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也沒有讓武媚起身,也沒有讓武媚替自己梳妝,只是叫來自己的貼身侍婢,武媚就這麼被晾在了一邊,這種屈辱,除了高陽公主,她就再沒有受過,哪怕是那時候還在家裡,元慶和元爽即便不待見自己母女,也斷然沒有這般的折辱過自己。
武媚就跪在那裡,她開始消化王氏說的那句話。劉奭說過自己,可是自己從入宮開始就未曾於劉奭有過任何的接觸,那就只能說,劉奭也是聽說的,而劉奭於長孫無忌交好這是毋庸置疑的,否則長孫無忌也不會這般的看重王氏這個皇后的。
長孫無忌,武媚在心底狠狠的唸了一遍這個名字,看來他是知道了自己與他的外甥李治之間的事情了,不然王氏又怎麼會那樣的看着自己?
就在武媚胡思亂想的時候,王氏斜睨了跪在地上的武媚一眼,方纔道:“一個人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凡事做出來都不要逾越了規矩去,自己的名聲壞了不打緊,別是也污了別人的名聲,小桃你可要記住了,進了宮可就不比的在府裡,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明白麼?”
那個叫小桃的脆生生的應了聲是,叫跪在那裡的武媚心裡很不是個滋味,分明就是指桑罵槐,自己雖然位分不高,但是說到底也算是太宗皇帝的女人,不敢說是她的長輩,卻怎麼也能說是半個主子,如何都說不上是個下人。
“武才人,你也起來吧,到底你是父皇的女人,在我這裡無需如此大禮的。去替我把大婚的喜服拿來,伺候本宮更衣吧。”王氏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武媚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裡的委屈,因爲跪久而酥麻的腿在乍一站起來的時候幾乎讓武媚再次跌倒。她真後悔方纔怎麼會覺得王氏是一個大家閨秀,怎麼會覺得她端莊賢淑?武媚低頭,收斂起眼中的不甘和憤恨,強咬着牙,邁着酥麻的腿一步一步的朝衣櫃去,今日之辱,他日必報。
太子妃的禮服自然是極盡奢華的,齊胸的襦裙是月白色與大紅色的搭配,抹胸處更是紅底月白色的大朵牡丹,裙襬和袖口都用金銀雙色線滾邊,鳳凰花層層疊疊的壓着,和金色的絲絛相應,華麗卻不是端莊。外罩鮮紅色的廣袖衫,袖口領口用純金線滾邊掐絲雙面繡,厚重端莊又不失太子妃該有的青春豔麗。整個後背的大拖尾是百鳥朝鳳圖,聽說是上百個繡娘連夜趕出來的,精緻程度不言而喻。
武媚一面給王氏更衣,一面想,這身正紅色,她總有一日會從她身上扒下來穿在自己的身上的。是王氏告訴她的,身份纔是在宮裡頭生存的關鍵,縱然是有帝王的寵愛又如何,明面上她再怎麼也是太宗皇帝的寵妾,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可是王氏卻仍然敢這樣子的給自己臉色看,今天她無疑是在她面前立威的,憑什麼,不就是家世和她是未來國母的身份地位麼?
唐朝的大婚都是在傍晚的時候,一番折騰下來,可算是等來了宮裡頭的花轎,八人擡的大轎也是通通紅的,大紅色的帷幔重重疊疊,王氏在小桃的攙扶下穩穩當當的坐在了轎攆上,帷幔放了下來,遮掉了旁人的視線,武媚跟在轎攆旁邊,也就這麼隨着回宮了。
皇室的婚禮繁複,武媚無心多做觀摩,她一人回到承恩閣,將自己狠狠的泡在了洗澡水中,王皇后的話句句都在武媚的耳邊迴響,“身份,身份,身份!”武媚甚至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而叫了出來,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她錯了,她只求了一個可以名正言順在李治身邊的機會,卻沒有意識到這個後宮中,光憑藉男人的寵愛是不夠的,是她太傻了麼?不然怎麼會一錯再錯?不然怎麼會相信李治對自己是有真情的?
或者李治對自己是有真心的,但是當面對皇位,面對權力的時候,他還是妥協了,妥協在權力面前,所以他娶了王氏,所以他對自己避而不見,所以他忘記了他對她說過的此生終不負卿的承諾。她真的太傻了,她怎麼會以爲他對皇位沒有渴求呢?如果不渴求,那小福子又怎麼會那麼熱衷?如果不渴求,學明的主意他怎麼會貫徹的那麼徹底?到底還是她武媚太嫩了。
柳媽說的對,權力纔是最重要的,所謂的愛情不過只是權力的附屬品而已,有了權力就有了愛情。
“媚娘,媚娘,皇上那邊傳話來了。”是柳媽的聲音,“皇上說,明日起至太子與太子妃圓房,都讓你在東宮伺候太子妃,無召不得回宮,直到太子與太子妃圓房。”
“什麼?!”唐朝皇室的圓房都是要在大婚後的半個月,爲的是能讓新婦可以徹底的和外面那個世界斷絕開來,從心到身的都融入皇室,而這無疑是讓武媚最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