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亡靈的畫作
“媽!”林曉東大聲喊着。
“怎麼了?一驚一乍的。”林媽放下手裡的活兒,從廚房走了出來。
林曉東指着牆上的那幅油畫,問:“這畫是從哪裡來的?”
林媽見了,對於林曉東的緊張很不理解:“就買菜的時候路過樓下新開的畫廊買的,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我們家樓下哪兒有畫廊?”林曉東感覺自己在溼地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緊張,這是他的私人領域被侵犯了,這張在林媽眼中平平無奇的畫,在林曉東的眼中,充斥了滿滿的威脅的意味。
林媽還沒察覺到林曉東的警惕和焦慮,自顧自說着:“就這兩天在裝修的那家,我們家窗戶看下去不是天天看到?”
林曉東奔到窗口,原來就是清晨貨車堵住門口的那個地方,招牌已經亮起,他滿腦子想着案子的事情,剛纔回家路過竟然沒有在意,牌子上寫着“日初懸”。
經過愛君堂一事,林曉東現在對於自己的名字,有了格外的敏感。
他不覺得是自己過度解讀,“日初懸”三個字,不就是東邊的意思?
來不及多想,他一溜小跑下了樓。
接近晚飯,這條老城區的街,充滿了煙火味,唯獨這家新開的店鋪,和這人間煙火格格不入。
他穿過下班的車流,到了路對面,站在店鋪前,纔看到,門的兩側,是兩句話:“江鳴潮未落,林曉日初懸。”
林曉東算個粗人,但此刻對面前的文字有了別樣的理解。
江鳴潮未落,說的是江萬潮?林曉日初懸,難道是指他?
但這又是幾個意思?
加上那幅進到家門的油畫,一切種種,不可能都是巧合。
在其他人眼中不過是風花雪月的文藝範兒,這會兒在林曉東看來,卻是夢魘的真實上演。
那些腫脹變形的無名屍體,還在他記憶的最新處,是誰,直接把這樣的恐怖搬到了他家門口。
他提起一口氣,走進了畫廊。
畫廊裡的情形,再一次震懾了他,原來不是他家裡的那幅湊巧畫了蘆葦蕩,而是這個畫廊裡所有的畫,都是臨州溼地,各個角度,各個場景,尤其是蘆葦蕩這個地方,反覆出現。
這裡,就好像是溼地的情景再現。
然而從他走進畫廊到現在,這家大門敞開的門店,竟然空無一人。
每張畫的邊上都放了一個收費的二維碼,彷彿是一家自助購買的畫廊,也不怕有人直接偷走。
這家畫廊的主人,林曉東的腦海中已經有人選——那一位在蘆葦蕩忽然出現,又無影無蹤的年輕女畫家。
“江鳴潮未落,林曉日初懸。”身後忽然傳來一個人悠悠地念着門口的兩句詩,清亮的聲線,一聽就是葉蘼蘼,一回頭,果然是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的身後。
“嗯?你還跟過來了?最近江南醫藥不忙嗎?葉總也太清閒了吧?”林曉東沒好氣地說着。
“出自宋之問的遊稱心寺,挺花心思呀。”葉蘼蘼評價着。
“我要查下這家店誰開的。”林曉東看着滿牆的畫,“那個女的,你真不認識?”
“哪個?”葉蘼蘼一挑眉,不知道是明知故問還是真不知道。
“那個女畫家。”
“我是搞藥物研究的,認識畫家做什麼?”
“她是衝着我來的。”林曉東篤定地說。
“林警官,你變得自戀起來了。”葉蘼蘼帶着觀察的眼神看着他,林曉東老感覺在葉蘼蘼的眼中,自己和山裡那些獵物沒什麼區別。
“自戀?確定不是被你利用之後的PTSD嗎?”林曉東耿耿於懷。
葉蘼蘼只是笑笑,隨即對着門口的兩句詩,說道:“你放心,我覺得她對你沒惡意。”
“昂?沒惡意?蘆葦灘發生的事情,難道是巧合嗎?把我誣陷成兇案嫌疑人。”林曉東對於葉蘼蘼這個說法,不敢苟同。
“她可能只是想讓你成爲第二個江萬潮而已。”葉蘼蘼玫色脣角微微翹起,“潮未落,日初懸。不是很明顯嗎?多有意思,果然搞藝術的就是不一樣。”她一邊說着一邊閒庭信步般在畫廊裡走着,看着牆上的一幅幅畫,只是無聲地看着,卻什麼也沒說。
林曉東知道,葉蘼蘼所有的行動都是有意義的,她不會無緣無故地看這些畫。
“你發現了什麼?”林曉東沉聲問着。
葉蘼蘼直起身,反問着林曉東:“你看到了什麼?”
“這些畫全部都是臨州溼地的風景寫生。”林曉東老老實實地回答着,他現在懂得和葉蘼蘼做交換,只有他先給出自己的信息,纔有可能從她那裡換得有價值的東西。
果然,葉蘼蘼定定地看着他,說道:“我看到的是死亡。”
“嗯?我不明白。”林曉東皺緊了眉頭。
“因爲這些畫的視角。”葉蘼蘼轉向了這些牆上的畫,一張一張地指着,“比如這張。”說着她指着其中一張,只見畫面上是一處泥濘地上,一棵枯萎的柿子樹,背後是陰鬱天空。
林曉東看了看,不明所以:“除了風格壓抑了一些,我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問題。”
“仰視,這個角度,只有人躺在地上才能看到。這個我瞭解,畢竟沒有多少人願意在骯髒的泥地裡躺下來,除非不得已。”葉蘼蘼說着,又指了另外一張沼澤地的照片,“這張水平面這麼高,如果是從人看出去的視角,那個人只有眼睛在水平面上了。換言之,他的鼻子和嘴巴都在水下。”
“啊,淹死了……”林曉東立刻反應到,“我以前辦過一個案子,有個孩子在泳池就是這樣淹死的,因爲他的上半張臉還浮出在水面,所以沒有被立刻發現。”
“你說了這些都是風景寫生,畫畫是需要在原地很長時間的,如果這個人真的是按照這個視角在現場創作的話,那我只能說,他已經死了,這些都是亡靈的畫作。”葉蘼蘼說道。
林曉東和葉蘼蘼站在這個沒有其他人的畫廊,就算外面人潮洶涌,林曉東依然覺得後背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