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隊,死者肺部有大量積液,從解剖的結果看,確實是溺水身亡的。”嶽健峰特地給林曉東打了電話。
“但是,健峰,有個問題啊,那個地方水這麼淺,如果是自己掉下去的,不被淤泥吞沒,也少不了手腳沾滿了污泥。我看那天打撈的情況,至少從表面看,手腳還比較乾淨……”林曉東質疑着。
“林隊,關於這一點,你說得沒錯。我們檢查了死者的指甲裡都沒有淤泥。但是膝蓋和後脖頸上有明顯的淤痕,合理猜測,是先跪在岸邊,被人抓住後脖頸按到水裡,先窒息死亡之後再丟進沼澤的。
而且她的十個手指的指紋被破壞了,我們沒有辦法通過指紋比對找到這個人。”
“所以,這不是意外,是謀殺。”林曉東毫不意外。
“對了,林隊,你那份血液樣本的檢測結果出來了。裡面檢測出的成分,和之前在兩名男性死者那裡檢測出的類似。只不過你這份樣本里還檢測到了另外一種未發現的藥物,而且,根據法醫講,這種之前未發現的成分,作用反而是能中和原有藥物的毒性。”
“會讓毒性變弱?”林曉東詫異地說。
“沒錯,如果是爲了做毒藥的話,這個不好解釋啊。法醫說毒性可以通過減少劑量實現,不用這麼大費周章。”嶽健峰同樣不理解,隨即說道,“哦!對了,還有件事,我們在你給的杯子上,發現了一枚比較小的指紋,和其他的指紋明顯不同,而且就留在杯子的內壁,好像是唯恐別人擦掉似的。”
“她故意留了個指紋下來?”林曉東立刻想到,在他拿杯子取樣之前,最後一個經手人就是小鹿,他在失去意識前看到她在洗杯子。
“嗯,我們正在加緊進行比對,希望能通過指紋有所收穫。”嶽健峰說道。
林曉東此時站在自己家的窗前,看着樓下路對面那家新開的水果店,顧客絡繹不絕,生意不錯。
而他始終會浮現曾經24小時亮着燈的畫廊。
藥物被中和了……這做法,似曾相識。
有人瞭解這種毒藥,能製作出它的解藥,在小鹿準備的毒藥裡,提前做了手腳。
能做到這些的,他能想到的只有那一個人——葉蘼蘼。
但他並沒有因爲這件事而覺得感激,相反,他感到了憤怒。
他撥通了葉蘼蘼的電話:“你在哪?我要見你。”
夜幕降臨,江南醫藥的天台,風夠大,可以驅散一些夏日的炎熱。
葉蘼蘼不怕熱似的,依舊穿着黑色的衣裙,背對着林曉東俯瞰着整個臨州城。
此時的臨州城,華燈初上,燈火通明,璀璨得如一座寶石之城。
“你又一次利用了我。”林曉東一上來就憤怒地說道,“你和小鹿是一樣的,只不過你比她做得更高明罷了。”
葉蘼蘼轉過身,江南醫藥巨大的燈牌,把天台照得發亮,她在夜色中,似乎比白天更有迷人的神秘氣質。
她撩了下被風吹亂的頭髮,說得不急不慢:“我知道你去化驗了血樣,看來你今天拿到化驗的結果了。”
“你早就知道,小鹿要給我下毒,你在她的毒藥裡做了手腳。”林曉東說道。
葉蘼蘼不以爲然:“你不用那麼生氣。說實話,不論是不是做手腳,小鹿的結局都是一樣的,甚至死得更加悽慘。因爲如果不是減低的毒性,就算你不死,也會對你的神經系統造成永久的傷害。如果真是這樣,我想小鹿就不是溺死這麼簡單了。”
“呵呵,這麼說,你是幫了她了。”
“不,這只是附帶的結果。你沒聽明白嗎?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爲了顧及你的死活,我不用多此一舉暴露自己知道此事。”葉蘼蘼衝林曉東一挑眉,悠悠地說道,“但這也是我在自己的限度內能做的極限了。畢竟,這一場我和她之間的競爭,我徹底阻止了她,不符合競爭的規則不是嗎?
現在,你沒有大礙,她輸了,我贏了。這就是生存的法則,在可用的資源和選擇裡,做最優解。”
林曉東聽着葉蘼蘼的話,無可辯駁,又覺得並不是如此,良久他憤慨地說:“這是人間,不是你的競技場,你明明知道小鹿對我下毒會讓她喪命,卻放任她這麼做了。這是間接謀殺。就和……”他說到這裡忽然打住了,莫名的他想起了另一樁事,那是之前在安樂公墓,江絮只帶了一顆膠囊,救不了兩個黑衣人時候一樣,他們有着一樣的處事邏輯。
“如果你覺得我有罪,可以報警,林曉東。”葉蘼蘼說着走到他的身邊,在他耳邊說道,“如果你想用道德這一套指摘我,只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罷了。”
說着,她往後退了半步打量着林曉東,沒有說話。
林曉東被她看得有些窘迫了,囁嚅着:“你看什麼?”
葉蘼蘼輕輕一笑:“沒想到你還挺在意小鹿的死的。”
“我在意任何一個人的死亡,她是被謀殺的,就算她該死,也應該由法律裁決,而不是以惡制惡。威脅你的小鹿死了,臨州溼地被你合理地拿到手了。看起來置身事外的你,依舊成了最大的贏家。葉蘼蘼,真有你的。”林曉東伸手指了指葉蘼蘼,不知道是在生她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
“你說得都對,除了其中一點——小鹿,算不上是我的威脅。她這樣的變數,我是樂見的,你看,如果沒有她,你翻不出林正陽那麼多舊賬,一個人的秘密暴露得多了,會有微妙的蝴蝶效應,動靜越大,破綻越多。”葉蘼蘼微微側頭,總是那種不緊不慢地樣子。
“葉蘼蘼,你究竟想要怎麼樣?”林曉東以爲自己對葉蘼蘼有所瞭解,但此時此刻,站在眼前的這個女人,一如第一次見面時候所見,那始終掛在臉上的淡淡笑容,讓人看不懂了。
“他已經越來越找不出可以和我匹敵的傀儡了,再這樣下去,恐怕要親自下場了。”葉蘼蘼說着,那語氣,甚至帶着一絲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