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似乎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帕爾斯女皇將歌莉婭交給了雷恩,來的客人雖然不多但是分量極重,作爲奧蘭多家族的族長帕爾斯必然要接待每一位客人,至少讓他們感覺到自己在這裡並不是多餘的。即使他們有些人就是多餘的,也必須讓他們感覺到自己對於這樣一個場合是十分重要的一個人物。
走在宴會廳的邊緣,幾根立柱之後就是開闊的庭院,皇室的庭院比一些人家的花園還要大,一眼望過去在夜色中幾乎看不見對面的建築物。這庭院裡有幾條蜿蜒的小道,經過打磨成磨砂的黃水晶片將照明術熾白的光線變得柔和了許多,昏黃的燈光印染出一種溫暖的環境與格調,充滿着一種浪漫的氣息。
扶着精雕細琢的扶欄,雷恩挺起身子在沒有驚動歌莉婭的情況下回頭看了一眼,帕爾斯女皇正在和維託親密的聊着天,維託身邊有一個小夥子,看上去應該有十八九歲,也有可能二十出頭。他穿着筆挺的正裝,米黃色的襯衫承托出他的年輕,在活潑中也有一絲穩重。這小夥子不斷的將目光投向這邊,眼睛深處藏着濃濃的焦慮。
他似乎是發現了雷恩也在看他,眼神立刻變得充滿了敵意,不住挑釁的揚起眉梢。
雷恩面不改色回過頭,望着歌莉婭,“我看您似乎對裡面的世界不那麼感興趣。”
歌莉婭靦腆的笑了起來,臉頰上暈開了一抹霞紅,她眼睛明亮而清澈,充滿了一種讓人無法描述的畫面感,似乎不用她張口,只是通過注視她的雙眼,就能弄清楚她想要表達的東西。老天真是不公平,給了她人間所有鍾靈毓秀的一切,所有的美好,還賜給她這樣一雙靈動的雙眼。
她吐了吐舌頭,粉色的舌尖在飽滿充滿誘惑的脣間一閃而逝,“您不需要用敬語,這樣讓我有些尷尬……”,她笑了笑,笑容也無處不美,左邊的臉頰上還有一個酒窩,而微笑時露出細密整潔的牙齒,左側還有一顆小虎牙,實在是讓人充滿了驚喜,“我不太喜歡應酬,您知道的……”
雷恩微笑着伸出手指豎在嘴脣中間,女孩的話被他突然打斷,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他,“美麗的公主殿下,如果我不用敬語,那麼我希望你也可以不用敬語。”
“嚇我一跳,我還以爲我說錯了什麼話呢!”,歌莉婭繼續望着庭院中的造景,“我不太擅長應酬,總是會弄錯一些東西,而且……你也應該知道,奧蘭多家族的子嗣實際上並沒有像外人想象的那樣快樂。”
這句話是歌莉婭的真實感受,也是內心的獨白,奧蘭多家族貴爲帝國皇室,很多民衆在討論這個家族的子嗣時候,總是必不可少的要用上皇子以及公主之類的尊稱。在民衆的眼中,包括了一些地方上的小貴族眼裡,皇子與公主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約伯格不就是抱上了皇子的大腿從而成爲了貝爾行省的總督嗎?
表面風光的背後並不是什麼值得讓人感到幸福的東西,而是更加冷酷的現實。奧蘭多家族奇葩的挑選繼承人的方式與衆不同,只有在三月一日這天出生的孩子才能繼承皇位,而且每一位皇帝都必然會有一個孩子在三月一日出生,而且也只有這樣一個。
一出生,就決定了未來的生活,失去了競爭可能的皇子們對皇室這個統治者的家族而言無非就是一些道具,一些明碼標價的商品,他們的存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就是爲了新皇帝爲了穩固政權的交易品。現實也就是這麼殘忍,但是不服不行,誰讓這些淪爲“東西”的皇子、公主們沒有在三月一日那天出生呢?
奧蘭多六世前期強硬的政治以及後期緩和的政治氛圍給了奧蘭多七世帕爾斯女皇一個穩定的權柄,所以她不需要利用過多的兄弟姐妹們來做交易,而是把他們幾乎都打發了出去,只留下了最小的妹妹歌莉婭。
即使歌莉婭再如何聖潔,她也是一名公主,公主本身並不具備怎樣的意義,她的存在的價值在於她要嫁的那個人,她本身就是政治人物以及商品。
身邊的這位看上去不如傳聞中嚇人的年輕貴族,就是她的目標,或者說是帕爾斯女皇的目標。歌莉婭的心理波動很微妙,有抗拒,也有認命。
“美好的事情的背後總有不堪入目的一面,而悲傷之中也有令人欣慰的溫情。”,此時的雷恩表現的就像他所要表現出的紳士一樣安慰着歌莉婭,“不如讓我們來說說有趣的事情吧。”,他望了望天空,指着明月說道:“比如說今天的月亮很圓。”
歌莉婭被這生硬的轉換話題逗笑了,她輕遮着嘴脣笑了起來,“你總是這麼和女孩們聊天嗎?”
雷恩一怔,這纔想起來,在真雷恩的靈魂被那無法遏制的毒藥吞噬之前,他只是一個旁觀者。以前的雷恩和帝都中大多數一生下來就註定要成爲襲爵者的貴族少年一樣,青少年時期充滿了荒誕和粉色的新聞。夜夜笙歌是必然的,總是能和一些朋友流連在有技術的女人的懷中,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
這是貴族文化的一部分,以一個成熟的角度來看,這也是貴族們在少年時期構建自己的人際關係圈的最原始的方式。
不知道是誰總結出來的結論,只要在一起荒唐一夜,陌生的關係很快就能得到長足的進展。這種方式的確非常的有用,也很受青少年們喜歡。
雷恩聳了聳肩膀,一臉認真的表情,“如果我說我是一個正直的人,你會笑話我嗎?”,歡快的笑聲答覆了雷恩的問題,雷恩擡手蓋住了半邊臉,“果然,說真話的時候總沒有人相信,那麼我該說假話了,是的,我總是能讓女孩們笑出來。”
歌莉婭的臉色更紅潤了一些,這句話裡面的歧義讓她有些羞澀,她扭過臉擡頭望着圓圓的月亮,表情漸漸平復,“真的很圓,這個月又要過去了,冬天就要來了,我不喜歡冬天。”
“我覺得冬天挺好的,只要熬過漫長的冬天,就能迎來萬物復甦,人們之所以喜歡春天,是因爲在漫長枯寂的冬天裡累積了太多的渴望。如果沒有這些渴望,春天未必會讓人那麼喜歡。”
“說得真好,你學習過詩文嗎?”,歌莉婭睜大了眼睛望着雷恩,少女的情懷中總是帶着濃濃的文青氣,這也是爲什麼在二十歲之前文藝青年更容易找到合適的妹子解決生理問題。無憂無慮的年紀裡,精神糧食纔是每個少年人所追求的東西。
雷恩搖了搖頭,“實際上我沒有上過公立學校,我們這些人的教育你應該有所瞭解,和他們學的東西都不一樣。”
兩人正在愉快的聊着天,身後傳來一聲“嘿”的招呼聲,雷恩與歌莉婭都側着身子向後看去,一名英俊的年輕人帶着有些虛僞的笑容站在兩人的身後,他望着歌莉婭的眼神裡充滿了火熱的愛慕。他是維託的次子,未來必然要繼承維託侯爵爵位的年輕黃金貴族。
“又見面了,歌莉婭。”,他看向歌莉婭的時候,笑容變得特別的真摯,完全是發自內心的高興與雀躍,但是望向雷恩時,那笑容冷清不少不說,還格外的虛僞。他皮笑肉不笑的向雷恩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塞比斯,你一定就是雷恩吧?很高興認識你。”
雷恩擡眼瞅了瞅他伸出來的手掌,臉上露出了一絲嘲諷,“塞比斯先生,爲什麼你不用敬語呢?”,他望了一眼歌莉婭,“而且你似乎不太明白,隨意的打斷別人的交流是一種非常欠缺教養的舉動,並且你還插話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沒有禮貌嗎?”
毫不保留的敵意,塞比斯收回了自己的胳膊,臉上的表情變得格外嚴肅起來。被人質疑自己的教養,這對是對貴族最大的打擊之一,貴族們和那些平民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教和養,這是數千年傳承下來的東西。或許在這個時代教養不能代表一切,可在這樣的場合下,這無疑是赤果果的輕蔑和挑釁。
“爲什麼我們這樣的年輕人還要像那些老古董一樣恪守着這種古板的禮儀?我們應該追求自由與解放,這纔是年輕的本職,況且我已經成年,並且在未來還要繼承我父親的爵位。”,他高傲的擡起了頭,維託是侯爵,他也將成爲侯爵,這是他這輩子最值得稱讚的事情,他深深的引以爲傲。
雷恩突然笑了起來,“你說的沒錯,但是現在,我是阿爾卡尼亞家族的族長,根據神聖盟約中的誓言,所有黃金貴族的族長都是平等的,換而言之我現在是你的長輩,面對一位長輩你不僅表現出了你缺少的教養,還十分的野蠻粗魯。這就是現在年輕人們追求的東西嗎?”,他嗤笑着,目光穿過了塞比斯望向了對他點頭致意的維託,“瞧,你父親都要和我打招呼。”
塞比斯臉色頓時變得極爲難看,紅了白,白了青,他喘着粗氣,卻不得不彎下了腰,“對不起,我爲我的行爲和語言冒犯了您而道歉,請您原諒我的莽撞,雷恩伯爵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