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七郎四平八穩坐好,然後端上一碗,一下倒進嘴裡。同一個動作,他連續喝下了十八碗。
小夥子在一旁微微一笑,說道:
“看不出,還真有些酒量。最好吃幾顆花生米,呆會兒怕花生米是啥味道,都不知道,就倒下了。一開始很厲害,不一會兒就人事不醒的,我可見多了。”
董七郎微微一笑,筷子往那個將花生米的大盆裡一插,只見花生米便一顆顆飛進了他的嘴巴,一旁的小夥都看呆了,天下還有這等吃花生米的?
嚼完花生米,他自己將剛剛喝完酒的空碗,又擺放了六個,重新倒滿六碗。現在他已經喝下十八碗,剩下六碗未喝,加上剛剛倒滿的六碗,共有十二碗沒喝。
同樣的姿勢,同樣的動作,他又連續喝下十二碗。這樣一來,董七郎已經喝下了三十碗之多。其他反應都沒有,就感到小腹有一點鼓起。
“哇,好厲害,一次性喝下三十碗,你是第二人,我二師傅可以上來陪董先生喝酒了。我即通知二師傅。”
董七郎咂咂嘴巴,又吃了兩顆花生米。這時,那小胖子對着向外的通道喊道:
“數量到,有請二師傅。”
董七郎花生米未嚼完,一個肥大的身影在通道盡頭一閃,便到了他所在的石桌旁。
“小子,不錯,所聽不錯,便讓我酒山翁陪你喝一通。”
說完,那自稱酒山翁的胖大和尚便“喀”一聲坐到了董七郎的對面。
他和尚先伸手進將花生米的大盆,抓了一把丟進大嘴,“喀嚓”嚼完,便對一旁侍立的小胖子說道:
“酒童,倒酒。看看二師傅如何喝酒,你多學學。”
“是,二師傅。董,董先生喝了三十碗。現在倒多少碗?”
“每人先倒二十四,老規矩。不,你先倒上,我不會佔這小子的便宜,我也先喝下三十碗再和他比。倒酒!”
那叫酒童的,聽了師傅的話,便開始給師傅倒酒。他先將將桌子上的二十四個碗倒滿,然後又找來一個空酒罈,將二十四碗酒全倒入空酒罈,纔對那大胖和尚說道:
“二師傅,倒好了。”
“倒好了,便推過來。”
那叫酒山翁的說完便躺倒在石凳上。小胖墩見師傅躺好,便雙手一拋,那酒罈被高高拋起,飛到酒山翁身體上方。酒山翁雙腳向上一舉,一託,那酒罈便穩穩地停在了雙腳掌上。
董七郎可從沒有見如此怪異的喝酒方式,就像耍雜技似的,將酒罈頂在腳上喝。
酒山翁將酒罈在腳上顛了幾下,調整到一個舒服位置,雙腳微微向上一頂,那酒罈口便有一股酒流流下,直灌入他的口中。
也沒見酒山翁有吞嚥動作,那酒流便流進了他的腹內,只片刻功夫,那酒罈便被酒山翁蹬翻了底,裡面的酒便喝光了。
“沒過癮,剛潤了一下喉嚨,今天得好好喝一下了,好久沒認真喝過酒了。去把空酒罈堆放好。”
酒山翁說完,便雙腳一曲再一伸一蹬,那酒罈“嗡”一聲便向天賜酒窖飛去。聽那酒罈發出的聲音,便有普通人或物也阻擋不住,若砸在地上或其他酒罈上,便是一地碎片。
董七郎和那酒童都朝那酒罈飛去的方向瞧去,但見那酒罈飛到一處空地上,便平穩下墜,只聽“嗞”一聲輕響,那酒罈便穩穩當當着地。
董七郎知道,這一身腳上的巧勁,都來自那雙腳。光說蹬到那裡,能做到的不少,但要酒罈這麼平穩,雖然有他對這地理位置的熟悉,但沒有收放自如的內力也是做不到的。他不禁暗自爲酒山翁喝彩。
酒山翁將酒罈放好,一個鯉魚打挺,異常靈巧的彈了起來,坐在石凳上。對酒童說道:
“喝什麼碗?換裝備。今天我酒山翁要與這年輕人喝個痛快,誰叫他今天引出了我的酒蟲。”
那酒童將兩個酒罈抱了過來,董七郎一看,這兩個酒罈大小一樣、外觀都一樣用繩子捆綁着,繩子還綁了一個掛鉤,只是有一樣他沒錯見過,在酒罈上還安裝了兩個水龍頭。
那酒童將酒罈放在腳下,便打量了兩眼石洞頂部。董七郎隨他望的地方一看,石洞頂部也有兩個掛鉤,難道這酒罈要吊在石洞頂,正在想,那酒童雙手向上一託,那酒罈便向上拋去,“喀”地一聲輕響,酒罈掛鉤和石洞頂部掛鉤便無縫對接。酒罈便掛在了石洞頂。
酒童如法炮製,第二個酒罈也順利地掛在了石洞頂。那石洞頂早有兩根彎曲的水管,酒童雙腳一縱,便縱跳上去,只兩下便將酒罈水龍頭和水管連通。
“行了,二師傅,要放大還是小,豪飲、中飲還是小酌,你們作主。”
酒童做塞住這一切,畢恭畢敬站立在石凳外面。
“我看這小子還是不錯的,我們來個豪飲吧。小子是坐着飲,還是像老夫躺着飲?老夫喜歡躺着飲。小子準備好了,我先將水管放下來。”
酒山翁右手一揮,那石洞頂上的兩根水管便掉下來,一根對着董七郎,一根對着他自己。那水管的管口不偏不離,正好對着董七郎的嘴巴。
然後他抓了兩顆花生米丟進嘴裡,嚼了兩口,說道:
“誰喝不下了,便說一聲,或將嘴巴移開。酒童,你負責關水龍頭。好了,我們現在開始。”
說完,胖和尚躺倒在石凳上,“噗”一聲,嘴裡飛出兩半嚼碎的花生米,分別打在水龍頭開關上,那酒便開始往下流。
流到董七郎的酒,很平靜地鑽進了他的喉嚨,而流到胖和尚的酒,在落到他喉嚨的時候,卻發出了咚咚響聲。不過沒有一滴濺出,全流進了那張大口。
酒入喉嚨幾秒,董七郎就感覺肚子在脹大,這酒罈裡有多少酒,天知道,如果不採取措施,一會兒肚子裝不下,還不得從嘴裡冒出。
他斜眼一看對面的酒山翁,一副笑嘻嘻的模樣,不知是酒太少,還是他肚子太大,反正他的肚子沒啥變化。但看那酒還是流進了酒山翁的嘴巴。酒山翁依然面不改色。
董七郎準備施展內力,將酒從他的腳底逼出,天遂人願,他看見腳下的地面有很多整齊的細的紋路,有寬有窄,有深有淺,正是最好的將腳下酒流走的細小水溝。
掛在石洞頂的酒罈,裡面的烈酒還在源源不斷地流進他的口中,再不處理就受不了。他表面上還是一動不動,但已經在丹田處吸進一口氣,然後緩緩發力,幾分鐘後,雙腳下就有兩股細細的水流向外流淌。
過了一刻鐘,二人頭上的酒罈同時停止流酒。那胖大和尚酒山翁肚子看上去比剛躺下時大了一圈。
董七郎不便去檢查他是將酒喝進了肚子,還是像自己一樣,將酒逼出了體外。
“都沒酒了,痛快,痛快,真是痛快。老夫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樣高興了,小子,你知道我們分別喝下去多少酒嗎?”
沒等董七郎回答,他又是一個鯉魚打挺彈起,那沉重粗笨的石凳也被壓得上下震動,地板也微微顫了一下。
酒山翁坐在石凳上,拍拍自己的肚子,打了一個酒嗝,然後哈哈大笑說道:
“我這個肚子裝了六十碗,你也裝了六十碗。這是我喝酒以來,首次遇到有如此酒量的年輕人。有點門道,有點門道。走,我陪你去寫兩首詩。”
說完,酒山翁腆着個碩大的肚子,率先往吟詩壁走去,董七郎跟在他後面,可沒有發現他有半點醉態。他從心裡感到十二分的佩服,這古怪的老和尚真是厲害。
走得幾步,他發現這地板到處都有細密的紋路,而這些紋路里總是溼漉漉的,這時他微微回頭一看,從大和尚那邊的地板細縫裡流出的酒液,並不比自己這邊少。
董七郎明白,這胖和尚肯定能喝不少酒,但並不是全部都喝進了肚子,一定也是通過內力逼出來了。
董七郎的判斷沒有錯,其實他所坐的石凳和酒山翁躺的石凳一樣,在石凳上就有很多細密的細縫,這些細縫到了四很凳子腳,就沒有了,那是這些凳子腳裡面已經做成的空心。
酒山翁將體內的酒用內力逼出體外,只是他不是從頭頂,也不是從手指,更不是從腳底,而是從他的脊背排出。
他是躺在石凳上的,看上去也是一個正常躺的姿勢,他正好從背部排出,那排出的酒液就順着石凳流到了地板,再從地板就走了。最終,這些酒液流到了先前小胖子戲水堆屍體積木的河池。
這時,那流入酒池的滴嗒聲,比前時更響了。
酒山翁將董七郎帶到一處沒人題字的空白處,他雙手一揮,興致勃勃地對身後的董七郎說道:
“老夫今天太高興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本還要再喝幾碗,但師兄說有事,我控制不住性情,今天我也在這吟詩壁上寫幾句詩。我寫完,你隨便寫。”
也沒見他拿紙筆。董七郎回頭看一眼,還以爲跟在二人身後的酒童會遞上文房四寶,但看那酒童,還是一副空手。
只聽“嗤嗤”聲響,石壁粉末紛飛,胖和尚口中邊呤唱邊開始用食指寫字。那酒山翁聲音似很悲愴,邊唱邊寫道:
“老夫聊發少年狂,不思量,五十空載無所爲,獨愴!”
董七郎看每一筆一畫,都深入石壁不只四寸,不禁大爲駭異。這一手徒手寫字功夫,真是世間罕有。
寫完,酒山翁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