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鴻卿最終還是沒有和劉小樓一起回烏龍山孃家,酒醒之後找了藉口,說是天姥山佈置下來的事情實在太多,須臾走不開。
劉小樓對此倒是很理解,畢竟衛鴻卿至今爲止,也沒有和天姥山內門的盧燕氏有名分上的瓜葛,就這麼黑不提白不提的廝混到現在,雖說混到了不少好處,但沒有名分,他怎麼回孃家?
臨走前,衛鴻卿還是送上了他的賀禮,兩壇天姥山靈酒竹葉青。
用扁擔挑着竹葉青,劉小樓回到了闊別數月的烏龍山。照例在山下村子裡聽了聽風聲,又往田伯家坐了片刻,吃了頓糙米飯,留下二兩碎銀。
其實田伯已經不需要劉小樓接濟了,他家阿珍年初從秀山回來,給他帶了五十兩銀子,足夠開銷兩三年的,還在旁邊起了間大青磚房,田伯家已經舊貌換新顏。但三玄門和田家幾十年的對口往來,留銀子、收銀子,已經成爲一種習慣,昭示着相互之間的情分,沒有這一層,彼此反而不習慣。
“阿珍還上了一趟乾竹嶺,我跟她說你外出未歸,她去先生墓前祭告後便回秀山了。”
“啊,錯過了,阿珍還好麼?”
“挺好,去秀山兩年,已經入了修行,說是在向煉氣二層衝擊。她入門晚,說是不敢有一刻懈怠,只回來待了半個月就走了。”
“兩年便通三經,果然比我有天賦,我可是花了六年。田伯,阿珍將來肯定有大出息,你等着享福吧。”
“我一個莊戶人,還能享多大福?一輩子也就在烏龍山了。”
確定山上無憂,劉小樓挑着扁擔回到乾竹嶺。然後,他打開酒罈,灌了一壺竹葉青,來到竹林之中,給老師燒紙。
燒完紙,和老師對飲完一壺竹葉青,劉小樓開始修葺打掃庭院。離開的時日不短,但小院卻沒多少需要修補的,是阿珍和田伯來的時候幫忙修過一道,現在只需要清掃便可。
也不知何時,大白鵝撲棱棱扇着翅膀衝了回來,很有默契的加入了收拾小院的行列。這畜生真的不用操心,劉小樓一走半年,它就踏踏實實在這裡待着,自己養自己,還是那麼白白胖胖的水靈。
收拾完院子,劉小樓滿足的嘆了口氣,在屋檐下的露臺上四仰八叉的躺倒,望着天上的白雲悠悠,感受着遠處吹來的和煦春風,愜意了許久。
和大白鵝也是許久不見了,劉小樓難得奢侈一把,倒了小半碗竹葉青,道:“大白,過來!”
大白鵝聞着酒香,如餓鬼撲食般就衝了上來,幾口便將竹葉青喝光,腳下立刻就開始打滑,幾乎是用雙翅在院子裡爬,看得劉小樓哈哈大笑。
之後,便是寫竹牌,二指長寬的竹牌上用小刀刻字:“弟小樓入贅神霧山蘇氏,今日返山,明日戌時於乾竹嶺設宴,恭候某兄光臨。再拜!”
做人要低調,酒宴沒必要大擺,何況酒也不夠,所以劉小樓只寫了四塊帖子,分別給左高峰、龍山散人、譚八掌和戴升高,請他們過來相聚。
大白鵝的耐受力再次令劉小樓刮目相看,半個多時辰之後,這廝不再嘴眼歪斜,也收得起翅膀,邁得動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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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對烏龍山很熟悉,且聽得懂人言,所以劉小樓放心的將四塊竹牌掛在它脖子上,一腳把它踹出去,讓它去送請帖。
到得夜裡,大白鵝便嘎嘎着回來了,脖子上的竹排牌少了三個,唯戴升高那塊沒有取走,表明戴散人並不在家,也不知去了何方。
次日戌時,劉小樓準備好了酒食,有竹筍燉河魚、燒野兔、茱萸炒山雞、鮮蘑湯、臘肉等等,都是山裡常吃的,沒什麼稀奇之處,唯一的主打,就是竹葉青。
有靈酒漱口,誰還管吃什麼?
只是臘肉來路不明,是大白鵝不知從哪裡叼來的,這東西上邊也不會標識主人,被劉小樓直接切了片。
頭一個登嶺的就是譚八掌,他哈哈大笑着給了劉小樓一個熊抱:“小樓,小樓,你一步登天了,可不能只顧自己,要帶上我等兄弟啊!”
劉小樓嘻嘻笑道:“登什麼天?倒插門而已,受氣得緊,只是爲了口吃食,不得已而爲之。”
緊接着跟上來的左高峰道:“左某也想倒插門,年輕時把湘西高門世家都插遍了,插不進去啊。現在老了,更是沒了指望,如之奈何?”
三人別後相見,各自絮叨一番,很是親熱。自打汨羅江一別之後,他們都收穫頗豐,幾月不見,左高峰破境煉氣八層,步入煉氣後期,譚八掌則邁過煉氣五層這道坎,修爲進入六層,追上了衛鴻卿的腳步,而劉小樓自己,也成了煉氣四層修士,可謂皆大歡喜,心情都相當舒暢。
只有晚到的龍山散人臉上掛着一個“愁”字,奔波多年,到現在也沒湊齊煉製築基丹的十八種材料,說起來都是淚。
當然,今夜的主題還是恭賀劉小樓倒插門了一個好人家,那可是丹霞派的蘇氏,誰不羨慕?
酒到酣處,譚八掌連連追問,蘇家找贅婿,怎麼就相中了劉小樓?
劉小樓酒碗都快端不穩了,迷糊着眼睛解釋:“有時候,相貌是很重要的,長得好啊,嗝……的確可以當飯吃。比如衛兄,他……他衛兄,鴻卿,老衛!你們說……嗝,他憑什麼主持天姥山鴻記酒樓,靠的……不就是這張臉嘛……”
他拍着自己的臉,大聲道:“臉,臉很重要!”
三人聽得十分入神,都在下意識摸自己的臉。
劉小樓語調高昂:“我當日前往神霧山應招,嗝……諸位是沒見着,滿滿一堂,都……都是來自各地的……年輕俊彥,家世都比我……強上百倍!蘇家爲何不選他們,他們家世再強,能強過蘇家?蘇家招的是倒插門,家世沒有意義嘛!所以呢?選什麼?你們說……說,還能選什麼?”
左高峰沮喪道:“長得醜就沒好命咯……也是,小樓和鴻卿,並稱烏龍山雙秀,這才叫俊彥,左某今日算是明白了,何爲俊彥?俊彥俊彥,首爲俊,其次纔是彥啊!”
譚八掌趴在桌上,酒碗扣在頭上,大哭:“弟無望了,弟無望了……”
龍山散人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縮到了桌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