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第243章 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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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的陸隱,眼中的興趣是藏不住的,顯然,葉蘼蘼在講述的東西不盡然是他知道的。

他的坐姿變了,手肘撐着椅子扶手,兩個手指撐着臉頰,彷彿在聽一個主題嚴肅的講座。

隨着日光變得越來越亮,樓下的人語聲不知不覺又少了起來,早餐的時間結束了。

霍桑東路恢復了往日的安靜,或者應該說是商業沒落之後無人問津的寂寞。

在這樣寧靜的上午,葉蘼蘼的聲音如清冽的涓涓細流,充滿着娓娓道來的魅力。

這個滿是歲月痕跡的房間裡,沒有人會打擾他們之間的交流,這讓葉蘼蘼所講的往事更讓人在腦海中顯現出鮮活的畫面,她繼續說着:“在清湖,許多老人還能清楚地回憶起那一次尋親事件。在那個交通還沒有這麼發達的時代,清湖是很少有外人來訪的縣城。就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在1980年迎來了一位據說是從美國回來的華僑陸思賢。

在這個剛剛對外開放的時代,所有人都懷着前所未有的好奇心,陸思賢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穿着連電視上都沒見過的時髦衣衫,談吐斯文,氣度不凡,理所當然受到了全縣人的關注。

人們似乎忘記了,這個人的爺爺陸光忠,曾經很不體面地舉家逃離了臨州。

大家更關心的是陸思賢要找的人是誰。他說,他要找的是當年失散的妻子,據說從臨州流落到了清湖。他的妻子姓沈,叫沈盼,他沒有照片,只有自己根據記憶繪就的一幅畫像,畫中的女子明豔動人,是位美麗的太太。

這件事之所以給清湖人留下了這麼深的印象,是因爲當時這個消息一度引起了全縣的轟動,隨後生出了哭笑不得的意外,很快,開始有不少女人聲稱自己就是沈盼,異想天開地想要跟着這位富有的華僑過上好日子。

而那個真正的沈盼,卻遲遲沒有出現。

據說是因爲陸思賢的鍥而不捨,才終於在清湖縣下轄的一個村子裡,找到了改名換姓的沈盼。這位陸思賢心心念唸的妻子,嫁給了村裡的一個傻子,就在前一年,傻子死了,在陸思賢畫中美麗溫婉的少婦,再出現在他面前時,已經是一位頭髮花白的寡婦,苦難讓她過早衰老了。

如果故事到此爲止,雖然令人唏噓,倒還算有個圓滿的結局。

好像和我所想追蹤的事情並沒有那麼大的關聯。我只不過會帶着看客的心情疑惑,陸思賢這樣興師動衆的尋找,爲什麼沒有讓近在咫尺的沈盼得到消息?如果她得到了消息,能有什麼原因讓她不願意主動相認?

直到我在散落的資料裡,再次看到了這個姓氏,沈氏。有意思的是,那段記錄顯示,陸家確實有一位沈氏進門,只不過娶她的不是陸思賢,而是陸耀武。

陸耀武,是陸光忠的長子,也就是陸思賢的父親。這位沈氏,似乎是一位風塵女子,是陸耀武的妾室,進門的時候還不滿十六歲,那時陸耀武早已妻妾成羣。而陸思賢在次年成婚,妻子卻並不姓沈。

這裡面的曲折只有當事人知道,我只知道,清湖縣的人都知道,最終,這個沈盼帶着和傻子生的兒子,跟着陸思賢去了美國。

就算今天,所有人都覺得,這個陸思賢真如他名字一樣,是個賢德的人,念舊長情,連沈盼和傻子生的孩子也帶去照顧。

之後,沈盼再也沒有回過清湖縣,也沒有人聽到過她的消息。

好在,如今獲取海外消息並不是難事。這個陸思賢,是陸光忠在1948年之後與臨州唯一產生過聯繫的人物,我當然不能輕易放過。

和所有的事情一樣,越接近當時的真相,越會扯下文過飾非的面紗,露出醜陋的面目。

1980年,的確是大陸迎來探親潮的一年,也是陸耀武去世的年份。陸思賢,這位出生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長孫,卻在五十五歲的時候依然沒有子嗣。

一個大家族的家產爭奪有多殘酷,我並不知道。我只知道,陸思賢沒有子嗣,將是一個很大的弱勢。沈盼,一個在陸思賢爭奪家產的時候想起的名字,這故事忽然就不這麼浪漫了。

果然,陸思賢爭得了相當優厚的家產,從他帶走沈盼之後,就多了一個兒子,叫陸竹生。按照年紀,和沈盼與傻子生的兒子一樣,我想,我們大可以假設陸竹生就是沈盼的兒子。

沈盼的亡夫是個傻子,陸家人卻不是傻子。如果陸竹生和陸思賢毫無關係,應該沒有辦法幫陸思賢爭得家產。除非,他就是陸思賢的兒子。

這位在清湖縣留下了好聲名的陸思賢,從一開始要找的,就不是沈盼,而是他的兒子。那麼就有個問題來了,沈盼是在陸思賢跟着家裡逃離臨州之後生的孩子,而陸思賢竟然知道他會有個孩子。這位陸家的長孫,是拋棄了懷有身孕的沈盼,讓她自身自滅了。只不過他自己也萬萬沒有想到,此後幾十年,他竟然再也沒有生下一個孩子。

沈盼或許知道陸思賢在找她,她只是不願意見他。從1948年到1980年,三十二年,她到底經歷了什麼,我們無從知曉,但肯定算不上幸福。

我粗粗捋了下這些信息,更接近事實的故事恐怕是,陸思賢在臨州的時候,和父親的小妾沈盼私通。1948年,沈盼告訴陸思賢自己懷了他的孩子,但是陸思賢還是在最後關頭拋棄了她跟着父親去了美國。

更有意思的是後來發生的事。陸思賢在奪得家產後不久就死了,已知的原因是心梗,一個在五十多歲的男人身上不算特別的死因。但是陸竹生這一脈卻成了陸家發展得最好的一支,賭場、建築、商業,風生水起,如此迅速的發展,很難不讓人懷疑背後有搬不上臺面的原因。

還有一點是,陸竹生在2001年去世,如今這些產業的背後老闆格外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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