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這是做什麼?”李治見武媚行此大禮,大驚:“你懷有身孕,千萬小心,不過是小事一樁,何苦委屈了自己。”武媚再有身孕,李治是萬分的小心,上次賢兒誕生時候的驚心動魄讓李治記憶猶新。是以他本是不準備擾了武媚的休息的,何曾想她竟是起的如此早,更是行此大禮,着實讓他慌了神。
“皇上,此乃國之根本,不可兒戲,不可不慎重。”這關係到她的名聲,關係到她能否就此證明自己能超越長孫皇后,她如何能不慎重,如何能不做足了姿態?
李治嘆了口氣:“哎,小福子,呈上來。”拗不過武媚,他也知道若是不順着武媚來,她必然會發脾氣,那樣對孩子也不好,“如此朕會於朝堂之上與衆位臣工商討,皇后且安坐便是了。”說着朝伺候着的翠竹與暖雪使了個眼色,讓她們好好的照看着武媚。
看着李治上朝了,武媚才鬆了一口氣。外戚始終是帝王最在意的事情,若非是外戚當權,李治的皇帝不會當得這麼窩囊,當然,魏晉以來,大多數的皇帝當的都挺窩囊的,而這些無外乎就是外戚專權,門閥勢力過大而導致的。自己的《外戚誡》一出,想必是會震動朝野,也勢必是遭到反對,起碼會遭到像長孫無忌這等門閥世家的反對。
不過沒關係,反對也無妨,只要這個切中了皇上的心意便可以了,更何況,她還要藉此而讓元慶元爽那兩兄弟吃點苦頭呢,有她這個皇后做表率,想必那些老東西也無話可說。武媚看着宣政殿的方向,想必今日的朝堂會很精彩,只可惜這份精彩自己看不到。
“姐姐,我們的計劃可有和母親說?”
“恩,母親說,既然你有計劃了,便暫且忍忍。”武順點了點頭,將母親的話說給武媚聽:“這幾天他們去給母親請安的時候也還是這樣子,那天竟然還口出狂言,說是什麼根本不屑於倚靠這裙帶關係,分明是陛下皇恩浩蕩,體恤老臣遺孤。”
武媚聽到此處笑出聲來,彷彿是聽到了莫大的一個笑話:“體恤老臣遺孤?哈哈,他們也真敢這麼說,明面上是這麼說的,但是本宮竟然不知,本宮的幾個哥哥們竟然這般的幼稚。”是啊,他們何止是幼稚,更是狠毒啊,她體內狠毒的因子與她的那幾位兄長可是如出一轍啊,當初那日子過得可真是生不如死不足以形容其萬一。
“既然他們如此的不識擡舉,本宮自然也不會覺得內疚。既然一切都是皇恩浩蕩,那麼聖命難違的時候,本宮希望他們還能保持住現在這樣的傲氣。”那兩個哥哥什麼德行她是清清楚楚,卑鄙無恥便算了,更是膽小怕事,當初若不是因爲他們膽小怕事,恐怕自己進宮之時已非完璧了。
這樣的恥辱,武媚怎麼能放過呢?之前忘記了便罷了,卻不料他們竟然對母親不敬,更是大放厥詞不靠裙帶關係,若是沒有她的裙帶關係,恐怕他們還在利州那個小地方不知天高地厚呢。
“本宮會和皇上請旨設宴,哥哥們來京城這麼些時候了,本宮尚且沒有見過,思念之情溢於言表啊。”武媚說着,眼眶中竟然還泛起了點點淚光,任誰見到都會覺得她是思念情切,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越是如此,越是說明她心裡的恨。
“外戚誡一出,必然引發爭論,真正等到將他們趕出京城恐怕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但是母親受了委屈,本宮自然不能坐視不管,不如先收點利息好了,敲打敲打他們,別忘了他們的身份,也別忘了本宮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他們,纔不過是螻蟻。”武媚說這,似乎滔天的恨意襲來,竟然有些微微的顫抖。
是,武順當年已經嫁人,如何能知道當年武媚是受了什麼樣的苦。這段往事武媚從來沒和外人說過,便是母親,也只是知道她被欺負了,但是到底是怎麼樣的欺負,卻是不知道的。當年能保住她入宮還是完璧,她是費了多少心思的。元慶元爽兩個好糊弄,可是武惟良和武懷運卻並不是怕事的,當初若不是文英來將他們打了一頓,恐怕自己還是難逃厄運的。
“姐姐可知道,皇上爲何總愛來本宮這裡麼?”武媚扯了扯嘴脣,露出一個宛如夜梟般詭異的笑容,續言道:“因爲在本宮這裡,他能有在其他人那裡所沒有的刺激。而這些都是因爲那幾個所謂的兄長所帶給我的。”冷冰冰的,沒有一點點的情緒波動,就彷彿這根本不是在說她自己的經歷。
武順也是經歷過人事的,豈會不知道武媚在說什麼?她驚訝的捂着嘴,那時候媚娘才只有多大啊?“所以,所以.....”武順一直說不出口,怪不得媚娘行事狠辣,怪不得她在對付莽氏與梟氏的時候可以那樣的不帶任何的同情心,卻原來都是因爲當初在家裡,她竟然受到的是那樣的對待。
“你恨他們?”
武媚搖了搖頭:“不,從來都不恨,因爲從來都沒有愛過。”以爲入宮了便好了,卻因爲太宗皇帝對於長孫皇后的愛,因爲該死的李淳風和魏王泰,她經歷了那煉獄般的夜晚,“恨,不,我從來都沒有恨過誰,我只會記得他們對我做過的事情,然後再讓他們也體會一次罷了,無關於恨。”
“所以,媚娘,你要讓他們怎麼樣?”武順皺着眉,如果武媚經歷這麼多她都難以想象的事情,那麼她現在做任何的事情她都不會覺得奇怪了,也絕對不會阻止。
“不知道,和當初他們對本宮一樣吧,終日惶惶不安,卻又不會有任何實質上的傷害,即便是貶謫,本宮也據對不會派人暗殺他們的,當然如果他們要那麼以爲的話,本宮自然是不會辯解分毫的。”武媚眯了眯眼。
對於武媚的要求,李治向來是都是百依百順,別說只是一頓家宴,便是讓他摘星星摘月蓮恐怕他也不會有分毫的猶豫。
“今日,是皇后特別爲各位擺的家宴,只有兄妹,沒有君臣,開懷暢飲便是。”
“多謝皇上厚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似乎是沒有意識到李治說的是皇后,也沒有看到坐在一邊的皇后,武家的幾個兄弟都是異口同聲的只謝了皇恩,絲毫沒有將上座的妹妹放在眼裡。
李治有些不悅,榮國夫人與韓國夫人則是隱隱有了怒氣,到是武媚瞧不出個喜怒,就連一旁的文英和學明還有小福子都有了明顯的不快。
武媚也不說話,只是看着下面的哥哥們在那裡兀自的以爲傍上了皇上便萬事大吉,仿若是一羣跳樑小醜一般。
“皇上,恕臣斗膽,既然是家宴,緣何會有兩個無關之人在此?”武元慶許是因爲前頭皇上對他說了兩句好話,竟然是有些得意過了頭,將矛頭指向了坐在一旁的學明和文英。他不會忘記當初文英是怎麼幫着武媚那個丫頭教訓自己的,也不會忘記學明是怎麼明裡暗裡的諷刺過自己的。
武媚挑了挑眉,示意學明與文英稍安勿躁,明亮的鳳眸,別有深意的看了武元慶一眼道:“他們本就是本宮的家人,這場家宴,是宴請本宮家人的,怎麼?哥哥認爲和不妥?”頓了頓,續言道:“還是哥哥以爲皇上這邀請的帖子發得不對?”量他武元慶也不敢說皇上的半點不是。
果然武元慶有些膽怯,方纔武媚看過來得眼神彷彿要將他的意識都吸食一般,冰冷的話讓他不由得有些顫抖:“微臣不敢。”告了聲罪便坐了回去。
李治皺了皺眉,這武家的人怎的如此不識擡舉,卻也不點破,只等武媚處理便是。
“今日請了各位來,一來是聚一聚,本就是一家人,怎麼說也要謝謝各位兄長幼時對本宮的特別照顧,本宮先敬各位兄長一杯。”當武媚含笑說出特別照顧的時候,武媚清楚的看到李元爽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的酒都差點灑了出來,武媚冷漠的一笑,劃開一道完美的弧度,只是這弧度在元慶元爽兩兄弟眼裡卻是帶着嗜血的意味。
“這二來,本宮作《外戚誡》呈皇上,自然是要做出表率的,各位是本宮的兄長,想必是能爲本宮着想,也定然是能做出表率來,不讓皇上爲難的,所以本宮與皇上商定了,武元慶出任龍州刺史,武元爽濠州刺史,以定羣臣之心,以表我武氏忠心,不知二位哥哥以爲如何?”武媚句句扣在理上,但是聽着卻似乎又帶着一股惡意的報復,幽暗的眼神讓元慶元爽兩兄弟無法不害怕。
武惟良似乎坐不住了,有些生硬的說道:“一介女流,如何能妄議朝政?這裡本是我武門一族家宴,卻硬是進來兩個外人,皇上仁慈,娘娘卻不要失了分寸。”
“放肆!”武媚但笑不語,李治卻按耐不住,武媚如今再懷龍胎,莫說是旁人,便是他也不敢說一聲重話,那裡輪得到他來教訓!
“皇上,忠言逆耳啊,切不可因爲皇上寵愛皇后娘娘,可也不能忘了女子不能幹政啊,臣等忠心耿耿,爲何要被貶謫?而那兩個外人,爲何要坐在這裡?”武惟良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兀自的說着自己的忠心。
武媚冷笑了一聲,卻仍舊不作答,只是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彷彿武惟良的叫囂與自己無關。而李治卻是不會姑息的:“好大的膽子,來人,將這個目無尊卑的混賬給朕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