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武媚隨手拈過一塊酸棗糕放在嘴裡,頓時這股子酸爽的感覺襲擊了她的味蕾,將懷孕初期所該有的不適強壓了下去。
巧兒一襲淺藍色的宮裝,兔毛同色的錦緞斗篷配着寶藍色的鈿子,端莊又不是嬌俏,巧兒果然是一個有心的人,很會靠這些外咋的裝飾來提高自己的整體水平。
“是蕭淑妃讓自己來的,她不相信你會放過宮宴這樣的機會。”巧兒說的很平靜,不像是在告訴武媚什麼重要的事情,反倒是更像再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瑣事,“所以她讓我過來,看看能不能從你這裡得到什麼消息。”
武媚笑了笑,果然上次巧兒說的那話讓蕭淑妃放鬆了警惕,是啊,本就是她帶進宮來的宮女,更何況在那樣的情況下,豁出了命的爲她求情,任你是鐵打的心也該動容了。
“嗯,本宮身子不便,又懷有身孕,精力有限,唯恐會誤了宮宴這樣的大事。”武媚說的是實情,她之所以不接手這事兒,雖然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因爲這個,但是這卻是原因之一,更是對外來說最好的原因。
巧兒笑了笑,武媚的這個理由果真是讓人挑不出錯來,一個母親爲了自己的孩子,放棄權利,這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對於武媚來說,這個理由似乎並不充分,巧兒雖說與武媚接觸不多,但是卻知道武媚絕不是一個會爲了孩子放棄一切的人。
“嗯,其實娘娘說不說,嬪妾都會這麼回淑妃娘娘的,娘娘的打算嬪妾不想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用處,只是嬪妾想告訴娘娘一聲,淑妃和皇后已經摒棄前嫌了,所以娘娘要防着點。”巧兒喝着茶,靜靜的提醒武媚,她不能做出很諂媚的樣子,若是叫蕭淑妃知道了,自己回去就再難得到她的信任了,失去了利用價值,可能她會死的很慘。
武媚看了巧兒一眼,未置可否,當初會選擇巧兒就是因爲她夠聰明。“她們會聯合是必然,但是同利而聚,必定會因利而分,宮宴便是她們之間最好的一次較量,沒有本宮在她們兩個中間,她們的聯合就不會那麼牢不可破,你且去吧,具體的等過了除夕再說吧。”
距離除夕不過也就是月餘,日子過得很快。巧兒那次來了之後,陸續的還來過幾回,兩人無非也就是閒聊一會罷了。武媚已經讓文英在朝堂之上做了手腳,蕭淑妃和王皇后兩個背後的勢利在朝堂之上發生了不小的爭執。籌備宮宴是對於整個後宮權利的爭奪,是否有資格協理六宮就看宮內這樣的大事是不是有資格籌辦,所以蕭淑妃背後的勢利很是看重這事。
而鷸蚌相爭,得利的就是武媚,她的勢利不如蕭淑妃和王皇后,但是如果她們兩家互相消磨,那麼武媚就一定能在夾縫中獲得最大的利益。
除夕夜這天,長安城下了好大的雪,宮裡頭白雪一片,紅色的燈籠掩映在白雪中,越發的顯得奪目,武媚站在窗邊,看着這個表面充滿了生機的皇宮,不屑的笑了笑。這樣的掩耳盜鈴,真不知道有什麼意思。
明明每個人心裡都沒有心思過這個年,但是卻又不得不裝作歡喜的樣子,真真是虛僞的可怕。
“媚娘,你不能一直站着。”文英是外臣,晚上的宮宴不能參加,所以這會子進宮來,想在除夕這天和武媚說說話。
“無妨,傷勢已經好了,只要不劇烈運動,沒有大礙。”武媚的聲音有些冷,就和這天氣一樣的冷,“文英,又過去一年了。”
“是啊。”
“我離從前的自己越發的遠了,文英,你會不會失望?會不會覺得我很可怕?”武媚緩緩的轉過身,枚紅色的廣袖滾了一圈金邊,拖尾逶迤,襯的武媚妝容精緻的臉越發的端莊。高高的髮髻上,五尾金鳳步搖端端正正的戴在髮髻中央,將她的面容擋在一片金光之後,看不出喜怒。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和學明都不會離開你,你在我們心裡,永遠都還是從前的那個武約。”文英說的很平靜,和外頭無聲的雪景一樣。
武媚笑了笑,塗抹得鮮豔的嘴脣略略的彎了彎,但是笑意卻沒有到眼底:“今天皇上要宣佈擇日晉封我爲昭儀呢,雖不及四妃,卻也有了能和她們抗衡的地位,現在唯一差的就是朝堂之上我還沒有足夠的勢利,這個我做不到,就只能依靠你和學明幫我了。”
“恩,時候不早了,讓他們準備軟轎吧,你不能走着去。”
“恩,太平死了,我和皇后她們的戰爭正式拉開了,報仇,權利,地位,我一樣都不能少!當年袁天罡道長說本宮將爲天下主,那本宮就不能違拗了這命運的安排!”武媚深吸了一口氣,在翠竹和暖雪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的走向沁芳殿外的軟轎。
“今日雖說是宮宴,卻也是除夕家宴,大家不必拘謹,開懷暢飲便是。”每年都是這樣子,毫無新意,但因着是除夕,民間閤家團圓,皇室自然也是,只是皇室這個家大了些,而李治真正想要團圓的只有那麼一個。
“王皇后,你的父親前往安陽治旱有功,這是你王氏滿門的榮耀啊。”李治眸光閃了閃,治理旱情這是武媚想出來的主意,只還是交給了王仁祐去監督,李治這麼說,無非是想要諷刺諷刺王氏罷了。
誰知王皇后竟然舉杯笑道:“能爲皇上分憂,是臣妾父親的榮幸,也是我王氏滿門的榮幸。恭祝皇上福澤綿延,萬歲萬歲萬萬歲。”聽了這話,武媚忍不住撲哧笑了出聲。
“武修儀可是有什麼想法麼?”李治擡眸,微笑的看着武媚。
武媚起身,不過只是兩月的身孕,小腹仍舊平坦,身子也並沒有笨重,金色的滾邊隨武媚的動作而泛着金光,越發的顯示出她身段的婀娜,“臣妾並無想法,只是覺得皇后娘娘說的真真是極好的,皇上自然是福澤綿延,如此好事,臣妾豈能不笑?”武媚含笑的看着李治,別有深意的說道。
這話說的並沒有錯,但是卻叫旁人聽着不是那麼回事,王皇后也覺得武媚話裡有話,但是卻又挑不出個錯來,只好附和着訕訕地笑了兩聲。蕭淑妃與王皇后分坐在李治的兩邊,她斜眼的看了王皇后一眼,又看了看武媚一眼,脣角無意識的彎了彎,她是知道安陽的事情的,王皇后這聲榮耀真真是好笑。
不過蕭淑妃卻不準備放過武媚:“武修儀今日的裝扮真真是光彩奪目啊,只是雖說修儀也是正二品,但是卻並不能佩戴象徵九嬪之首身份的五尾金鳳步搖,不知武修儀是不明白這宮規,還是刻意的僭越?”
武媚是宮裡頭的老人了,雖說她回宮並不久,但是先皇時候他就已經在宮裡了,怎會不懂宮規,蕭淑妃如此一說,不過就是想要讓衆人,更重要的是皇上以爲她是有心僭越,從而犯了謀逆大罪。
卻不料蕭淑妃的話音才落,李治便擺了擺手,笑道:“朕趁着今日宮宴,正好宣佈一件事,小福子。”李治回頭示意了小福子。
小福子一甩拂塵,朗聲說道:“皇上有旨,武氏修儀,溫柔嫺淑,德才兼備,綿延子嗣,安定後宮,特晉封爲昭儀,擇日成禮,欽此。”
武媚早就聽小福子透露過這個消息了,這會子也不覺得有什麼驚喜,倒是在座的其他人,齊齊的一驚,皇上什麼時候做的這個決定?怎麼之前一點點的風聲都沒有透露出來?
李治的這道旨意無疑是當中狠狠的打了蕭淑妃一耳光,既然你說她位分低了,不能佩戴這五尾金鳳步搖,那麼他就當場給她晉封,讓她能理所當然的帶着這個五尾金鳳步搖。這宮裡頭的首飾都是有一定的品級佩戴制度的,這五尾金鳳步搖若不是自己授意,武媚如何能拿到?李治嘲諷的看了看蕭淑妃。
蕭淑妃收到李治這樣的眼神,心裡越發的不甘,她狠狠的瞪了巧兒一眼,這般重要的事情,她竟然沒有告訴自己,害的自己當衆丟人,真真是該死。
巧兒接收到蕭淑妃的眼神,無端的抖了抖,她不是不告訴蕭淑妃,而是她真的是自己也沒聽武修儀,不,武昭儀提過這事,讓她如何說?更何況,即便是她知道,也不會告訴她,不然這精彩的一幕她哪裡去看?
所有人都因爲李治的這個旨意而略帶嘲諷的看了看蕭淑妃,她們都是早在暖雪事件之後,就看出來武媚在皇上心裡的地位的,都明智的選擇了放棄和武媚對立。只有蕭淑妃和王皇后還堅定的站在武媚的對立面。
當初蕭淑妃和王皇后兩個,何曾眼裡有過她們?尤其是蕭淑妃,當初她盛寵的時候,她們幾乎都沒有機會侍寢,反倒是武媚回來之後,會多多少少的分些恩寵給他們,相對於附庸在王皇后和蕭淑妃旗下,倒不如在武媚這邊來的實惠。
一時間衆人也都樂的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