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眼前,一張巨大葉片閃着幽幽青光,前塵往事在眼前,點點滴滴籠匯心頭,兒時,騎在爹爹脖子之上,孃親眼中柔柔笑意,滿是溫馨,熟料,在和爹爹孃親玩捉貓貓的那時,一個黑衣蒙面人持刀殺進……不想記起,因爲爹爹孃親的眼神,至死之時,看着他的方向,還是那麼的眷戀,那麼的疼愛,淚中,還帶着深情的濃濃笑意……眼睛忽被一隻大手矇住,鄰居張媽媽偷偷抱起他,藏匿於屋中地窖,透過木板的血水,一滴滴的落在他頭上,衣上……雙眼驚恐,滿眼噙淚的他,用力的咬住自己的小手,透過木板縫隙,張媽媽倒在血泊之中,再不起來……
突有一陣濃煙撲鼻,卻是黑衣人搜索無果,一怒之下,放火燒了屋子,一走了之,臨走之時,黑衣人摘下面罩……他於地窖的一扇小黑窗中逃脫,渾渾噩噩的抱着爹爹孃親發冷的屍體,嚎啕大哭,一聲冷笑陰陰響起,黑衣人走而復回,斜劍刺入他胸前,眼前一黑……黑衣人再次放火焚屋,轉而回到魏府,向魏聽白覆命……
雷聲遠遠傳來,滂沱大雨,淅淅瀝瀝,澆滅了這場大火。與此同時,一聲撕心裂肺的“爹爹”,久久的迴應在岐山村一角……
一把泥土,和着幾滴淚水,他用軟弱的小手,挖了兩個墳包,跪對了三天三夜,任憑一直在下的大雨,打在身上,陽光終於出來,重重的對着爹爹孃親磕頭離去。
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渾身溼漉漉,上下顫抖不停的他,緊緊的抱着自己,走在大街之上,盯着一箅子的白饃饃,久久站立。“滾,小乞丐!”“滾遠點!下次再站在這裡,壞了大爺的生意,大爺打斷你的狗腿!”“走開!死遠點!別髒了我家寶寶的衣服!”“去去去!我家不是義善堂!要死的話走遠點!別壞了老子家的風水!”一腳踢倒在地。
擦了擦嘴中的血跡,繼續爬起,跌跌撞撞的身體,已是無力再次向前,只是腦中清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爬到了一處石橋之上,“爹爹……孃親……”……
醒來之時,小青姨娘滿眼關切的望着她……岐山村的太爺爺,還有文靖哥,現在還好嗎?
再次醒來,看到了義父魏聽白,擔憂的看着他……
最後一次醒來,四師兄伍詩云笑笑的打量着他……青丘山上的元菱師尊,還有幾位師兄,他們還好嗎?
“孩子,我問你,你身上的卸龍之令,從何而來?”
再次沉默,不由想起了明紫山當日看他的眼神,“卸龍之令?”
再次想起了兒時夢中的那個黃衣哥哥。
“他們也是假的?他們也是假的!哈哈,哈哈哈哈……”意難猶,神智亂。
“還有,這本《九天下都》,你從何而得?”林默認再次發問,《九天下都》不知何時在林默然手中,望着這本書,林默然雙眼噴火。
“難道是爲了她?下恥之徒!下恥之徒!”見他神智迷亂,林默然忽的失態高語。
“你是誰?”
“孩子,剛纔所見,是真非虛,漠然絕對不會拿紅光之神的名諱,來惑亂你的神智,青丘元菱,可是你的師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奪斷系在腰間的“吾名令”,扔了出去。冷冷的看着林默然。
“如果你是青丘元菱弟子,漠然當告訴你漠然所知的一切,如果不是,漠然定會生囚你在此,永不見天日!”
“我不是,我也不想知道,多餘之事,”頓了一頓,“我命由我,不由天。”轉身欲走。
“易採文!你看這是何物?”林默然突的一叫。
一塊龜背,上面悉悉索索的紋路,斷斷續續的訴說着一個現實,一個殘酷的現實。
“這塊龜背漠然相信你還記得,上面所示之文,上日下勿,你還有何話說?”
腳步遲疑,卻是繼續不停。
“你的義父,就是殺你雙親的幕後真兇!你的義父,就是當年欲除你而後快的魏聽白!”
停步,猛的轉身,雙眼赤紅的看着林默然。
“不!不是!他不是!他不是!”抓住林默然的衣領,良久對視,輕輕的,又是放下,雙手重重,無力垂下。
嘴角涌出鮮血,順着掙扎的嘴角延續而下,顫抖的指向林默然,“爲何,我不願再去想起,我寧願相信,他們……他們都是真的。你又爲何偏偏……”激動之餘,體內青黃二氣激烈遊踹,直欲吞噬精血。一頭栽倒。
“癡兒,癡兒啊!”扶住他的林默然,把他抱入嘆生林的無望洞府。
“爹爹,孃親,我叫什麼名字呀?”夢中,一個孩子撒嬌的偎在孃親懷裡,問着正在案上執筆的爹爹。
“孩子,過來,”爹爹一把抱起了他,握住他的小手,教他寫了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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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這是什麼東西啊?”
“……你猜,”爹爹眼中滿是笑意,“猜中了,等你明天生日之時,爹爹帶你去城中買最好的小馬給你。”
“相公,哪有你這樣的,寶寶還不識字,哦,你故意的,寶寶,到孃親這邊來,不理你爹爹。”孃親忍不住好奇,也想看看紙上所寫是何字。
“嗯,爹爹不好,孃親最好了,孃親抱抱,孃親抱抱。”悄悄靠近孃親耳邊,“孃親,爹爹寫的是什麼字啊,快告訴我,明天我就可以騎小馬馬了……”
爹爹笑着將他們母子擁入懷中,兩人同時對着他笑笑念着,“易採文。”
“爹爹,孃親,我想你們。”昏睡之中,有夢囈之語,在顫抖的雙脣中,艱難爬出。
陸吾,林紫衣,赤文三人在昏睡之人跟前,無聲默默以對。
林默然不見蹤影。
“咳,咳咳……”昏睡之人,全身痙攣,嘴角溢出點點血水,雙眉緊皺。
“不好!”陸吾驚呼,一步上前,口中疾念不停,昏睡之人凌空浮起。林紫衣心裡忽的一緊,赤文心間忽的一跳,二人轉眼看向了漂浮於空的昏睡之人。
陸吾分身幾開,有如蛟龍出海,靈蛇探洞,之間道道白影,圍着昏睡之人連續拍打,隱見黃火離離而又森森,燃於昏睡之人全身上下。
“這……”赤文看着陸吾全力釋放本命火靈,救治着昏睡之人,其速度之快,有如電光,手法之詭,匪夷所思,非他所能及,看着陸吾的眼神,不由鄭重了幾分。
如此周旋,直至林外升起一輪皎潔明月,陸吾終於停了下來,擦了慢慢一頭白汗,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
“陸兄,怎麼樣了?”赤文近身,看着躺在巨大綠色葉片上的昏睡之人,小聲問起。
“此子執念太深,怕是過不了自己的心魔。我能爲他做的,只有這些。”陸吾看了眼林紫衣,忽的發現,林紫衣從剛纔到現在,眼睛從未離開過昏睡之人,不由再次說道:“此子體內有青黃二氣紊亂不堪,青爲角象功法,黃爲我主人益易金書,剛纔在他神智迷亂之際,青黃二氣已然不受他所控,如無主亂神,要衝破他的這具凡體之身,融入天地間。以前有我卸龍令在此子身上,還可爲其鎮壓並調和……卸龍令?”陸吾說到此,卻是好生奇怪,卸龍令怎麼好端端的會與他失去聯繫?
“什麼?陸兄現在查探不到卸龍令所在何處?”他的女兒,正在那令中“假幻真境圖”中修煉,如今卸龍令連陸吾都不知所蹤,赤文大急。
“文弟稍安勿躁,此令,只認我與主人,各界善惡之靈,都不能駕馭此令。如今我主人身是消亡,但金身精血卻在他身上,卸龍令,暫認勿名之人爲主,一些調身保命的護主功能,乃爲卸龍令的使命而已,我只是感到奇怪,卸龍令與我心意相通,卻是突然與我斷去其念,莫非……”陸吾眉頭緊皺,突然想到了不見其蹤的林默然。
猛然之間,陸吾,赤文,林紫衣同時警覺,異口同聲,“嘆生林道!”
“不錯,正是漠然!”林默然的聲音,出現在洞府的每個角落。
“漠然老哥,正是如此?”陸吾訝異之餘,一步站在林紫衣前面,赤文轉身,口中清嘯連連,一道“幽蘭盾”,緊緊的包圍着他們三人。
“在漠然的嘆生林道之中,各界法訣,各界法術,都是沒用的,更何況只是一枚小小的爛令牌?漠然勸你們不要做無謂的困獸鬥!”“啵”的一聲,幽蘭盾破碎,三人皆是一驚。
“不知小弟哪裡得罪了漠然老哥?”陸吾全身黃光泛起,又是籠罩住了他們三人。
“林默然!單打獨鬥儘管來,不要偷偷摸摸的,小人途徑!”赤文怒指林默然。
“漠然與你們本無舊情,何來得罪之說?廢話少說!受死吧!”無望洞府,猛然之間,上有熊熊大火,滾滾熱浪,下有萬丈寒冰,尖峰突刺,中有塵土暴風,飛砂碎石,眼不能見,耳不能聞。無望無望,正是如此無望。
“嗷嗚……”陸吾現出本體,黃色巨虎猛烈還擊在無望大火中,熱浪洶涌騰翻。
“嗤。嗤嗤……”赤文現出本體,一條龍頭魚尾的怪物狂烈出擊在無望寒冰裡,冰刺剎那化刀化劍,狂烈反擊。
林紫衣喚出一件來自九天的“望塵牽曲衣”,護住全身,在那遮天蔽日的塵土暴風中,苦苦支撐。
黃色巨虎口吐人言:“老哥不分青紅皁白,下此暗手,陸吾實在不明!”
“陸兄,紅光賊奸詐僞色!休得多言,我們一起殺出去!”
望塵牽曲衣黯淡褪色,林紫衣支撐不了多久。
“你的疑問,漠然不答,地府九淵,自有你那無恥卑鄙的主人替漠然解答!”電光石火間,無望洞府的上火下冰中暴風瞬間轉換成了上冰中火下暴風……
嘆生林道,九天不能奈何,如是進了無望洞府,九死無生,除非是那界王親臨……言歸正傳。
局面轉瞬發生變化,陸吾與赤文萬萬沒想到,無望洞府如此詭異,兩人吃了點小小暗虧,口中怒吼連連。倒是林紫衣穿着望塵牽曲衣,在那萬丈冰刺中藍光大盛,此衣爲冰封神王所贈當年的下都,下都轉贈與她。故而藍光盈盈,如魚得水,解了林紫衣一時的燃眉之急。
火冰暴中,傳來了大笑。
火消,冰解,風止。
林默然,看着甦醒的昏睡之人,漠然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