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發深藍,警車在寬闊的鄉間大道上飛馳,兩邊的風景象一幅水墨畫似的鋪開,呈現出五彩斑斕的姿態,在很遙遠的地方,天地相接間發出細膩而明亮的光線。
少劍對受傷警員進行了簡單包紮,一看玲還沒醒,發自內心地感嘆了一句:“多美好的夜晚。”
瑪麗從汽車反光鏡中看了後坐一眼,沒有言語。
而此時兩名警員卻更象嫌疑人似的,一言不發,也許他們感到羞愧,作爲警察,面對歹徒,居然還要嫌疑人出手相救,雖然保住了性命,但事情一旦傳出去定是奇恥大辱。
這不是針對某一個人,而是整個警隊。
“非常感謝……剛纔……”沉默了很久,坐在前面的警員才突然開口打破了這樣難耐的靜寂,雖然聲音不高,但瑪麗能感覺到他想說什麼,她臉上立即露出一絲笑容道:“我不是在救你們,我是爲了救我們自己,所以你們不用謝我。”
對方點了點頭,說道:“但是仍然非常感謝,如果將來上法庭,我會向法官求情。”
瑪麗聽了這話,沒有繼續交談下去,她感到有些好笑,卻又有些無奈,看到時候法官憑什麼定我們的罪,不過我們有機會見到法官嗎?
少劍卻在思考,警方既然是利用一個電話追查到他們,這事根本與瑪麗無關,再說,至於他們爲什麼會遭到警方追捕,他心裡也不清楚,難道就是因爲打電話去警局詢問玲的小姨的情況?警方一定在這個女人身上花費了很多精力,如此看來,這個女人一定不簡單,至少做過的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他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懷裡的玲,眼前浮現出一絲陰雲。
“被我用我的名字囚禁起來的那個人,在監牢中哭泣。我每天不停地築着圍牆;當這道圍牆高起接天的時候,我的真我便被高牆的黑影遮斷不見了。
我以這道高牆自豪,我用沙土把它抹嚴,唯恐在這名字上還留着一絲罅隙,我煞費了苦心,我也看不見了真。”
瑪麗抱着玲在外面等候少劍,眼睛突然被桌面上書籍扉頁上的文字吸引,這些文字象一把利劍,穿透她的心臟,靈魂隨之出鞘。
願上帝保佑你,塞里亞蘭,我的朋友!她默默合上十字,在心裡爲這位生死未卜的朋友祈禱。
這是一本泰戈爾詩集,精美的包裝,散發出淡淡的書香。
瑪麗輕輕扶摸着書本封面,又把印在扉頁上的文字讀了一遍,心靈之間彷彿迴盪着一串流動的水珠,她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我煞費了苦心,我也看不見了真。”她默唸着這句詩詞,確信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經歷瞭如此多的戰火紛飛和殘酷殺戮,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纔是自己該去追求的人生?我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究竟是正義還是邪惡?而我現在正在做的一切,究竟是背叛還是救贖?
“想什麼呢?”
瑪麗擡頭時,少劍已經站在她面前,她笑着搖了搖頭,然後把書放回了原位,反問道:“怎麼樣?可以走了嗎?”
少劍聳了聳肩膀,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警員,道:“當然,事情已經弄清楚了,我們可以離開了。”
瑪麗愣住了,但立即回過神來,和少劍一前一後離開了警局。
“少先生,麻煩你了,順利的話,我們會很快和你聯繫。”那名警員在後面說道,少劍衝他揮了揮手,又點了點頭。
“到底怎麼了?”一出警局大門,瑪麗就迫不及待地追問起來,她不相信事情會這麼簡單,少劍回道:“事情確實沒這麼簡單。”他從瑪麗手裡接過玲,在她鼻子上輕輕彈了下,繼續說道:“這孩子是被人蛇集團拐來的,目前警方已經介入。”
“什麼?”瑪麗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少劍停下腳步,看着孩子說道:“她的父母都在中國,她的小姨是人蛇集團成員,不過現在已經落入警方手裡。”
瑪麗喃喃自語道:“那孩子怎麼辦?我們不能丟下她的。”
“對,我們怎麼能丟下她呢?我已經答應警方,孩子暫時由我帶着,如果我能幫忙聯繫到她父母更好,如果不能,等案件清楚時,我再把她送回來,到時候警方會負責找到她父母。”
瑪麗笑道:“那你可要當臨時爸爸了。”
少劍“呵呵”笑道:“你願意當臨時媽媽嗎?”
“呵……如果孩子不介意的話,我當然沒意見啦。”兩人抱着一個孩子在街頭打鬧起來,而此時,正有一雙鷹似的眼睛躲在暗處看着這一切,眼睛裡露出陰冷的光澤,腦海裡浮現出一些邪惡的念頭。
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而只是剛剛開始,等待他們的,將是巨大的、永無邊際的災難。
在位於貝拉格城市深處的一棟豪華建築裡,每天晚上都會發出痛苦、淒厲的嚎叫,一個全身被包紮成糉子樣的人躺在那裡,胡亂揮舞着手中的柺杖,周圍所有物品都被砸成了碎片,雖然面前整齊的站立着一羣人,但無人敢靠近,也無人敢言語。
“混蛋,都他媽混蛋,我花錢養了一羣豬玀,吃屎去吧。”這個看不清真面目,正在咆哮的傢伙猛地一柺杖劈下,只聽到一聲慘烈的嚎叫,頓時便沒了聲音。
“你們……你們給我聽好,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內,如果還沒有抓住那婊子,全都他媽不要回來見我了。”他猛地一抽身,手裡立即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刀,一雙被燒裂的眼睛在白色的紗布下面,象刀鋒一樣閃着寒光,另外一隻手剛想舉起,卻痛得無力的垂下,頓時齜牙咧嘴地嚎叫起來。
他就是桑郎,在瑪麗復仇的那場大火中沒有被燒死,但也離死差不多遠了,全身的皮膚已經潰爛,面部完全被毀容。即使活下來了,他也只能永遠活在陰暗中,不敢出去見人。
桑郎先前派出去的人因爲沒有完成任務,此時早已被丟進了大海。
“賤人,我一定要你嚐嚐被火燒的滋味,然後叫兄弟們一個一個****你,直到你生不如死,哭着向我求饒。”桑郎用手突然抓住自己纏着紗布的臉,恨不得把它捏成粉碎。
“大哥,有人求見。”
“誰,媽的,不是說誰都不見嗎?”桑郎一聲怒吼,嚇得手下全身顫抖。
這傢伙不是人,如果惹怒了他,你會真正體會到什麼叫生不如死。這也正是他當初對付瑪麗的手段,但是他此時卻也嚐到了什麼叫報應,現在輪到他生不如死了。
“是……是弗洛依先生。”
“弗洛依?”他聽到這個名字,沉吟了一下,立即揮了揮手。
這老傢伙……弗洛依是他的合作伙伴,他們一般很少見面,除非有非常重要的事對方纔會親自登門。
“哈哈……老朋友,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來請坐。”桑郎雖然看不見,但依然裝出一副強者風範,很豪氣地和對方打招呼。
這是一間密室,兩人對面而坐。
弗洛依早已收到風聲,瞭解了桑郎的情況,但他不急不躁地說道:“老朋友,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呀。”
桑郎一聽這話,裝在肚子裡的火氣便要爆發出來,但他忍住了,滿不在乎地說道:“你可真會開玩笑。不過你來找我該不是爲了找我聊天吧,咱們還是轉入正題,有什麼話就直說。”
“好,那我就直說了。”弗洛依知道這傢伙看不見自己,於是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表情,道:“上次的交易……你沒打算給老朋友一個交代嗎?”
桑郎其實早已知道這傢伙此次登門的目的,只是裝作糊塗罷了,而這時他卻毫不在乎地說道:“這點小事還麻煩您親自登門?哈哈……老朋友,你不會連我也信不過了吧,有點耐心,等這幾日過去,我會給你一個說法,我們合作可不是一次兩次了。”
弗洛依也早已料到他會這麼說,其實他不擔心那批貨,只是想上門看看桑郎這傢伙是不是象江湖傳說的那樣已經永遠擡不起頭。現在得到證實,他已經放心了,於是順水推舟道:“你說得對,其實我這次前來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實,現在外面傳得轟轟烈烈,說老兄你出了什麼大事,不過在兄弟看來,你不日將重出江湖啊。好了,既然你這麼說,我當然沒話可說,打擾了,希望我們還能繼續合作。”
待弗洛依離開後,桑郎壓抑在心裡的火氣才象洪水一樣噴射出而,他瘋了似的在房間裡胡亂揮舞着柺杖,內心對瑪麗的怨恨又深了一層。
但在同時,他對那批毒品的去向也感到憂心,早知如此,他就不會派一個女人去完成這筆交易,沒想到半路栽了,現在是人財兩空,他還要付給對方損失。
他安排運毒的那個女人,正是玲的小姨,她本來是打算完成這次任務,收到錢後就把玲轉手賣了,沒想到在半路上栽到警察手裡了。
“媽的,都他媽婊子養的。”他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會相信任何女人,這兩個女人,一個使他失去錢財,一個使他差點喪命,因此心裡充滿了無盡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