄們分成兩撥進行,一撥回山寨休養,負責白天戍守,一撥負責守夜。
此刻,懸崖山道兩旁偶爾能見山匪帶刀巡邏的身影,照着篝火苗頭往上竄,時不時有人哈了一口氣,有些發憷地望了下邊寒潭一眼。
“二當家,下面這大玩意,到底是什麼時候有的?一直沒見過。”
“你沒見過,老子就見過?”二當家澆了一口酒,啐了一口晦氣出來,“他孃的,鬼知道這祭祀臺底下還藏着這麼個怪物,沒出來吃人就謝天謝地了。”
白花花這會被遣回寨子裡去,曹猛雖說人粗糙了些,但玄機的心還是有的。他澆了一口酒之後,側目過去看到玄機孤身一人在距離懸崖道最近的位置守着的時候,一個人孤孤單單怪可憐的。
曹猛搖了搖自己手裡的酒,有些不捨,但終究是站了起來,朝玄機走去。
給大當家送溫暖。
玄機守在懸崖出口的山道上。
山道在身後,彎曲又斜長向上,她如同當關一勇,將取鱗放在身側,自身則靠着山石半坐姿態,目光始終盯着祭祀臺下,沒有移過。
許是過於專注,連曹猛拿着酒過來玄機都沒察覺到。
曹猛將酒從她頭上遞過,在她眼前時玄機嚇了一跳,一個反手擒住曹猛便要將他過肩摔。
幸而是曹猛嗓門大,“機姐,是我,老二……”這才免於一摔。
玄機鬆開了手,“是你啊!”她自己想要來這裡守龍脈出現,自然也沒必要讓兄弟們犯太大的兇險,他們只要守住上面就行了,不必下來冒險。
曹猛捏了捏自己被玄機抓疼的手,暗道械人的力道真不是蓋的,然後在她身側蹲下,“大當家在這裡做什麼?”
這下面有大黑蛇,遠離些的好。
“本想下去探探,但……”玄機話說到一半,卻戛然而止,眉心處一皺,帶着一層憂慮,“出了點意外。”
玄機一邊說道,一邊伸出手用食指與中指併攏,探了探自己的脖頸處,從指間肌膚處傳來的溫度,已然開始高於平時。
這具身體,溫度開始在明顯升高,如雲僕所說的那樣,等到哪天體內的骨架承受不住那溫度,就……溶了吧?
從雲僕離開之後!不,正確來說,從上次紅崖傾塌之後,她便開始察覺到了,自己體內機械運行的程度開始出現異常,雲僕的出現,只是讓她加深了自己的感受罷了。
雲僕讓自己,清楚地知道,她生命在燃燒燬滅。
宣姬留給自己的時間,怕是不多了。
意識到這一點,玄機今夜本來還是想再下去探探那條大蛇的,但是這夜冷之下,她體內的溫度開始升高,於是也暫時止步在這裡。
反倒是霍青魚一個人下去,幫她查探。
曹猛不知道這些,拎着的酒壺朝玄機挪了過去,“夜冷,大當家來一口。”
玄機正等得心焦,霍青魚下祭祀臺查探,這會隱入了夜色中也看不見身影,玄機正在猶豫要不要下去接應。
但此刻霍青魚也沒發出危險信號,玄機垂眸看了一眼那酒壺子,信手接過去。拔開酒塞仰頭悶了一大口,有酒漬從嘴角邊往脖頸處流下。
酒漬蜿蜒而下的時候,那水珠蜿蜒過處,在她的肌膚上留下了一道冒着白色熱氣的痕跡,那是受到了她體內散發出來的熱氣蒸騰,蒸發了的現象。
曹猛懷疑自己看錯了,瞠大了雙眼看着玄機,“機姐,你冒煙了。”說着,他也沒多少顧慮,伸出手就去觸碰她的下顎處,卻被她高發的溫度給嚇到了。
“機姐,你生病了?”曹猛嚇了一大跳,這溫度燙得曹猛直接將手給縮回了,“山上燒水殺豬拔毛也就這樣了。”曹猛說着自覺這比喻似乎略顯得不恰當,輕咳了一聲,“那個,機姐你病重要不就回山寨,讓探花幫你探探脈,他有兩手岐黃的……”
“不用的。”玄機打斷了曹猛的話,側首反而過分平靜的看着曹猛,“你忘了,我是械人。”她能夠感受到寨子裡兄弟對自己披肝瀝膽。
因此,玄機也沒有什麼好忌諱的了。
反倒是曹猛,被玄機忽然這麼一本正經的說話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機姐,你別這麼看着我,瘮得慌。”說罷,他自己猛喝了一口酒壓壓驚。
吞嚥下去之後,曹猛又問:“可你怎麼一直在燒,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找到龍脈,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玄機盯着前面寒潭的深處。
她守在這裡一天了,無數次地在回想雲僕說的當年李瑤之進入龍脈的場景,究竟那個地方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
即便努力地想去回憶當年被實驗封存前的場景,可到底她也只是實驗的一部分,根本就不可能接觸得到更多,龍眠究竟是什麼樣一個運轉機制,至今也想不明白。
就是曹猛也想不明白,“老子也從小在這不荒山長大,從來只聽說霍家人守陵,誰都沒見過龍脈在哪裡啊,平時鬼都見不到。”
說着,曹猛也陷入了沉思當中,努力的去回想不荒山裡有關龍脈的傳說。
玄機收回神緒,拉了拉曹猛的袖子。
曹猛一動,正想開口詢問玄機怎麼回事的時候,卻見她難得地平和溫柔一次。玄機將食指放在脣邊,做出噓聲的動作。
她叮囑曹猛,“我身體的事,你且幫我保密,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徒增煩惱。”
曹猛“哦”了一聲,可又將下巴朝着寒潭那邊的方向努了努。玄機順着他的方向看去,見到霍青魚已經從寒潭邊上走來。
他的手上還沾着溼意,怕是下水探過一遍。
“這傢伙還真不要命。”
曹猛正當犯嘀咕的時候,霍青魚已經朝着這邊過來,看到曹猛在的時候愣了一下,“你怎麼過來了?”
“老子怕大當家被大蛇吃了不行?”
霍青魚白了他一眼,而後朝着玄機說:“有發現。”
這句話一出,就連曹猛也來了精神,都朝着霍青魚過去。
霍青魚自己手上溼漉漉的,還從水裡帶了一些東西上來,他說:“這是我在前頭淺水區域撈到的一些東西,看這模樣,應該是黑蛇的鱗片。”
“鱗片算什麼發現?”曹猛揚了一下手,一副我以爲多大事的表情,“是蛇都有鱗。”
“這不是普通的鱗片。”霍青魚沒有理會曹猛,而是將自己帶上來的那幾塊黑色鱗甲朝着地上鋪開。
黑蛇的鱗甲泛着金屬光芒,上頭鋪就一層幽幽的黑,每一片有巴掌大。鱗甲重疊攥在手裡的時候不覺得,這會鋪在地面上一目瞭然,不同之處也顯而易見。
尋常鱗甲都呈纖長橢形,哪怕這條黑蛇身形巨大,也應當是不脫離它的特性範疇。
但是眼前霍青魚打撈上來的鱗片,卻不是這樣,每一片都有自己不同的形狀,有的如鬥狀,有的呈凹凸形,每片不一,歪歪斜斜地零落在跟前。
“這和普通的鱗片根本就不一樣,這世上的任何一條蛇的鱗片,都絕不會是長這樣。”霍青魚說道。
這次,曹猛也沒有擡槓,也是撥弄着那些鱗甲,嘖嘖道:“之前遇到的老虎什麼的,都是真得不能再真了,骨骼關節都出過錯啊!依我看,這條蛇肯定沒造好,瑕疵品,殘次品。”
“這是零件。”玄機靜靜地看着那些鱗甲,兀自開口。
“零件?”曹猛不解。
霍青魚擰着眉,“這條蛇也是機械所造,身體關節每一處都是零件不差,可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鱗甲,宣姬造物,不是講究類極嗎?”
對呀,宣姬造物,都是仿真得不能再真了,怎麼現在就出了一條不對等的東西出來。
宣姬這是什麼意思?
玄機看着那些鱗甲,陷入了沉默當中。她拿起一塊在手間端倪着,手腕轉動的時候,鱗甲也轉了個向,上面是許多棱形鏡面結合拼湊呈現出來的一片甲片。
轉動的時候,映着天上的月色,甚至還有玄機自己的光影打在其上,絕色瀲灩,帶着某種獨特的光,那抹光照在玄機的瞳孔中,隱約有着同樣的冷肅。
看着看着,玄機原本皺着的眉頭,更縮緊了幾分,忽然“嘖”的一聲,“這玩意,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什麼玩意?”曹猛湊上前來看,順手也多摸索了幾塊上手,“沒見過在哪有這玩意啊!”
這麼大條蛇還是第一次見,哪裡有見過?
霍青魚沒有說話,目光停留在那鱗甲上面,陷入了沉思當中,想不出個所以然之後,擡眸看着玄機,也不催促,只等着她下話。
玄機反覆看了好一會兒,似乎是不敢太篤定,“這東西,是不是在寇占星的天官下冊裡,有記載過?”
之前收繳了寇占星的兩冊天官冊卷的時候,玄機順手將他那兩本冊子都翻了一遍。
上半冊還好說,全部都是記載了械人的骨骼關節以及零件製作,除了寇天官自己見到過的,甚至還加了許多他自己的心得體會進去。
由此可見,離開不荒山這些年,寇天官其實一直在研究械人。
而下冊,零星方位,寇天官似乎意有所指,在畫一個方位,一張地圖。但似乎連畫者自己都難以確定方位在哪裡,所以稀稀拉拉的,尋常人無法理解。
然而,就在那些稀稀拉拉的畫冊裡面,玄機是有見到過像這樣形態各不相同的零件組合,形成了一個形態八卦的方陣……
玄機當時以爲,那僅僅只是一個方陣。
但是現在,從霍青魚撈起來的這些鱗甲看來……玄機下意識地從曹猛手裡拿取鱗甲,一片片地拼湊起來。
數量有限,暫時還拼湊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可是,從這些零星配置,甚至有一兩塊合則嚴絲無縫,分則如星子散落,這讓玄機的神情不禁也更加深沉了下去。
有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無論如何,必須找到寇占星。”
沒有寇占星,可能他們永遠摸不到龍脈的入口在哪裡。
“可,可那傢伙……不是被蛇給吃了嗎?”曹猛聽啊都玄機這話的時候,有些頭皮發麻,暗戳戳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寒潭。
總不至於,下去找那大傢伙吧?
玄機緘默了下去,目光一直盯着她在地上排列出來的那些零件,她輕輕的搖了搖頭,“寇占星跟泥鰍似的,他定然不在這祭祀臺附近了。曹猛,帶上弟兄擴大範圍去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傢伙給找出來。”
“那這裡呢?”曹猛有些擔憂地看着玄機。
玄機這會看臉色就不對勁,即便線條粗糙如曹猛,也開始擔心起大當家了。
玄機看了霍青魚一眼,讓他放心,“我和青魚在這裡守着,有事我發信號,花花會帶人從山上下來支援。”
曹猛一聽,也沒有什麼大的問題,領了命轉身離去。臨走的時候狠狠的挖了霍青魚一眼,叮囑了句,“小子,照顧好我們機姐。”
曹猛大大咧咧的招呼人離開,風風火火地去尋找寇占星,獨留下霍青魚和玄機兩人留守此處。
一下子,熱鬧轟轟的場景冷清了下來,只剩下不遠處兄弟們還沒滅的篝火在那劈啪作響,燒着烈烈光影。
兩人在火堆的不遠處,照着那依稀光亮,霍青魚側眸看向玄機,見她抿着脣不說話,霍青魚上前扶住她,“我先帶你到上面休息吧,這裡有我……”
霍青魚觸碰到玄機的手腕肌膚的時候,被她這一身的滾燙給嚇到了,“你怎麼燒得這般厲害了?”
剛纔他離開的時候還不至於如此。
“無事。”玄機想要自個起身來,卻發現霍青魚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腕已經用力扣住了她。玄機詫異,看着霍青魚眼裡無端有一叢怒火在,不禁疑惑。
“我們之間,你還需要隱瞞我什麼嗎?”霍青魚忽然冷凝着問出了這麼一句。
玄機沒有動作,只看着霍青魚。
她的身後火光烈烈,照到這裡來也是剩下依稀光影,可也是這依稀光影拉長了霍青魚的身影。玄機才豁然發覺,一直以來,他都默默地站在自己的身邊,從不質疑,也從不反對。
直到現在,他醞釀着怒意,這抹怒意裡,還帶着關切。
“我怕我撐不到找到宣姬。”玄機忽然開口,語氣平平的,但其中卻隱含着一絲悸動,她也在害怕,“遇到雲僕,還是遇到黑蛇之後,這種感覺越發的明顯,體內不由自主地就沸騰了起來。”
“上一次這樣,是遇到李瑤之,這一次呢?”玄機也顯得無力,她將手一抽,手腕從霍青魚的掌心內抽離,此時周圍無人,她只將自己的臉埋在滾燙的掌心中。
“霍青魚,自毀程序一旦開啓,可能也沒留多久的時間給我了。說到底,我只是一個械人而已,對不對?”
說得再多,自我再如何的強硬,哪怕她的靈魂是來自於上個輪迴的人,可到底這具身體都有擺脫不了的宿命。
▪тт kΛn ▪C O
先前並不在意,只覺得械人運轉順其自然。可當遇到雲僕之後,體內那種沸騰就又開始點燃了,他現在篤定龍脈一定在此處,可入口呢?
“霍青魚,如果沒能來得及找到宣姬的話……”玄機擡起頭來,彷彿在叮囑着什麼。
“一定會找到,我去把那條蛇抓上來。”霍青魚看到玄機如此模樣,心中攢着一股火,他片刻也不想耽誤,轉身就要繼續往寒潭那邊走去。
可是,就在霍青魚轉身的那一刻,玄機忽然出手抓住了他。
一拉,霍青魚回身過來重量沒能收住,整個人朝着玄機堆去,怕將她壓傷,霍青魚只好伸手撐着地,護她在身下。
“我想活着,但你聽我說。”玄機趁機將整個身子躺在地面上,頭上的長髮鋪了一地,反倒襯得她的臉沒巴掌大。
許是體內逐漸沸騰的原因,她雙邊的臉頰上有一股褪不去的緋紅。
她說:“這個潭太深了,還有條機械蛇在那裡守着,擅闖不是上策。昨天到今天我想了許多,李瑤之不遠千里從上陽京畿到不荒山來,不也是爲了宣姬嗎?他曾進過龍脈,他都按兵不動,我們急也沒用。”
玄機這麼說,霍青魚心裡那股氣才稍稍鬆懈了下來,他騙了個身,讓自己也側坐在玄機的身邊。
聽玄機繼續往下說。
“還有那個寇占星,他父親窮其一生研究械人,研究龍脈,不可能就此打住的。我現在必須做的,就是守住這裡,宣姬和李瑤之給我啓動自毀程序,爲了什麼?無非就是怕我遠走高飛,必須將我穩穩地牽制住,如此說來……我就不會。”
她想了這麼久,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反而不慌了。
霍青魚聽着也覺得似乎有道理,“他們口口聲聲,啓動倒計時是逼迫你尋找宣姬,其實不然,他們真正的目的是留住你。”
玄機點頭,甚至她皺了一下眉心,加深了這個猜測,“甚至有沒有一種可能,沒有我,找不到宣姬?”
這個猜測,讓霍青魚陷入了沉默中。
無法反駁。
“否則,無法解釋李瑤之和宣姬,爲什麼如此看重我,我玄機何德何能,承蒙他們如此看重?”玄機說着,將手背打在自己的額頭上,“但願老天爺,別讓我燒死吧!”
好不容易又重活了回來,被這麼活活燒死,可太冤了。
霍青魚看她這模樣,但想笑又笑不出來,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了她臉頰捏了一把,“燒成這樣,不死纔怪。”
“沒過門,就先叫你守寡,實在是不好意思。”玄機與他貧,抓住了他捏自己臉頰的手,一本正經地道:“我若死了,你能降住山上那幫人,大當家就給你當了。”
“你說什麼呢?”霍青魚反過身來喝住了她的話,“我要那幫歪瓜裂棗做什麼?你以爲……我圖他們?”
霍青魚一句話,讓玄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你圖什麼?”
“我圖你!”
霍青魚異常認真的話語,倒讓玄機笑不出來了。
她就這麼平躺着,仰望着斜坐在自己身側的男子,從他目光中可見熠熠神色,暗藏着柔情與刻骨,他對玄機再說了一次,“圖你!”
說着的時候,霍青魚微微傾下身來。
玄機以爲他想吻自己,可霍青魚卻是將自己的身子一側,反手將她一帶,帶入了自己的懷中。
霍青魚身上還帶着溼意,這股清冷對於這會的玄機來說是火裡甘霖,燒好解了一下自己的難受。
“李瑤之也好,宣姬也好,都沒法帶走你,我一定會陪着你走下去的,不會再有人離開的。”霍青魚說着,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冰涼與火熱交織,他異常地鄭重,“你永遠不會是一個人,永遠有我在你身後。”
玄機將身子放鬆,任憑自己趴在他冰涼的身上,逐漸地去感受那種沁入心脾的涼意,緩解了朝着心脈燃燒的熱度。
閉着眼睛,呼吸也逐漸變得勻長了起來。
正當霍青魚以爲她睡着了的時候,玄機復又開口,“姓寇的傢伙,到底死哪去了?”
“是啊!姓寇的傢伙,到底死哪去了?”霍青魚重複着玄機的話,也是同樣的感慨。
兩人陷入了好一陣的沉默,她就在自己的懷裡一動不動。霍青魚連喚了兩聲玄機,都沒得到她迴應,霍青魚才發現,她竟閉着眼睡下了。
這樣也好。
霍青魚慢慢地將她放好,他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肌膚,這已經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溫度了,所幸她一身的鋼鐵骨架,應該還能承受一段時間。
但久了會怎麼樣,霍青魚也不清楚。
這麼想着的時候,霍青魚原本戲謔的雙眸裡逐漸地沉了下去,他俯下頭去,在她滾燙的額頭上烙下一吻,怕驚動她,霍青魚將動作放得既輕且柔。
而後自己又起身來,又是朝着那面寒潭的方向走去。
玄機雖然說法樂觀,但霍青魚沒法讓自己枯等!
玄機的話,無非就是在安慰他。想要玄機活,生機不是天降的,必須去尋找的,他沒那麼樂觀,也沒那麼坐以待斃,將所有的希望放在李瑤之和宣姬的身上。
霍青魚隱約有種感覺,跟着李瑤之和宣姬設計好的道路前行,那將只會是一個越來越深的漩渦和陷阱。
照着走,只會萬劫不復。
既然,那條黑蛇是守在皇陵裡看守龍脈的……
霍青魚像是篤定了什麼,又走到寒潭邊上去,看着那粼粼波面,映着湖光月色,他輕然勾脣一笑。
這一笑,彷彿滿天星辰皆在他眼中,清朗如天上月,傲然如山上雪,有種自眼底伸出浮現的凜然與威嚴。
他對着空無一人的湖面,道:“好巧,我也是戍守皇陵、看護龍脈的!”
說完,他一個猛子朝着湖面紮了進去,濺起一片水花,沒過多久,水面又回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