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太昌在一旁十分期待,爲了妙風山第二峰的靈泉,他已經奔波多年。一汪靈泉,可爲一家宗門傳承之基,主峰上的祝家爲何能爲諸峰之首,不就是他們佔據了主峰靈泉麼?
眼見着陣盤停止運轉,叔父過去查看,忽然打了個趔趄,雙臂張起,有立足不穩之相,也不知出了什麼意外。緊接着卻又緩緩坐在了石縫邊,盯着山霧深處,不知在看什麼、在琢磨什麼
賀太昌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個方向山霧濃郁,隱隱滾動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將要破霧而出,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全神戒備,但感知中卻沒有任何發現。
“叔父叔父?叔父”呼喚間,叔父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充耳不聞,於是賀太昌又招呼:“李木,怎麼回事?李木!李木……”
“稍待,或許是風水有異,陣法需要調整……我去看看……”劉小樓應聲而去。
“站住!”賀太昌十分警覺,他本就身負看牢劉小樓的責任,見劉小樓要往濃霧裡鑽,立刻上前阻攔:“別瞎動,就說這陣出了什麼問題……”
話沒說完,眼前一花,一根繩索倏然纏了上來,他大吃一驚,想要躲避,卻根本無從避開,眨眼間就被這根繩索纏住,全身所有穴道同時被封住,當場栽倒在地。
正是已經化爲劉小樓青筋的玄真索,別的法器都埋在了樹妖那裡,唯一不顯山不露水的法器就是這件了。
如今的劉小樓煉氣圓滿,身上穴位全部打通,得利最大的法器便是這根玄真索,索中對應的影穴也全部養成,但凡煉氣築基以下還在修行經脈穴道的,只要被這索子纏上,所有穴位都被影穴罩住,一概擒拿!
身上沒有八禁索,陣盤又暫時困住了賀峰主,再加上這半年來遇到最濃郁的一場山霧,劉小樓再也顧不得了,逃生的渴望一剎那佔據了腦海中所有位置,因此當場出手。
眼下捨命逃亡,絕沒有重來的機會,劉小樓毫不猶豫,一掌拍下,將賀太昌腦殼拍碎,賀太昌一命嗚呼!
眨眼間收回玄真索,甚至都沒有生出“摸屍”的念頭,向着右手方向拐了個彎,直撲下山。
快!快!快!
濃霧中只能辨清兩丈之內的山石樹藤,兩丈之外便完全看不清楚,在給他帶來最好掩護的同時,也讓他下山的速度大受影響。
幾次都險些撞上了大樹,最後甚至一腳踏空,直接從十多丈高處跌落。他如今也是煉氣圓滿境的高手,匆忙間向着周圍連擊數掌,藉着真元擊在崖壁上的反震之力安穩落地。
落地後繼續向前急逃,前方濃霧中驀然出現一道身影,劉小樓卻已經躲避不及了,直接撞了上去。
那道身影當場撞飛出去,口中“哎呀”一聲慘呼,摔在遠處後不停咒罵。
這應該是妙峰山二峰的修士,也不知是賀家叔侄的親族還是弟子,修爲遠遠不及,鬧出來的動靜卻不小。
劉小樓沒工夫趕過去殺人,匆忙間又變了個方向,繼續逃生。
那座煉製了數月之久的陣盤,究竟能將賀峰主困住多久,他心裡實在沒譜,畢竟陣盤是在賀峰主眼皮底下煉成的,設計、材料和手法都不盡如人意,何況賀峰主還是個築基中期。
只求能將賀峰主困住一炷香時分,就已經足夠滿意了,他需要儘快衝出妙峰山,至少也要衝出妙峰山二峰,並藉助這場大霧的掩護繼續逃生。
從一處雞舍中衝了出來,衝得此間雞飛狗跳,劉小樓也終於藉此回憶起入山時的路徑,略略修正方向,繼續向山下逃離。
一路又衝過了幾塊藥圃,撞塌了兩道藩籬,終於見到了一條絕壁縫隙——同樣籠罩在山霧之中,應該便是入山時的一線天峽谷了。
劉小樓精神大振,一頭撞了進去,明顯感到地勢正在逐漸下行。奔行片刻,忽然就一頭衝了出來,同時聽見身旁有人詢問:“是誰出山?”
劉小樓甩了一句:“採藥……”
守衛山口之人在身後叫道:“大霧不可出山……”
劉小樓哪裡管他,已經遠遠衝了出去。
衝下去一盞茶工夫,眼見着躍下一方石壁,當初入山時的一應路徑又出現在腦海中,他稍微減慢了速度,按照當初的記憶擇路而行。
一堆亂石,形成一座迷蹤幻陣,這是天地鬼斧神工而成,非人力所爲。劉小樓固然可以觀察陣眼,破陣而出,但眼下哪有這工夫?入山時萬氏夫妻從右側繞了三圈,既如此,便當反其道而行之,反着繞三圈……
出陣之後再行百丈,前方出現三棵異樹,記得萬氏夫妻是向左橫行十丈……
一條溪流形成的飛瀑,萬氏夫妻同樣是繞行的……
一道絕壁,雖然不高,看上去一躍可過,但他還是選擇瞭如萬氏夫妻那樣,從旁邊的小洞慢慢鑽過去……
連過七八處這樣的地勢,前方的路該怎麼走,就漸漸記憶模糊了,只是隱約記得,這裡距妙峰山一線天峽谷口,大約也就五、六裡。
劉小樓對自己倉促煉製的陣法心知肚明,估摸着賀峰主應該破陣而出了,如果他順着這條路追出來,拿住自己是遲早的事。
自己出逃也不過兩柱香而已,至少還有半個時辰纔會霧散,這半個時辰也是自己最後的機會。
稍加思索,他向左側翻下山嶺,翻上旁邊一座山頭,讓來時的那條原路始終保持在自己視線範圍之內,卻又不敢離得太遠,防止自己迷失方向。
如此行進,就更要小心了,當真是一步一看,十步一停,但凡稍有生疑之處,哪怕一塊石頭、一條溝、一棵樹、一叢花、一條藤,盡皆繞過不去沾惹。
等到大霧散去時,才發現自己只走了不到二里地,回首來時之路,那座綿延百里如同高牆一般的妙峰山就在身後七、八里外!
而自己離開的那條原路,離自己不到四、五十丈。
劉小樓大汗,連忙向左側橫向翻越,直到離開百丈多遠,這才稍微踏實了一些。
尋到一座石峰高處,忍不住攀上去查看,這一看,就將他嚇了一跳。
一條熟悉的身影,正在原路的某處高峰之上眺望羣山,正是賀峰主!
賀峰主早就從自己那座簡陋的困陣破了出來,追到前面去了。
如果自己依舊順着原路逃行,此刻怕是已經束手就擒了。
殺了他的侄兒,煉壞了他的陣鑰和陣盤,騙了他小半年,花了他不知多少靈材和靈石,被他拿下會是什麼後果,壓根兒不用去想。
劉小樓躡手躡腳下了山峰,悄然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