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會審不是已經出了定論麼?怎麼會棘手?即便是長孫無忌手眼通天,這事兒恐怕也是說不過去的吧?”武媚支着下巴,懶洋洋的問道。
小福子吃了一整碗的冰,舒坦的不行,這兩天可把他累壞了,正好趁着到沁芳殿這裡來偷個小懶,自然也就願意將事情都說給武媚聽聽:“哪裡,廢后是沒有問題的,可是滿朝文武都說後宮不可一日無後,可是立後豈是小事?自然是要慎重再慎重的,尤其是人選的問題,朝堂之上爭論不休,這幾日皇上是被他們弄得焦頭爛額。”
“哦?人選?不是本宮驕傲,而是放眼整個後宮,若是本宮不接下這皇后的位置,恐怕也沒人敢覬覦後位吧?”武媚傲然一笑,整個後宮現在都是在她的掌握之中,宮裡還有誰敢一試鋒芒?
小福子沒得白了武媚一眼,“宮裡頭自然是沒有,難道還不興那些老東西再給送進來?這會子可說的就是褚遂良家的小女,生的也是標緻的很,說是身份家世,人品才華都能擔當後位。”
武媚與武老夫人和武順笑出聲來,“還真真是這麼回事,王皇后這顆穩固他們利益的棋子失去效用了,這會子就忙不迭的安插其他的棋子進來,也虧他們想得出來,皇上豈會如他們所願?”
“可不是,便是如此,所以這才萬分的麻煩呢。”小福子搖了搖頭。
“如今靠着母親結交恐怕是來不及了,小福子,這事兒可還是得靠你了,你去調查調查,這幾個激烈反對的大臣,他們的家裡是不是有值得本宮花心思的地方。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若是在他們的後院燒起一把火,本宮倒要看看,他們還有什麼精力來插手本宮的事情。當然,母親這裡也不能鬆懈了,這回用不上,日後可就不一定了。”
小福子點了點頭,後宮本來就是個是非地,能者居上,他從來都不認爲耍手段有什麼陰險的地方,他看過太多的宮廷傾軋,進宮來的女人哪個不是向着那個位置去的,若是沒有手段,哪怕家世背景再雄厚,也遲早會如王皇后那般的死的屍骨全無。
小福子回去御書房的時候,將武媚和他說的話也都和皇上說了去,李治聽了大喜,他不得不承認,在處理朝廷上的各種關係的時候,他的的確確不如武媚來的手腕靈活,也的的確確不如武媚來的更直接更有效。
小福子得到了李治的首肯之後,便着手去辦了。其實歷朝歷代的皇帝在重臣的家裡,都會多少安插那麼些眼線,細作。只是李治天生的仁厚,從來沒有想到這個上面去罷了,所以這些潛伏下來的細作也就沒有發揮任何的作用。
小福子沒想到的是武媚在沒有準備任何細作的時候,竟然能想到用老夫人與女眷們接觸來達到目的,這着實是讓小福子歎服的:“啊,奴才斗膽,替宸妃娘娘向皇上求一個恩典。”
“說。”李治心情大好,只要解決了那些老東西,他什麼都好說。
“奴才斗膽,替武老夫人求個品級,皇上您想啊,到底是外戚,長久的住在宮裡頭總是不好,更何況還有賀蘭夫人這麼個婦人帶着孩子。可若是住出去,沒有任何品級的她們在這個京城遍地都是高官命婦的地方,如何生存?所以奴才才斗膽求了皇上這個恩典。”
小福子既然窺探到了武媚的心思,自然是想着要幫她一把的,這種事情,與其讓她來提,還不如自己提了。傳出去,人家也不會說她是恃寵而驕,畢竟這事兒不是她親口求來的。
李治頓了頓批閱奏摺的手,才道:“也是,他們總說武媚家世背景配不上中宮之位,那朕便許了她這家世,讓禮部去擬旨吧,封武老夫人一品誥命榮國夫人,封武順一品誥命韓國夫人便是了。宮外賜府邸,擇吉動工。”李治隨口道,這等小事,不過只是一道旨意的事情。
小福子領了福祉便下去辦事了。
明爭暗鬥的拉鋸戰開始,幾方的勢利都動作了起來,因爲王皇后與蕭淑妃只是在冷宮,還沒有真正的廢爲庶人,是以她們的兒女,武媚暫時也不方便動手。相比較前朝的暗潮洶涌,後宮反倒是異常的平靜。
封了誥命,武老夫人與武順就不方便一直住在宮裡頭了,兩人待到府邸建成之後,便搬出了沁芳殿,離開的這天,李弘還狠狠的哭了一場,在沁芳殿的這些日子,武順對他的照顧讓李弘很是不捨。
喬遷的這天,宮裡頭所有的妃嬪都來送行了,這給的是武媚的面子,爲了日後能在宮裡頭過得好一點,討好宸妃是必須的,宮裡頭沒有誰是笨的,所以這種錦上添花的事情做得都是如行雲流水一般的自然。
天漸漸轉涼,所謂一葉知秋,當御花園裡頭的梧桐樹上飄下第一篇枯葉的時候,武媚才意識到,距離厭勝事發已經過去一季了,廢立皇后的事情始終處在僵化的位置上,武媚眯了眯眼,褚遂良。心裡默默的念着這個名字。
“暖雪,去告訴老夫人一聲,褚遂良的三房小妾,最愛白玉,將本宮宮裡的那尊上好的白玉觀音拿去老夫人那裡,讓老夫人挑個時間給送過去。”她不願意再等了,除了褚遂良,她要儘快的登上後位,那時候便是她足夠強大的能保護她想要保護的人的時候了。
暖雪領命悄悄的下去了,武媚又叫來了文英學明他們,將方纔的計劃告訴了他們兩個,只要褚遂良的小妾手下了那白玉的觀音,便可以一本參奏上去,縱容家眷收受賄賂,保管叫褚遂良丟官去職。沒了家世,看那羣老東西還怎麼把她的女兒送進宮來。
果然,不過只是月餘,便傳來褚遂良被貶的消息。武媚終於鬆了口氣,再沒有人攔在她成爲皇后的路上了。
十月,金秋十月,丹桂飄香,這個秋天,武媚過得萬分的舒心。
十月十三日,皇上終於下旨廢黜皇后與淑妃,將兩人遷出冷宮,囚於甕室之中。遷去甕室的那天,武媚還去看望了她們。這是自她們出事以來,武媚第一次去看她們。
之前不去是因爲還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她們無足掛齒,可是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了,該輪到她去看看老朋友了。想當初她第二次回宮的時候,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頭,遭了多少白眼,她不是看不出她們兩人眼中的不屑和譏諷。可是如今呢?幾番浮沉之後,她終於立於不敗之地,而她們也終於淪落到了當初被她們不齒的地步,這叫武媚如何不歡喜?
六日後,十月十九日,天子李治終於頒下了第二道詔書:“武氏門著勳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選入*,譽重椒闈,德光蘭掖。朕昔在儲貳,特荷先慈,常得侍從,弗離朝夕。宮壺之內,恆自飭躬;嬪嬙之間,未嘗迕目。聖情鑑悉,每垂賞嘆,遂以武氏賜朕,事同政君,可立爲皇后。”
於是便出現本文開篇第一章的場景。詔書下,舉國譁然,番邦小國具是動身前往京城朝賀。後宮,前朝,武媚的名字都成爲了不可忽略的一股勢力的代表。寒門小戶歷經千百年終於在與豪門世家的鬥爭中佔盡了上風,於是萬千寒門學子對於武媚的推崇近乎於一種神靈的膜拜,他們意識到,終於他們等來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