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兩個小時之後,一直處於昏迷的克羅伊德終於甦醒了。
“這是……哪裡?”他一睜開雙眼,便一臉茫然的看着四周,不解的問道。
“你醒啦!”娜可露露淡淡的說道,她離克羅伊德的位置最近,一轉頭便與克羅伊德的雙眼來了一次近距離的對視。
若是先前,在無奇還沒有解釋克羅伊德是他朋友之前,娜可露露是絕對不會對一個敵人用這種溫和的語氣說話,對於敵人她可與無奇的觀點不同,能殺就殺,娜可露露雖然只是一個少女,但她性格之中卻有着果斷的一面。
克羅伊德先前幾次出手,險些擊殺無奇,又把她與修斯,小白囚禁了這麼久,按理說,娜可露露是絕對不可能會對對方有任何的好感,但令娜可露露自己都覺得奇怪的是,在她真真正正與克羅伊德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目光對視後,內心竟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好感。
或許是克羅伊德的長相太過英俊完美的關係勾起了她一直都未發芽的少女之心的緣故?還是因爲克羅伊德那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勾起了少女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母性關愛的關係?
娜可露露並不知道原因,但她卻知道了結果,她對克羅伊德竟真的產生了一絲好感。
不行,不行,我怎麼可以對這種人有心跳的感覺。他剛纔明明差點就把鼻涕蟲殺死了,這種人太危險了,我不可以這樣。
與克羅伊德對視一眼之後,娜可露露的身子頓時一顫之下眼中現出少有的慌亂之色,就好像一個被人一眼看穿了心事的小女生一般,小臉一紅之下迅速的移開了目光,扭過頭去不再看克羅伊德。
克羅伊德卻只是覺得內心更加的莫名其妙,並沒有其他感覺,但他目光一掃遠處的無奇卻內心一驚之下,腦海之中的頓時就浮現出了自己昏迷前的種種,包括他如何追殺無奇,包括他爲什麼如此痛恨無奇,更包括他爲什麼會認識那個只有虛影卻無身體的紅髮老者。
無奇與修斯此時正好似露營一般,一邊輕鬆的談笑一邊暢快的享受着他們身前的美食。他們看到娜可露露突然做出了小女生纔會有的舉動,竟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直接一口之下,把手中一大塊烤肉吞入了腹中,噎住了。
兩人的臉色瞬間蒼白,無奇趕緊自己灌了一大杯水,又給修斯也倒了一杯,這才從險些噎死的困境中脫困,不過再一回頭看到娜可露露那臉上難掩的紅暈,他竟一時有些發愣。
“喂。你說露露她不會是對你朋友有意思吧?”灌了一大杯水下肚,修斯的臉色漸漸恢復血色後,他看了遠處神色尷尬的娜可露露一眼,對無奇調侃着說道。
“不知道。”無奇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露露臉紅,我以前還一直都以爲她是一個男孩子呢。”
修斯大笑着點了點頭,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娜可露露會露出這種神情,以前一直都覺得娜可露露只是一個強勢的隊友,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原來對方還是個少女。
不過他對人類的女性可沒什麼興趣,而且他年長無奇與娜可露露不少,現在內心最爲重視的是自己的見識與實力,所以他對男女之事可以說並無多大的興趣。
不過,他卻一眼就看出了娜可露露的心思,而且真心的替娜可露露高興。畢竟,對一個少女來說,懵懂的愛情纔是最最重要的,這是恆古不變的真理,而他修斯則早已過了這個年紀,不過獨道的眼光卻因此改變。
“說實話,你那個朋友長得還是真是夠俊的。這種相貌放在我們精靈之家也絕對會是所有精靈族少女追逐的對象,娜可露露和他倒還是挺配的。一個脾氣倔強,強勢要強,一個性格和外表都冷漠至極,正好一水一火的組合。”
修斯自言自語的評論完,他便不再看娜可露露,別過頭來,與無奇再次談笑享受着難得的輕鬆時刻。
“對了。”又和無奇閒聊了一陣後,修斯忽然轉頭瞟了一眼還愣在原地一臉茫然的克羅伊德,對無奇說道:“你不去問候一下你的朋友嗎?你就讓他一個人在那發呆?”
“沒事。”無奇微笑着答道:“露露剛纔幫我確認過了。老德的眼中已經沒有紅芒了。目光非常純粹。他現在應該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我們還是別去打擾他了。我想,過不了多久,他自己就會過來找我們談話的。你就放心吧,修斯大哥,來,我們繼續聊剛纔的話題。”
無奇說完,他拿起手中裝滿水的杯子與修斯手上的杯子碰了一下後,繼續閒聊起那些惹人發笑的輕鬆話題。不過,由於修斯先前的那番話,在閒聊之餘,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多看了遠處的克羅伊德一眼。
沒想到,就這一眼,卻讓他看到了不同尋常的克羅伊德。只見遠處還靜靜坐在地上的克羅伊德在沉默片刻之後,忽然開始了不停的傻笑,雖說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但臉上的笑容卻一眼可見,只不過這種笑容一點都不正常。
克羅伊德越笑他臉上的悲痛之色便越濃,悲痛之色越濃,克羅伊德的雙眼就越紅,到了最後,他竟好似一個受了傷的無助少年,默默的一個人在地上哭了起來。
沒有任何的聲音,但眼角的熱淚卻越流越多,最終在他臉上化成了兩道小溪,匯聚到下巴尖,“啪”的一聲,落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接着一聲的輕響。
無奇不知道克羅伊德到底是怎麼了,他不願去打擾,但片刻之後,他就吃驚的發現,對方竟在悲痛之餘,猛地起身拾起離他不遠處,那把還躺在地上的血紅色重劍,對着自己的脖頸就要一抹。
啊?他要自殺?
一直靜靜注視着克羅伊德的無奇在看到這一幕之後,他內心頓時一沉,毫不猶豫的從地面拔地而起,扔掉了手中的東西,身形猛地一晃,化作一道黑芒,帶起一陣凌厲的勁風,直奔克羅伊德而去。
他右手一揮之下,只見一道白芒忽的一閃,無名古卷立刻好似奔雷一般瞬間撞在了血紅色重劍之上,一聲脆響隨之響起,“咔”的一聲之後,在克羅伊德脖頸前三寸的血紅色重劍頓時化作了無數碎片,好似天女散花一般,四散到了地上。
脆響過後,緊接着響起的是無奇憤怒的咆哮,“老德!你幹什麼!”無奇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扇在了克羅伊德英俊的臉上,“啪”的脆響過後,克羅伊德的半邊臉上立刻多出了一個清晰的手掌印。
可克羅伊德似乎並無半點的痛覺一般,毫不在意無奇的那一巴掌,反而一把推開無奇的身子,沉聲說道:“你別管我!”之後,他就低頭撿起地上劍刃的碎片對着自己的胸口突然一刺。
這次的速度實在太快,太過突然,無奇根本還沒反應過來就眼巴巴的看着克羅伊德的胸口被一片鋒利的碎片深深扎入其中,鮮血就好似泉涌一般止不住的從傷口處瘋狂的流下,與此同時,克羅伊德嘴角慢慢滲出了一道血絲,他的身子“噗咚”一聲就倒了下去。
這本該是特別痛苦的感覺,可克羅伊德此時卻沒有因爲劇痛和傷心而因此流淚,而是露出了略微心安的表情,他嘴角一挑之下,竟在淡淡的微笑,只不過脣角正在慢慢失去血色。
“啪!”又是一個紅紅的巴掌印在克羅伊德的臉上顯露,無奇一把拉起克羅伊德的脖領,氣紅了雙眼,吼道:“老德!你爲什麼要自殺?爲什麼?告訴我!你告訴我!”
克羅伊德眼中的生命力正在迅速的流失,那塊碎片他刺的很深,眼中的神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弱。可克羅伊德的雙眼卻沒有現出半點的恐懼之色,他似乎並不害怕死亡,臉上也沒有現出半點的痛苦之色,反而有種解脫的舒暢感,竟對面前的無奇視若無睹。
直到他眼中的神采微弱的只剩下了好似燭火一般的一星半點,臉色白的幾乎可以與雪媲美,皮膚冰涼的幾乎像是剛從冰窖中出來一般,心跳緩慢的幾乎快要停止的時候,克羅伊德一直呆滯,空洞的目光,這才終於恢復了正常,有了焦點。
不過,他目光落向無奇之後,卻彷彿忽然間換了一個人似的,不再如以前無奇所瞭解的那般堅強,竟好似一個犯了巨大過錯卻不能得到原諒的孩子一般,失聲痛哭了起來。可惜的是,此時他實在太過虛弱了,想要放聲大哭,卻有心無力,只能發出微弱的好似蚊鳴一般的聲音。
“對不起。我險些殺了你,都是我的錯。”
“老德,你現在清醒了就好。我不怪你,真的,我們是朋友。你堅持一下,我現在就救你。”
“不要。”克羅伊德吃力的搖了搖頭,他接着說道:“讓我死。這樣我可以好受一些。”
“爲什麼?我不會讓你死的!”
克羅伊德內疚的看着無奇,眼中淚花不停的打轉,同樣還有深深的感動,可是他的眼神忽然在一秒鐘之後,毫無預兆的一變。然後,猛地深吸了一口氣,又休息了足足五秒鐘,似乎是用他這輩子的最後一口氣,悲痛欲絕的說道:“你知道嗎?
鼻涕蟲。是我親手殺死了我的父親,哥哥,還有弟弟與妹妹。是我殺的,不是別人。是我啊!都是我乾的。我犯的罪可是弒父啊!我全想起來了,原來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原來我纔是兇手……”
說到這裡,克羅伊德神情忽然激動了的起來,一雙眼死死的盯着無奇,似乎想用眼神告訴面前的少年此時他內心到底有多麼的痛苦。但可惜的是,他纔剛剛這麼做,手便不受控制的一沉,人就好似一灘爛泥一般,無力的從無奇手中滑落,倒在了地上。
弒父一詞從克羅伊德口中傳出之後,無奇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一顫,內心一涼之下,頓時就好似整個人瞬間進入了冬季一般,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戰。腦海之中就彷彿是在剎那間響起一道春雷一般,讓他眼中頓時現出難以想象的震驚之色。
怎麼會這樣?
然而,當無奇看到克羅伊德眼中的神采徹底消散之後,他眼中的震驚便立刻被固執的神色取代,毫不猶豫的施展醫療術,開始爲克羅伊德療傷。臉上雖說沒有任何的表情,但內心卻彷彿是做出了一個艱難無比的決定一般,決心堅若磐石的暗自說道。
就算是弒父!這也不能改變你是我朋友的事實!我不會讓你死的,老德!你必須活過來!好好的活!哪怕將這條命當成你的第二次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