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麝香

我站起身追出亭外,看着柳吟霜離去的背影,那段被我決定拋棄的姐妹情,再次復甦。

“柳姐姐!……再見!”若我的柳姐姐果真回來,我會去遺情谷看她,我會求大冰山還她自由。

柳吟霜的背影滯住,半晌,她悠悠開口,聲音裡隱含的痛意破碎了一方美景“最好不見!”懶

微風掠過她嬌弱的身軀,長髮飄過她的臉頰,蕭然之中流溢出星星點點的絕望。翩飛的衣袂,恍如是這風中的一片枯葉,遺失了家的方向,亦如她遺失的心。

最好不見?她是怕見到我?還是在說我們之間不會再有見面機會?算了,我又何必去想太多,我們之間不見面最好!免得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忽感,自己很幸福,有愛我的大冰山還有那麼多的好朋友,現在又來一個沒見過面的小孩!

小葉扶着我坐回石凳上,她指着我手裡的香囊“王妃!還是扔了!萬一有毒怎麼辦?”

“有毒怕什麼!我百毒不侵!”欣賞着香囊上的並蒂蓮,心裡一陣甜蜜,不是因這是柳吟霜所送而開心,而是這並蒂蓮的涵義,我與大冰山會同心、同根、同福、同生!

我拿起香囊把玩,笑着打趣道“小葉!這香囊好香,在御書房的大冰山會不會聞到?”蟲

“會~~!怕是整個皇宮都能嗅到!”小葉順着我的話,誇大其詞地道。

這香囊的香味雖濃郁卻不嗆鼻,嗅上一嗅果真是心神氣爽。可柳吟霜送我香囊果真是做個念想嗎?想起她臨走時的背影,我隱隱覺察,這裡面好似沒那麼簡單。她的笑臉總有一絲讓我不易捕捉的歉意,似是她極力隱藏,也似是她決意否決的一抹本性。

我搖頭輕笑,是不是我出山的日子久了,經歷的多了,凡事都去複雜化!勞心勞力地去揣測人心,我不喜歡!世上,還是好人多!

抓一把小葉手裡的魚食,趴在亭欄上,揚到塘中。五顏六色的游魚爭先游來,青青的池水蕩起層層漣漪,在陽光下閃着粲然的星光。

“小禍水!”奶奶飛進亭子裡,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抓起桌上的蘋果,猛咬幾口。

小葉嘟起嘴,一副不樂意的樣子,小聲嘀咕“這是王妃的蘋果!”

“奶奶!”我回頭看向奶奶,我都有好幾天沒看到奶奶了!這一回頭我愣住,奔到奶奶身旁,摸着她雪白的頭髮“奶奶!你的頭髮怎麼了?怎麼白成這個樣子了?”

“人老了,頭髮白了很正常!生老病死,自然規律,有什麼好驚訝的!”奶奶白了我一眼,消滅掉一個蘋果向一碟花生進攻。

“那……,奶奶也……”會死嗎?幾日不見便已是滿頭的白髮,那再過幾日會怎麼樣?我抓住奶奶的手,聲音哽住。

奶奶一把甩落我的手,不悅地喊道“我還沒死呢!哭喪還早點!我命硬着呢!不容易死!”

“那就好!小禍水要奶奶永遠在身邊!”我抱住奶奶的脖子撒嬌。

“若想讓我多活幾年,我得好好補養補養!”奶奶哭着臉,抓住我的手,可憐巴巴地道。接着她抓起桌上的龍眼,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我沒吃過誒!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龍眼?很補的!”

我和小葉滿臉黑線,我訥訥地點頭“是!在龍威國很稀少!”

奶奶三兩下就解決了桌上的一碟剝好皮的龍眼,抹抹嘴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這時她才注意到,亭子裡瀰漫着一股奇異的香味,她順着香味尋到我手裡的香囊,一把奪下“好香!送給奶奶薰房間!”

我伸出手,想奪回香囊,可看到奶奶愛不釋手的樣子,我又將手收回,心裡惋惜,我的並蒂蓮!

奶奶陶醉地深吸一口,嘖嘖讚道“好!這香囊好!沉水香可治氣逆喘息,嘔吐呃逆!雞骨香可治胃腸氣脹!甲香可以氣清神!零陵香能祛風寒,闢穢濁!藿香可以開胃止嘔,發表解暑!甘松香主治胃氣悶脹,不思飲食!雀頭香有安胎順氣之效!裡面還有丁子香、兜婁婆香、白檀香、熟捷香、青桂香、白漸香、青木香、蘇合香、蘇合香、燕香……”

我不禁笑起,柳姐姐果真是在爲我着想,這些香料都是爲我而配,我不還懷疑柳姐姐是用心,真是不應該!

奶奶驚呼一聲,嚇得我和小葉直拍胸口。

“這裡還有麝香!很名貴的藥材!可以開竅,通絡,闢穢,散瘀!這裡的量放的有點太多了!適量即可,量過大就會引起滑胎!”奶奶好似仍掉燙手山芋般,將那香囊丟出好遠,抓起我的手便問“小禍水!這香囊是誰給你的?你用了多久了!”

一聽滑胎,小葉嚇得當場哭了起來,憤恨地喊道“柳吟霜送的!”

我只覺心口一陣麻木,眼神追隨着那寶藍色的香囊!麝香!可以滑胎!柳吟霜!這就是你的用心嗎?忽感小腹傳來絲絲痛意,有股溫熱溢出。

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聲音淡淡毫無波瀾“奶奶!我的肚子有點痛!好像來癸水了!”

小葉尖叫起來,指着我的粉色裙襬“流紅啦!王妃!流紅了!快請御醫!御醫!請御醫!”

流紅?我想起清妃,她流紅後,肚子裡的孩子就沒了!那我呢?是不是也會失去我的孩子?這時,我才知道他對我是那麼重要,一點也不想他離開我的肚子!我還要當他的孃親,大冰山還要當他的爹爹!他不能走!小腹處撕絞的痛楚,讓我無力站穩,額頭豆大的汗珠,顆顆滾落。

奶奶將我抱起,踏風跑向弘陽宮。

我在奶奶的懷裡輕聲喃語,抓緊拳頭隱忍劇痛“不!不!我不要孩子走!大冰山會傷心,我也會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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