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今天早上那輛撞死了甘文的馬車的車主,藍勒夫,一名伯爵的長子,第一繼承人。
和以往很多次那樣,他參加了一個富豪舉辦的趴體,一個面向年輕人的趴體。這種趴體裡充滿了酒精與性,二十來歲正是荷爾蒙放肆的年紀,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根本管不住自己胯下的東西,無論男女。
這樣的趴體其實很常見,富豪們爲了籠絡貴族的下一代,他們總是想盡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喜歡酒精和異性的,他們會安排好各種各樣各型各色的男人、女人,什麼模樣的都有,以及大量高度的烈酒。喜歡財富的,富豪們會用一些小遊戲的方式,讓這羣年輕人在這個夜晚從他準備好的口袋裡,拿走平民們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賺到的錢。
這種手段無可厚非,無論是商人,還是年輕的貴族,只要他們的智商正常,他們就必然會是追逐利益的動物。在這樣的場合下,雙方都得到了滿足。
富豪們得到了年輕貴族們的友誼,而年輕的貴族們,滿足了自己對慾望的享受,這是公平也不公平的交易。
昨天晚上藍勒夫和幾名據說是來自聯邦那邊的年輕女孩嗨了整個晚上,酒精讓他整個人都昏昏沉沉,體內最原始的衝動一直支配着他,直至今天早上趴體結束。白天就像教會所說的那樣,充滿了光明,這些顯然不太光明的東西不會出現在光明之下。天還沒有亮,藍勒夫就被人駕着丟上了馬車,一如以前無數次那樣,由他的車伕,將他帶回家。
路上發生了什麼,他一點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帝國國家安全部找到了門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馬車居然撞到了人,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他不僅撞死了路人,死掉的那個還是帝國的宰相!
光明神在上,我做錯了什麼?
雙腿顫抖着,肚子裡翻江倒海,緊張讓他隨時都有排泄的衝動和可能,但他清楚,他必須忍住。他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儘管現在在私生活上有一些不檢點,可這並不意味着就將他全盤的否定。他很清楚,一旦他離開了這間房間,讓這羣名義上是他最親近的人和他分隔開,那麼他很快就會成爲犧牲品。
只有站在這裡,那些人才不會用他們充滿了罪惡的嘴巴,說出足以讓他絕望的話。
族長,也就是藍勒夫的父親,叼着菸斗,充滿了恨意的眼神不時的就掃向藍勒夫。他這次惹了大禍,甘文不只是宰相,不只是一名黃金貴族的族長,更是帕爾斯女皇視之爲臂助的國家柱石。他已經得到了一些小道的消息,這次帕爾斯女皇沒有和以往那樣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就開始摔東西,她陰森森的一個人坐在書房裡,連固化照明術都沒有點亮。
幽暗的房間裡只能看見她的陰影,她就那麼坐着。
她一定是憤怒到了極致!
“現在怎麼辦?父親大人?”,說話的是族長的小兒子,也是藍勒夫的弟弟,哈因奎斯,一個幾乎沒有希望能繼承爵位和家族的次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回到封地上成爲總管,成爲他哥哥藍勒夫的“心腹”。哈因奎斯揮舞着手臂,嚷嚷了起來,“難道我們就這樣什麼都不做,等待着帕爾斯陛下對我們的懲罰嗎?”
族長摘掉了嘴上的菸斗,腦子一炸一炸,他憤怒的一拳錘在了桌子上,“我們能做什麼?那個該死的馬伕已經跑了,國家安全部的灰狗們也找上了門,我們還能做什麼,你來告訴我,我們到底還能做什麼?”
哈因奎斯明顯的覺察到有很多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包括了他那個一直看不起他的哥哥。他能感覺到周圍人的呼吸邊的急促起來,這裡面也包括了坐在他身邊的父親。
他很明白,其實他們的確能做一些事情,但是當着藍勒夫的面,不管是關係親近的,還是關係稍微遠一些的,都不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場合說出來。他們不願意做壞人,無論最後是不是要用到這個方法,他們都不願意從自己的嘴巴里說出來。
長老會的權力盡管已經被極大的削弱了,可是這些已經卸任了的老貴族們總能給自己找到合適的樂子,不說是長老會能監督貴族的言行嗎?那麼太好了,對於那些不尊敬老人,總是喜歡暗戳戳的弄事情的年輕人,他們會組團告訴對方,什麼纔是正確的爲人處世的方法。
被長老會盯上,就意味着和某些利益無緣。
藍勒夫緊緊的盯着自己這個沒有出息,見到自己腿肚子都抖的弟弟,他第一次發現,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居然還有如此的一面。他發誓,如果能夠度過這次危機,他會讓這個“可愛”的弟弟明白,什麼叫做兄長的怒火!
哈因奎斯瞥了一眼藍勒夫,輕佻的露出一絲笑容,這笑容在這個氣氛壓抑的房間裡簡直就是拉仇恨。族長大人輕咳了一聲,哈因奎斯沒有和以前那樣膽小如鼠的收斂起來,反而笑的更放肆,他指着藍勒夫,說出了這間房間裡所有人都想要聽到的話,“既然馬伕消失了,那麼就把藍勒夫交出去了。”
“我不相信一個在我們家族從事馬伕職業三四十年的老人,會有膽子在帝都裡縱馬狂奔,還敢撞死人。”,說到這裡的時候,所有人心裡都咯噔一聲,“說不定,就是我尊敬的兄長藍勒夫在醉酒之後下的命令呢?”,他用誇張的表情向周圍的人兜售着自己的觀點,“你們可能不知道,死在哥哥手上的人,一隻手已經數不過來了!”
啪的一聲,族長一巴掌抽在了哈因奎斯的臉上,打的他一陣呆滯。族長眼神裡透着紅光,看向每一個人,“剛纔哈因說的話,都給我忘掉,如果我聽到哪怕一丁點的風聲,我會找到泄密的人,然後親手宰了他!”
哈因奎斯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無意中撞死了帝國的宰相和驕縱之下讓自己的馬伕撞死了帝國宰相,性質是完全不一樣的,哪怕藍勒夫根本就不知道那個背對着他們的人影是帝國的宰相甘文閣下。
哈因奎斯低着頭不再說話,族長心煩意亂之下也懶得繼續拖下去,直接決定了結果,“讓家族騎士把藍勒夫看管起來,我立刻去面見帕爾斯陛下,詢問這件事的結果。”
一瞬間,所有人都一鬨而散。有些人還保留了一分樂觀,有一些人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打算先逃回封地去,他們纔不要爲了一個和自己關係不大的人,葬送了自己的小命。
光明神才知道帕爾斯陛下想要怎麼做!
族長很快就見到了帕爾斯陛下,他把事情的經過完完整整,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沒有一丁點的隱瞞。當然,他也一口咬死了,一切都是那個該死的車伕的錯,他趁着藍勒夫尋歡作樂的時候喝了一點酒,當然他的目的也不是爲了麻醉自己,而是在寒風中利用酒精讓自己的身體暖和一些。
在酒精的作用下,馬伕在天快亮的時候已經無法集中注意力了,爲了在自己倒下之前回到莊園,他稍微把平時的速度提高了一些,加上渙散的注意力,一不小心就鑄成了大錯。
車伕已經消失不見的事情也告訴了帕爾斯女皇,在族長的說法中,今天上午車伕已經知道被撞死的人是誰,並且他意識到這件事就是他做的,他已經在所有人知道事情的真想之前,逃之夭夭。爲了不逃避責任,族長表示,他的長子,昨天馬車上載着的乘客,藍勒夫,已經被關押起來,隨時等待着女皇陛下的最終裁定。
說完這些之後,族長低下頭,默默的在煎熬中等待帕爾斯女皇的決定。
好半天的時間,在這個氣溫已經降到零度以下的時節,他渾身上下居然都被汗水打溼。他可以犧牲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但是他不能讓家族也陪葬。他希望帕爾斯女皇稍微冷靜一些,而不是一時衝動的要將他的家族抹去。
就在他快要崩潰的時候,帕爾斯女皇開口了,“按照你的說法,這一切,都只是一個意外,是嗎?”
族長搖搖欲墜的鬆了一口氣,連忙用力點着頭,“據我所知,的確都是意外。”
“意外好啊,一個意外殺死了帝國最離不開的人,一個意外讓整個帝國都會因此而震動,你和我說這是一個意外?”,帕爾斯女皇從御座上站了起來,緩緩走下臺階,不帶一丁點的火氣。她走到族長面前,伸出纖細的食指挑起了族長低垂着的下巴,讓這個罪人能看見她的眼睛,“那我就給你一個意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