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騏一見對方趁機逃走,不由大喝一聲:“給我留下!”
劍先人後,銜尾追撲過去。
他內功深厚,發出的掌力,自是非同小可,但那黑影去勢極快,一下便已閃出甬道!
萬鎮嶽一記凌厲掌風,一步之差,等到掌力涌到之時,賊人已去,尹天騏恰好追撲到甬道出口。
莫延年觀狀大吃一驚,急忙凌空發出一拳,口中喝道:“萬老大住手。”
一股無影拳風,直向萬鎮嶽拍出的掌風攔腰截去。
這一段話,當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尹天騏堪堪追上,但覺一股強猛掌風,直撞過來,心頭大吃一驚。
百忙中長劍疾揮,劍隨身走,輕輕一旋,身前登時撤出一片寒光,把掌風擋的一擋,人已飄然閃了開去。
萬鎮嶽聽到莫延年的喝聲,收手已是不及,但覺自己掌風撞在尹天騏劍光之上,竟然暗生彈力,把自己發出的力道,悉數卸去,心頭禁不住一愣!
這時莫延年的一記無影拳風,也正好中途攔擊而來,兩股潛力輕輕一接,同時抵消。
莫延年喝道:“尹小兄弟,不用追了。”
萬鎮嶽目中閃過一絲異色,朝尹天騏驚異的道:“小兄弟,你這招劍法,是從那裡學來的?”
要知黃山世家以劍法馳譽武林,號稱“武林第一劍”,此刻眼看尹天騏化解自己掌力的一記劍法,不但精奇巧妙,尤其劍上暗生彈力!憑他見多識廣,也看不了這一招的路數來,一個一生掣劍的人,遇上這等奇妙招數,那肯輕易放過?尹天騏長劍一收,欠身道:“晚輩只是隨機應變,並無招數,萬老前輩面前,成了班門弄斧。”
他曾聽羅霞天說過昔年麻九姑在黃山世家劍劈抱柱之事,怕說出自己使的是“邛崍天機劍法”,會引起萬鎮嶽不快,不敢實說。
萬鎮嶽面露訝容,不信的道:“老夫從未聽說耿老兒精擅劍法?但小兄弟這一招劍法,確是奇妙已極!”
尹天騏臉上一紅,低首道:“萬老前輩過獎了。”
這幾句話的工夫,柳萬春父女和萬里游龍李劍農了全已走入。
大家朝四面略一打量,才發現自己等人立身之處,是一間四五丈方圓大小的石室,但不知何時,四面石壁已然合攏,連自己一行人進來的甬道,業已閉上,再也找不出門戶的跡象。
柳萬春看的大急,直是搓手道:“這該怎麼好?這回咱們全被困住了。”
急急回過頭去,朝柳青青問道:“青兒,你不是有一張地道圖麼,在不在身邊,快取出來瞧瞧,這裡可有門戶?”
柳青青道:“地道圖早已給女兒焚化了。”
柳萬春臉色劇變,急急問道:“什麼?你……你把地圖燒了?”
柳青青笑接道:“那時他們逼着女兒交出地道圖來,反正女兒已經全記熟了,留着不如把它燒了的好。”
柳萬春埋怨道:“你縱然記熟,也不該把它燒了。”
柳青青道:“女兒先前還當那是一張總圖,後來才發現女兒得到的只是十分之一,這地道總圖,必須有十張圖拚起來才成。女兒燒去了一張,他們縱然得到其餘九張,也缺了十分之一,女兒知道的,他們就未必知道。”
柳萬春道:“那有什麼用?”
柳青青嫣然笑道:“自然有用,女兒這是爲爸咯,賊黨如果想要得到地道全圖,這十分之一留在女兒心裡,他們就不敢殺害爸了。”
柳萬春笑道:“癡兒,虧你有這份心智,但爲父不是好好的在這裡麼?”
柳青青也笑道:“現在自然沒事了。”
柳萬春啊了一聲,忙道:“青兒,你快瞧瞧,找得出找不出門戶來?”
柳青青秀眉一蹙,搖搖頭道:“這間石室,女兒從未見過。”
萬鎮嶽朝坐在地上的鄭錫侯─指,問道:“鄭朋友,你該知道這間石室的門戶吧?”
鄭錫侯苦笑道:“在下和柳姑娘一樣,這地底秘道,知道的不過十之一二。”
柳萬春道:“萬大俠答應過只要找到天壇,就會放你,你還是起來瞧瞧吧。”
鄭錫侯道:“這裡每一條甬道,開啓的方法,各不相同,在下也未必找得出來。”
但他還是站了起來,朝左首石壁走去,開始找尋門戶。
關吉手握緬刀隨在他身後,刀尖幾乎抵上鄭錫侯的後心,沉笑道:“鄭朋友,你若想要什麼花槍,在下這柄緬刀可不長眼睛的。”
鄭錫侯並沒理他,只是仔細的捫着牆壁,逐步找尋。
柳青青是從右首石壁開始,也在一步步的捫着石壁摸索。
室中諸人怕驚吵了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過了盞茶光景,突聽柳青青歡呼一聲道:“在這裡了!”
柳萬春一直跟在女兒身後,急急問道:“青兒,你找到門戶了?”
柳青青把手中拿着的一個精巧火筒,遞到老父手上,一面說道:“爸,你給我拿着。”
很快轉過身去,雙手在壁上連按了幾按。
但聽壁間響起一陣輕微的軋軋之聲,石壁一角.突然暴裂出一座圓門!
羣豪凝目望去,只見門外是一條寬暢的甬道,直向黑暗中延伸過去,似是極爲深長!
萬鎮嶽目中神采一閃,呵呵笑道:“終於給柳姑娘找到了。”
當先朝門外走去。
就在他堪堪跨出甬道,突聽幾聲叱喝,精光乍閃,四支長劍,閃電般急襲過來!
李劍農低喝一聲:“萬老大小心!”
萬鎮嶽果然不愧是黃山世家出身的劍術大家,這四支劍尖襲出之時,他一柄長劍,猶在匣內。
但在電光石火之際,不但長劍已經到了他手上,而且還在每一支襲來的劍尖上,都磕了一下。
這一手當真快的無以復加,但聽“鏘”“鏘”劍鳴,四支長劍悉數被他齊中震斷,墮落地上!
緊接着響起幾聲驚呼,人影閃動,飛快的朝甬道中走去!
萬鎮嶽早已返劍入匣,也不追擊,領先大步朝甬道中走去。
一行人再往前走,甬道盡頭,忽然出現了兩個門戶。
萬鎮嶽腳下一停,回頭朝鄭錫侯問道:“這兩個門戶,如何走法?”
鄭錫侯道:“在下早已說過,在下知道的,不過十之一二,這條甬道,在下從未走過。”
李劍農道:“依兄弟之見,咱們這些人,不如分作兩撥,各走一條岔道,總有一條路,能找到天壇的。”
萬鎮嶽沉吟道:“此刻咱們實力,不宜分散。”
柳萬春接口道:“這地底秘道,不下百條之多,咱們就是有一百人,分到最後,也會嫌人手不夠,老朽覺得諸位大俠,千萬不可分,還是大家一起走的好。”
李劍農道:“兄弟只是隨便說說,柳莊主顧慮的極是。”
萬鎮嶽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們已經深入腹地,總有岔路,也必是通向同一終點,那就隨便走吧。”
說話之間,當先舉步朝右首一道門戶走了進去。
他已經領先走入,大家也就默默的跟了進去。
這右首門戶之內,依然是一條甬道,也同樣的寬敞平整。
走了一段路,甬道忽然折而向左,再走了一箭來路,又折而向右,經過兩個轉折,甬道漸漸狹仄,再往前行,轉折越多。
梆青青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辨認路徑,有時還伸手撫摸着石壁。
柳萬春愈走愈覺心寒,大聲說道:“諸位大俠,據老朽看來,這情形有些不對,這條路,竟是愈來愈狹窄了。”
萬鎮嶽笑道:“不一定,常言道,虛中有實,實中有虛,這條路雖然愈走愈狹,未必不是通向天壇的唯一路徑。”
李劍農瞿然道:“方纔一路上,還有人襲擊,但這段路,卻是不見絲毫動靜,莫非咱們已被賊人引進了絕路?”
莫延年笑道:“就算被他們引入絕路,但咱們既已到了此處,再退也來不及了,不如索性走到底,好歹瞧個究竟。”
柳萬春聽的心頭大急,低低問道:“青兒,你看這裡有沒有危險?”
柳青青接道:“女兒一路默默計算方向,咱們方纔經過的許多轉折,大概俱是故意使人迷亂的疑兵之計。”
柳萬春道:“爲什麼要設疑兵之計呢?”
柳青青掠掠鬢髮,說道:“這等迂迴曲折,別無用意,可能就是有意要咱們繞過天壇。”
銅腳道人道:“不錯,咱們轉轉彎彎的少說也已走了四五里路……”
話聲未落,萬鎮嶽突然大喝一聲,縱身往前撲去!
後面的人聽到萬鎮嶽的喝聲,同時加快腳步,奔出甬道,但見大家已經到了一間數丈方廣的石室。
萬鎮嶽凝立中央,目光如炬,直是向四周打量。
莫延年問道:“萬老大,你看到了什麼?”
萬鎮嶽伸手一指,說道:“奇怪,兄弟明明看到一條人影從左方掠出,右方隱沒,但這左右兩面竟是兩堵石壁!”
大家隨着他手指之處看去,左右兩邊,果然是兩堵石壁那有門戶?不,這間石室,除了自己等人的來路,三面俱無路可通。
突聽身後柳萬春一聲驚呼,道:“大家快瞧,咱們退路……”
原來在這一瞬之間,連大家進來的那道門戶,竟已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關了起來!
鄭錫侯突然大笑道:“諸位已經入身絕地,依在下之見,此刻趕快解開在下穴道,諸位也許還有生還的希望。”
萬鎮嶽雙目圓睜,沉哼道:“鄭錫侯,你莫要得意忘形,須知你還在咱們手中。”
鄭錫侯悠然笑道:“不錯,在下還在你們手中,但諸位若是不肯解開在下穴道,只怕誰也無法生離此地。”
莫延年洪笑道:“咱們無法生離此地,閣下能生離此地麼?”
鄭錫侯笑道:“在下自然也無法活着出去,只是在下不過是─條命,能有諸位這等名震天下的大俠陪我同死,在下實在划得來。”
萬鎮嶽“鏘”的一聲,掣出長劍,喝道:“你認爲划得來,老夫就先斃了你。”
鄭錫侯神色不變,接着笑道:“在下只是一個假冒武林盟主的傀儡,在下死了,千面教依然可以製造出一個假耿存亮來主持天下武林,又有誰知道今日之事?”
這話說的不錯!
莫延年聳然動容道:“依你鄭朋友之見呢?”
鄭錫侯道:“你們若是先解開在下穴道,那就可以商量商量。”
銅腳道人道:“你要如何商量?”
鄭錫侯淡淡一笑道:“如何商量,那要等你們解開在下穴道,再作商量了。”
銅腳道人目視衆人,說道:“鄭朋友說的大有道理,貧道之意不如先解開他穴道,聽聽他的意見,反正他也逃不走的,不知諸位老哥意下如何?”
說話之時,暗暗朝莫延年遞了一個眼色。
莫延年雖不知他心裡有何打算?但他暗使眼色,就是要自己附和他的主張,這就頷首道:“平兄既然認爲有先解開他穴道的必要,那就先解開他穴道也好。”
萬鎮嶽沉吟了下,跟着道:“只要鄭朋友肯和咱們合作,解開他穴道,自無不可。”
銅腳道人道:“鄭朋友聽着,大家已經同意先解開你穴道了,但貧道話得說在前面,咱們都是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的人,可不是三歲的孩子,憑你三言兩語,就唬得住,解開你穴道無妨,也總得先聽聽你的意見,因此貧道之意,咱們來個折衷辦法,貧道先解開你身上被封經穴,但仍須點你兩手的穴道,聽聽你說的是否誠意,再解你手臂穴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鄭錫侯爽朗的道:“好,就這麼辦。”
銅腳道人不再說話,手指疾落,連點了他兩臂主要穴道,然後拍開他身上幾處經穴,又朝尹天騏、關吉兩人說道:“你們好好看住他。”
須知鄭錫侯方纔是被封住了身上幾處經穴,一身武功若廢,和一般的制住穴道有異,此時銅腳道火替他解開封閉的經穴,只點了他兩臂穴道,自然比方纔輕鬆了許多。
鄭錫侯長長吁了口氣,說道:“在下方纔已經說過,在下只是天壇教主手下一名無足輕重的人,在諸位大俠手中,既然無法逃走,又身入絕地,勢必和諸位一同活活餓死。因此,在下仔細想來,只有和諸位合作,才能死中求活,不過有一點,在下必須先取得諸位的保證,才能和諸位合作。”
萬鎮嶽道:“你要咱們保證什麼?”
鄭錫侯道:“在下找到門戶,帶領諸位進入天壇之先,必須先解開在下兩手穴道,在下好有自衛能力,因爲在下此舉,已是觸犯教條,背叛本教,一旦進入天壇,隨時有被殺滅口的可能,若無自衛能力必死無疑。”
萬鎮嶽看他說的坦誠,不覺點點頭道:“這個自然,老夫同意了。”
鄭錫侯又道:“踏進天壇.勢必有一番兇殺,但在下可以預料,憑諸位大俠的武功,千面教縱有頑抗亦必覆敗無疑。但教主手下難免仍有漏網之人,這筆賬也必然記在在下頭上,因此在下第二個條件,諸位破了千面教,必需保留在下武功,任我離去。”
萬鎮嶽目視衆人,徐徐說道:“鄭朋友說的也是實情,只要你悔過自新,能和咱們坦誠合作,破去危害武林的千面教餘孽,自是一件大功,咱們自可保留你一身武功,任你自去。”
鄭錫侯面有喜色,感激的道:“萬大俠說過的話,可要算數?”
萬鎮嶽正容道:“萬某言出如山,自然作數。”
鄭錫侯目光掠過莫延年、銅腳道人、李劍農三人,說道:“三位大俠,是否也同意了?”
莫延年洪笑道:“閣下放心,萬老大答應了,咱們自然同意。”
鄭錫侯道;“好!”
“好”字出口,身子突然往石壁上一靠,只聽“喀”的一聲,石壁頓然裂出一道門戶,鄭錫侯一個翻身,迅快的滾了進去。
大家聽他言出至誠,一時不妨他有此一着!
等到關吉發覺不對,一追擊過去,尹天騏也同時大喝一聲,振腕點出“乾元指”,但石壁已然很快合上。關吉手上緬刀,砍上石壁,飛濺出一道火花!
萬鎮嶽呆的一呆,頓足道:“好個賊子,咱們竟然上了他的惡當!”
柳萬春搖頭嘆息道;“這麼看來,他方纔說的,竟然全是假話了。”
莫延年道:“自然全是假的,依兄弟之見,此人只怕就是千面教的賊首,可惜咱們一時大意,竟然縱虎回山!”
李劍農苦笑道:“咱們這些人枉自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這回真是栽到家了。”
銅腳道人微笑道:“逃了最好……”
李劍農聽的一愕,問道,“平兄此話怎說?”
莫延年想起方纔銅腳道人曾和自己暗使眼色,不覺心中一動,接口道:“平跛子,莫非你在他身上使了什麼手腳?”
萬鎮嶽目光一亮,問道:“怎麼?平跛子,你在他身上留了一手?”
銅腳道人嘻嘻一笑道:“貧道看他目光狡黠,說不定心裡有鬼,因此在拍開他穴道之時,偷偷的劃了他一針。”
說着,右掌一攤,掌心果然有着一枚黑黝黝的指環,一望而知淬過奇毒。
萬鎮嶽目中異芒一閃,接着搖搖頭道:“平跛子,你怎的忘了千面教擅於用毒,豈會無法解毒。”
李劍農奇道:“平兄從不用毒,那來的淬毒指環?”
這兩人幾乎同時說的話!
銅腳道人笑道:“說起這枚指環,兄弟可付出了極大代價,當年只是遲了半個時辰,取到解藥,害的老道一世讓你們叫平跛子。同時也化了老道二十年心血,搜求了上百種毒藥,結果發現沒有一種毒藥比它更厲害的。就算四川唐門見血封喉的毒藥暗器,毒性也比它差得遠,因爲唐門毒藥,還有解藥,這種奇毒,藥性雖然沒有見血封喉發作的快,但卻無藥可解。”
李劍農道:“平跛子方纔不是說遲了半個時辰,取到解藥,那就仍然有可解的了。”
銅腳道人道:“那是三十年前,兄弟腳上中的毒針,還有解藥,可是這枚指環上淬的奇毒,經兄弟二十年研究,除了兄弟,普天之下,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解。”
突聽一陣軋軋震動,石門又啓,但門上已經多子一道鐵柵!
鄭錫侯隔着鐵柵,一臉俱是獰厲之色,喝問道:“平跛子,解藥可在你身上?”
銅腳道人莞爾笑道:“怎麼,你全聽到了?”
萬鎮嶽怒哼一聲:“匹夫老夫劈了你!”
右掌一揚,正待劈去!
銅腳道人含笑道:“萬老大,不用理他。”
鄭錫侯道:“你交出解藥,在下放你們出去。”
銅腳道人微微笑道:“這倒不用客氣,咱們可以在這裡和你耗上一陣,唔,你現在不是已感覺整條右臂在漸漸脹重麻木了麼!若是再過上盞茶時光,你左臂也會同樣麻木不仁,那時你再想替咱們打開鐵門,只怕也辦不到了。”
鄭錫侯聽的臉色劇變,切齒道:“平跛子,你……你有什麼條件?”
銅腳迫人悠然道:“沒有,這時候貧道還會和你談什麼條件!這就是說你已經死定了,我是不會給你解藥的。”
他越是不肯提條件,鄭錫侯聽的越急,嘶聲道:“你們難道不想再找天壇了麼?”
銅腳道人道:“事實上,閣下就是天壇教主,咱們何用再找?”
鄭錫侯敢情左手已有麻木感覺,心頭大急,道:“在下縱然毒發身死,難道你們都寧願活活餓死,不想出去了?”
銅腳道人淡淡一笑道:“這個不勞費心,尹小兄弟身邊的青萍劍,削鐵如泥,足可破門而出,方纔是貧道阻攔着他。”
鄭錫侯臉如死灰,突然目光轉到尹天騏臉上,提高聲音道:“尹天騏,旁人不管你師傅,難道你也不想救你師傅了?”
尹天騏心頭猛然一震,急急問道:“我師傅在那裡?”
鄭錫侯笑道:“要救你師傅,你就叫平跛子交出解藥來。”
尹天騏望望銅腳道人,叫道:“老前輩……”
銅腳道人笑道:“小兄弟,別相信他。”
鄭錫侯大叫道:“尹天騏,只要他交出解藥,在下就領你去,你師傅就……”
話聲未落,只聽“咯”的一聲,突然翻身栽倒,兩腳一伸,不再出聲。
萬鎮嶽吃驚道:“平跛子,他毒發子麼?”
銅腳道人怔的一怔,低喝道:“小兄弟,快拔劍砍門,咱們出去瞧瞧!”
尹天騏答應一聲,急急抽出青萍劍,朝鐵柵門上砍去。青萍劍削鐵如泥,一連幾劍,便已砍開了鐵門。
銅腳道人當先飛閃而出,俯下身去,伸手撥動着鄭錫侯身子,炯炯目光不住的轉動,似在全神貫注的仔細察看。
萬鎮嶽問道:“他還有救麼?”
銅腳道人擡頭道:“已經死了。”
萬鎮嶽皺皺眉道:“平跛子,此人十分重要,咱們不該讓他毒發身死的。”
銅腳道人目光停在鄭錫侯屍體上,口中說道:“萬老大,你當真他中了貧道毒針致死的麼?”
萬鎮嶽聽的奇道:“難道不是?”
銅腳道人搖搖頭道:“自然不是,貧道這枚指環上,只是一支麻藥針,專爲中了細小暗器的人,剖開肌肉手術時用的,那是什麼毒針?”
莫延年洪笑道:“這就是了,平跛子從不使用暗器,你手上會用毒指環,兄弟就覺得有些驚奇。”
萬鎮嶽道:“既然不是毒針,鄭錫侯如何會死的呢?”
銅腳道人忽然目光一閃,哼道:“在這裡了。”
伸手從身邊拿出一堆磁石,按上鄭錫侯後頸,徐徐起出─支細如牛毛的細針,仔細端詳了一眼,籲着氣道:“見血封喉,果然是怕他淺露機密,殺以滅口的了。”
萬鎮嶽目中寒芒飛閃,凜然道:“莫非甬道中隱有賊黨?咱們快搜。”
銅腳道人道:“縱有賊黨,得手之後,也早已走了。”
李劍農突然心中一動,說道:“鄭錫侯方纔提到耿兄,就突遭殺害,莫非耿兄真在這地底秘室之中不成?”
莫延年一拍巴掌,瞿然道:“不錯,這就對了,他方纔曾對尹小兄弟說:‘只要平跛子交出解藥,在下就領你去,你師傅就……’最後這句‘你師傅就’底下,極可能是‘就在地底石室之中’了。”
尹天騏心頭一急,噗的跪了下去,哭拜在地道:“諸位老前輩,救救師傅。”
銅腳道人道:“小兄弟快起來,你師傅真要在地室之中,咱們都是幾十年交情的老朋友了,還用你說麼?”
萬鎮嶽點點頭:“莫兄推測的極是,兄弟早就懷疑耿老兒若是落在他們手裡,定然被囚禁在千面教總壇。”
尹天騏心急師傅安危,說道:“諸位老前輩,咱們快些去找吧。”
萬鎮嶽道:“咱們這就走!”
當先朝甬道上奔去。
原來方纔石門開啓之際,同時也現出了一條深遂的甬道,衆人一見萬鎮嶽當先走去,也一同跟着過來。
行了一箭來路,甬道向右彎去,又走了一段路,忽有一堵石壁擋住去路。
萬鎮嶽腳下一停,回頭道:“柳姑娘,你看看這裡的門戶,能不能開啓?”
柳青青答應一聲,走上前去,仔細摸索了陣,結果居然給她找到了門戶,那不是甬道盡頭處,而是在衆人背後的一堵石壁上!
柳青青纖纖玉手,在壁上輕輕按動,毫不費力的打開了一道門戶。
大家魚貫走出,門外自然又是一條長長的甬道,但走沒多久,甬道一個轉彎,又有一道石壁擋住去路。
衆人之中,柳青青是唯一懂得地底秘道走法的人,雖然她知道的只有十之一二,卻也聊勝於無。
終於柳青青的一陣探索之下,又找到了門戶。
這樣每逢甬道轉彎,都必定有一道石壁擋路,柳青青也一定能夠找出門戶來。
雖然她找到的門戶,都不是在擋路的石壁上,但總算是找到了門戶,大家也不管它對不對,既有門戶,就往前走。
這麼轉轉彎彎,停停走走,也不知走了多少遠近,正當走完這條甬道,但見地勢忽然寬敞!
前面一堵擋路石壁上,有着一道門戶,門上還釘着一方木牌,上面寫了八個硃紅大字,那是:“未奉禁令,嚴禁入內”
萬鎮嶽目光一瞥,回身說道:“大家停步,這裡只怕有人看守呢!”
莫延年望了一眼,點頭道:“未奉禁令,嚴禁入內,不知他們的‘禁令’,是什麼東西?”
銅腳道人笑道:“這個容易,尹、關兩位小兄弟過來,其餘的人最好退到兩邊去,別讓人家看到,貧道自有辦法叫他開門。”
萬鎮嶽笑道:“矮子多肚腸,平跛子鬼心思倒是不少。”
銅腳道人道:“那就你萬老大去。”
萬鎮嶽搖手笑道:“不成,你平跛子既然說了,還是你去吧。”
於是大家退到了鐵門兩邊,這樣,就算看守的人走出門來,也不容易瞧到。
銅腳道人拉過尹天騏、關吉,附着耳朵,低低說了兩句。
尹天騏、關吉點點頭,銅腳道人揮手道:“好了,你們去吧。”
關吉首先大步上前去,伸手在鐵門上重重拍了兩下。
半天,鐵門上刷的一聲,打開一道小窗,探出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老頭,沙啞着聲音,問道:“什麼人?”
關吉道:“代天巡狩。”
絡腮鬍子老頭朝關吉身後打量着問道:“可有令牌?”
尹天騏跨上一步,右手一攤,掌心露出一塊六角形紫金牌,朝前送去。
他早巳得到銅腳道人的叮囑,金牌送出,手上也凝聚功力,只要對方臉色一變,那就表示金牌不對,“乾元指”就得立時出手。對方看了金牌,臉上並無變化,證明金牌就是“禁令”,他自會開啓鐵門,那就毋需出手了。
絡腮鬍子老頭只看了一跟,並沒開口,緩緩縮進頭去,接着小鐵窗突然關起。
尹天騏不禁一怔,因爲那老頭看了金牌,並沒表示,不知究竟如何?急忙回頭朝銅腳道人望來。
銅腳道人微微頷首,以“傳音入密”說道:“沒錯了。”
這樣又過了半天,但聽一陣鐵閂啓動之聲,鐵門緩緩開啓。
但見燈光乍亮,一個身穿青衫的中年人,站在中間,他左右兩邊,是四名黑衣壯漢,一個個手抱抖刀,正身而立。
那青衫中年人看到銅腳道人,似乎微微一怔,立即拱手道,“禁堂總管朱文彬參見。”
他不知來人是何身份?不好稱呼。
銅腳道人沉喝一聲:“給我拿下了。”
尹天騏、關吉二人早巳得了,暗示,迅快的閃身而出,尹天騏振腕一指點子朱文彬穴道,關吉同時一把反扣住他雙手。
那四個壯漢,有兩個人正想上前動手,但他們身上才動,忽然悶哼一聲,同時往後就倒。
另外兩個嚇得臉色慘白,那裡還敢妄動?尹天騏出手如風,同樣點了他們穴道。朱文彬穴道受制,大聲說道:“在下究有何罪?”
關吉道:“朋友識相些,待會就知道了。”
只聽“哈哈”一笑,萬鎮嶽當先走了進來,笑道:“平跛子,真有你的,這禁令是從那裡來的?”
銅腳道人笑道:“這東西是兄弟從鄭錫侯身上取來的,原先也不知它有何用處?方纔看了門上寫着‘未奉禁令,嚴禁擅入’。想到它可能就是禁令,但還是不敢確定,所以要尹小兄弟拿着試試,萬一不對,就出手硬闖。”
莫延年目光一擡,但見這鐵門之內,共有兩條長廓,一眼望去,不下十餘間石室,這就說道:“此處既是禁堂,耿老兒大概就被他們囚在這裡了。”
銅腳道人道;“咱們先問問這位朱總管再說。”
伸手朝朱文彬肩頭一拍,說道:“朋友,眼前情形,你大概看清楚了。漢好不吃眼前虧,咱們有話問你,可得老實回答。”
朱文彬目光轉動,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銅腳道人聳聳肩笑道:“對了,老道先替你引見引見,也好讓你有一個譜兒,這位就是第二屆武林盟主托塔天王萬老大,這位是無影神拳莫大俠,這位是丐幫幫主萬里游龍,至於老道麼,人稱平跛子,嗯,你瞧瞧我這雙銅腳,就知道了,咱們幾個人,夠不夠拆了你們千面教的天壇,夠不夠聽你禁堂總管朱朋友的實話?”
這幾個人湊在一起,武林中可說已是找不出抗衡的人來,朱文彬心頭猛震,俯首道:“你老要問什麼?”
萬鎮嶽道:“你這禁堂之中,一共囚禁多少人?”
朱文彬道:“這是天壇禁室,又稱天牢,囚犯不多,一共只有兩名。”
莫延年道:“這兩人姓甚名誰?”
朱文彬道:“一個叫李全忠,一個叫阿仁。”
“阿仁?李全忠?”大家得到這兩個陌生名字,全都覺的一怔!
銅腳道人問道:“鐵面神判耿存亮大俠是不是也囚禁在這裡?”
禁堂總管朱文彬聽的一呆,望望衆人,苦笑道:“道長這是說笑了。”
莫延年沉喝道:“誰和你說笑?”
朱文彬一臉俱是惶惑之色,問道:“諸位說的鐵面神判耿大俠,就是第三屆武林盟主了!”
莫延年道:“武林中還有第一個鐵面神判?”
朱文彬道:“諸位進入本教天壇,難道沒有遇上耿大俠?”
萬鎮嶽一手拂鬚道:“咱們問的是真的耿大俠。”
朱文彬道:“在下說的也是真的耿大俠。”
萬鎮嶽道:“他在那裡?”
朱文彬支吾道:“他……他老人家就是天壇教主。”
尹天騏怒喝道:“胡說,我師傅何等人物,豈會當你們千面教魔頭?”
口中雖是喝着,心頭也止不住疑竇叢生!
萬里游龍李劍農濃眉一皺,擺手道:“諸位老哥,兄弟覺得再問也問不出頭緒來,咱們還是要他打開囚房,先看看這阿仁、李全忠兩人,究是何人,再作道理。”
柳萬春跟在衆人身後,附和道:“李幫主這話極是,兄弟也覺得先把這囚着的兩人放出來,問問他們,也許會知道耿大俠的下落。”
朱文彬道:“在下擔任禁堂總管,已有多年,在諸位大俠面前,決不敢有半句虛言,本教弟兄共奉耿大俠爲天壇教主,就是本教首領,怎會囚禁於此……”
萬鎮嶽點點頭,朝尹天騏道:“小兄弟解開他穴道。”
尹天騏答應一聲,替朱文彬解了受制穴道。
朱文彬活動了一下手腳,說道:“李全忠囚在左首第五號囚房,阿仁則在右首三號房裡,不知諸位大俠要去左首囚房,還是右首的囚房?”
萬鎮嶽道:“你去把他們放出來就是了。”
朱文彬面有難色,遲疑了下,說道:“這兩人都是教主派人送來的……”
萬鎮嶽道:“老夫要你把他們放出來,你還不快去?”
朱文彬畏縮的道:“萬大俠亮察,不是在下不去,只是……只是在下另有下情。”
萬鎮嶽目光如炬,沉聲道:“你說。”
朱文彬不敢擡頭,躬躬身道:“因爲這兩人都是教主派人送來的,在送來之時,已被特殊手法封住了經穴,無法行動,在下功力有限,實在無能替他們解開封閉的經穴……”
萬鎮嶽道:“既是如此,老夫隨你同去就是了。”
朱文彬望着萬鎮嶽,又道:“在下曾聽教主說過,要打通封閉的經穴,須有兩位內功修爲極高的人才成。”
萬鎮嶽髯笑道:“這點還難不到咱們,別說兩個,就是四個也不成問題。”
莫延年道:“走,兄弟與萬老大同去。”
尹天騏道:“晚輩也去。”
莫延年道:“你們自然要去,押着進姓朱的,別讓他耍什麼花樣。”
朱文彬道:“諸位大俠面前,在下有幾個腦袋,敢耍花樣?”
莫延年道:“諒你也不敢。”
萬鎮嶽回頭道:“平兄、李兄,和柳莊主賢父女,暫請留在這裡。”
說完,朝朱文彬一揮手道:“咱們可以走了。”
尹天騏、關吉押着朱文彬,當先朝左首長廓走去。
莫延年喝道:“朱朋友,這左廓共有凡間囚房?”
朱文彬道:“左右二邊,一共有二十間石室。”
莫延年道:“你都打開來給咱們瞧瞧。”
朱文彬應了聲“是”。
舉步走近石壁,伸手一按,壁上登時裂開一道門戶,門內還有─道鐵柵,裡面是一間丈許見方的石室。
關吉舉起火筒,往裡一照,果然空無一人。
接着又依次打開三間石室,也都空無人住。
接着又打開第五號石門,朱文彬從身邊取出一串鐵鑰,開啓了鐵柵,領先走入。
尹天騏跟着跨入,舉目望去,但見一個身穿破舊灰布長袍的老人,手腳之上,都繫着一條鐵鏈,席地而坐。
這老人面色焦黃,目光呆滯,看到有人進來,依然木無表情。
萬鎮嶽皺皺眉道:“他就是李全忠麼?”
朱文彬道:“正是李全忠。”
莫延年看他神情有異,回頭問道:“你們除了封閉他經穴之外,還給他服了什麼藥物?”
朱文彬接道:“這是教主訂的律條,凡送來天牢囚禁之人,都得給他服下迷失心神的藥丸,以防萬一。”
莫延年怒哼一聲道:“好歹毒的手段。”
萬鎮嶽沉吟道:“李全忠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何用值得你們教主如此鄭重,既封閉他經穴,又讓他服下迷心之藥?”
朱文彬陪笑道:“這是天牢中的規矩,不論何人,到了這裡,都得如此。”
莫延年道:“快把解藥給他服了。”
朱文彬應了聲“是”,接着陪笑道:“莫大俠,在下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莫延年不耐道:“有話快說。”
朱文彬道:“這天牢之中,雖然從未釋放過人犯,但據在下所知,凡是迷失神智之人心情單純,不受外界於撓,替他打通封甸經脈之時,容易施爲,如若先給他服下解藥,一旦恢復神志,心情難免波動,因此在下覺得還是先由兩位大俠先替他打通經脈的好。”
萬鎮嶽微微頷首:“莫兄,他此話說的不錯。’莫延年道:“也好,那你先替他除去足上的鐵鏈。”
朱文彬依言過去,打開那老人的鐵鏈,那老人果然毫無動靜,依然坐着不動。
萬鎮嶽朝尹天騏道:“尹小兄弟,你去點了朱朋友的穴道。”
朱文彬道:“萬大俠只管放心,在下決無逃去之意。”
尹天騏也不理會,手起指落,點了朱文彬穴道。
萬鎮嶽又道:“尹小兄弟守住鐵門,不準任何人闖入。”
尹天騏應了聲,手仗長劍,走到門口立定。
萬鎮嶽回頭朝莫延年道:“莫兄,咱們可以開始了。”
莫延年點點頭,伸手一招道:“徒兒過來。”
關吉垂手道:“師傅要徒兒做什麼?”
莫延年道:“你去扶他仰臥下來,待會如有掙扎,務必把他按住。”
關吉應道:“徒兒省得。”
走將過去,扶着老人下在地上臥下,那老人神志受迷,果然任由關吉擺佈。
莫延年道:“萬老大,咱們該如何打通他的經脈?”
萬鎮嶽笑道:“咱們分頭施展,莫兄打通他足三陰,足三陽六條經路,兄弟負責手三陰、手三陽,大概有頓飯工夫,也就夠了。”
莫延年道:“好,就這麼辦。”
說完,就在那老人雙腳前面盤膝坐下,緩緩伸出手去,抵在老人雙腳穴道之上,暗運真氣,兩股熱流,迅快傳入老人經絡。
萬鎮嶽也同時在老人頭前盤膝坐下,拉過老人雙手,運功行氣,循經攻入。
這兩位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名家,內功何等精湛,四股巨大真氣,攻入老人體內,那老人仰臥的身軀立時起了一陣劇烈的震動。
關吉雙手緊按着他的胸腹,怕他突起掙扎,手上力道,也漸漸的加強。
一回工夫,關吉頭上已然綻出黃豆般的汗珠,一顆顆直往下滴!
萬鎮嶽,莫延年二人,一個捉着老人雙手,一個捉着老人雙腳,盤膝跌坐,狀若老僧入定,除了神態稍見凝重之外,看不出絲亳吃力模樣。
這樣足足過了頓飯的時光,萬鎮嶽、莫延年同時收回雙手。
莫延年望了關吉一眼,微微笑道:“徒兒,可以鬆手了。”
關吉鬆開雙手,拭拭汗水,問道:“已經打通了。”
說話之時,那老人沒人按住他身子,就突然坐了起來,也不說話,又和方纔那樣,自顧自的坐着。
好像不知道方纔有人替他打通經絡一般。萬鎮嶽目光逼注老人,徐徐說道:“有一件事,莫兄不知可曾發現?”
莫延年看他神色凝重,奇道:“什麼事?”
萬鎮嶽道:“此人叫做李全忠,江湖上從不聽說過,但他一身內功,幾乎不在你我之下,方纔兄弟催動真氣,逼近他幾處被閉經穴之處,遇到的阻力極強,要非兄弟和莫兄這等功力之人,只怕無法幫他衝開……”
莫延年道:“萬老大可是認爲李全忠不是他的真名麼?”
萬鎮嶽點點頭道:“莫兄是否覺得有此可能?”
莫延年沉吟道:“有此可能,但兄弟有一疑伺,方纔兄弟真氣攻入他體內之時,有幾處經穴,突生阻力,似是由他本人突然逆氣倒行而起……”
萬鎮嶽目中閃過異色,笑道:“這是莫兄多疑了,此人神志迷失,那會逆氣倒行?此一情形,正是他本身修爲功深,一旦被人以特殊手法封閉經絡,體內真氣未能暢流,遇上莫兄攻入的真氣,逼近封閉之,自然會生反震之力,逆衝而來。”語氣一頓,又道:“倒是此人來歷,咱們必須查個清楚纔好。”
莫延年轉眼望望老人,說道:“老人被囚禁在這裡,總不至於也戴着人皮面具吧?”
萬鎮嶽身軀微震,雙目神光陡射,凜然接道:“極有可能,千面教徒詭異多變,說不定給他戴了面具。”
莫延年聽的一呆,接着點點頭,口中沉唔一聲:“這個倒是容易,咱們撕開他衣襟瞧瞧就是了。”
萬鎮嶽道:“兄弟覺得此人一身武功,有如此高深成就,決非尋常之人,自然非瞧瞧不可。”
口中說着,人已跨上伸出手去,一下撕開了老人的衣襟,目光一注,不覺冷冷笑道:“果然不出兄弟所料。”
伸手在老人項頸一按─搓。拇起─張薄薄的人皮。
莫延年在江湖上闖了幾十年,平日爲人縱是爽直,卻也粗中有細,覺得萬鎮嶽好像早就知道老人戴了人皮面具似的。
但這不過是心念一動的事,此刻眼看他緩緩揭起人皮,不由洪聲笑道:“此人莫要是那一門派的掌門人?”
萬鎮嶽迅快揭開人皮,不禁看的一呆,失聲道:“會是耿老兒!”
莫延年目光一亮,呵呵笑道:“咱們總算沒白費工夫!”
萬鎮嶽那一聲“會是耿老兒”鑽進尹天騏耳朵,恍如焦雷,急急奔了過來,問道廣兩位老前輩,他真是師傅麼?”
舉目瞧去,那老人揭去人皮面具之後,露出一張尹天騏再熟悉不過的清癯臉孔,只是略顯得蒼老了些!
尤是那雙呆滯的跟神,也不像從前那麼炯炯有光!
這人一點不假,正是譽滿武林的第三屆盟主神判耿存亮。
只是他神志被迷,雖然揭開面具,人卻依然像木頭一般,不言不動,呆不愣的木無表情。
萬鎮嶽低低的嘆息一聲,道:“耿老兒竟然被他們折磨成這付模樣!”
尹天騏但覺心頭一酸,哺的跪子下去,哭道:“師傅,果然是你老人家。”
莫延年回手一掌,推開朱文彬穴道,沉笑道:“你看看此人是誰?”
朱文彬目光一注,不禁臉露驚異,駭然道:“他………他曾是教主?”
萬鎮嶽道:“他不是千面教天壇教主,是第三屆武林盟主耿大俠。”
朱文彬奇道:‘難道天壇教主不是耿大俠?”
萬鎮嶽笑道:“你們教主是懷幫的六合刀鄭錫侯,早就死了。”
說到這裡,沉喝道:“少說廢話,快取出解藥來。”
朱文彬連聲稱是,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玉盒,裡面着梧桐子大小朱紅藥丸,當下傾了三顆,雙手奉上。
萬鎮嶽接到手中,湊着鼻子聞了聞,說道:“此藥真是解藥麼?”
朱文彬陪笑道:“在下有幾個腦袋,敢欺騙萬大俠?”
萬鎮嶽道:“好,耿老兒服下此丸,若有半點不對,老夫惟你是問。”
說完,立即轉臉朝尹天騏道:“尹小兄弟,快把這三顆藥丸,給你師傅服了。”
尹天騏答應一聲,接過藥丸,送到師傅面前,低聲道:“師傅,這是解藥,你老人家快服了。”
耿存亮只是望着他不言不動,充耳不聞。
莫延年道:“他神志受迷,聽不懂話,你喂他吞服就是了。”
尹天騏點點頭,依言撥開師傅嘴巴,把藥丸送入他口中。
耿存亮果然毫不抗拒,任人擺佈,當把藥丸投入他口中,他就吞了下去。
但才一吞下藥丸,登時眼皮沉重,緩緩闔上雙目,枯坐不動。
尹天騏站在師傅面前,目不轉睛的望着師傅,一付焦慮不安之狀。
大約又過了一盞熱茶光景,耿存亮雙目倏睜,湛湛神光,朝四周迅快一瞥,口中微咦一聲道:“萬兄、莫兄都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
他這一開口,表示他神志已經恢復清明!
莫延年洪笑道:“好了,好,耿老兒總算醒了!”
萬鎮嶽忙道:“耿兄快運氣試試,可有什麼地方不對了?”
耿存亮滿臉俱是狐疑之色,果然不再說話,重又閉上眼睛,暗暗運氣一試,但覺周身血脈暢通,並無異處,這就睜目道:“兄弟覺得很好。”
說到這裡,忽然遊目四顧,問道:“這裡好像是在地底?這竟究是怎麼一回事?”
敢情他被千面教劫持之事,自己一點也不知道。
萬鎮嶽笑道:“此事說來話長,耿兄如果體力業已恢復了,咱們出去了再說不遲,外面還有人等着呢!”
耿存亮笑道:“兄弟並沒什麼,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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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鎮嶽也不客氣,當先轉身朝室外行去,大家緊隨他身後,相繼走出。
耿存亮一手拉起尹天騏的手,藹然問道:“騏兒,你是和萬,莫兩位師伯一起來的?”
尹天騏點頭道:“這裡是千面教地底總壇所在,你老人家被賊黨用藥物所迷,還封閉了幾處經絡。全仗萬老前輩、莫老前輩相救……”
耿存亮長嘆一聲道:“直到如今,爲師還想不起賊黨如何做的手腳?”
尹天騏道:“賊人假冒了師傅,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出現……”
馱存亮身軀猛震,目中寒芒飛閃,驟然停步,問道:“騏兒你說什麼?武林之中莫非發生了什麼變故?”
他身爲第三屆武林盟主,武林中若有變故,關係他一身榮辱,自然大爲震驚。
尹天騏道:“還好,只有川西幾門派,已遭賊人控制,峨嵋上人中毒身死。”
耿存亮臉色大變,頓足道:“爲師早知川西不穩,纔要你前去偵查。”
進聲一落,接着問道:“騏兒,這賊黨爲首之人,究竟是誰?”
尹天騏道:“假冒師傅的天壇教主,就是懷幫六合刀鄭錫侯,他已死了。”
耿存亮聽的一呆道:“鄭錫侯!不錯,他推舉那如山,追隨爲師,想是那如山在爲師飲食中,暗下迷藥,江湖險詐,人心叵測,爲師以誠待人,不想竟然落在他們圈套之中。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次要非萬、莫二兄,不但整個武林受其荼毒,就是爲師也永蒙不白之冤,受盡江湖同道的唾罵了。”
尹天騏道:“師傅,你老人家還不知道呢,平老前輩和丐幫主全都來了。”
耿存亮奇道:“平跛子、李幫主全都來了,他們人呢?”
說話之間,已經到了長廓出口。
銅腳道人攔着道:“萬老大,你們去了這麼許多時光,究竟發現了什麼?”
萬鎮嶽還未回答,莫延年洪聲道:“平跛子,你看看這人是誰?”
銅腳道人目光擡處,一眼瞧到耿存亮,不由怔的一怔,道:“耿老兒!他果然被囚在這裡?”
耿存亮慌忙跨上一步,雙手抱拳道:“平兄、李兄請了,兄弟如今能和諸位見面,真是第二世爲人了。”
話到這裡,目光落到柳萬春父女身上,接着抱抱拳道:“這位老哥是誰,恕兄弟眼拙。”
柳萬春連連作揖,笑道:“老朽柳萬春,久仰耿大俠盛名。”
萬鎮嶽道:“這位是柳員外,就是此間地主,雖非武林中人,卻是生性好客,鄭錫侯冒耿兄,就是下榻在柳員外府上,誰知這柳府地下,竟是昔年乾麪教的秘窟。”
耿存亮道:“原來如此。”
一面朝柳萬春拱手一禮,歉然道:“兄弟被賊子假冒,打擾尊府,這都是耿某無能,有以致之。”
柳萬春連說不敢,一面笑道:“耿大俠主盟武林,果然威儀不同,那假冒耿大俠的人,雖和耿大俠扮的維妙維肖,終究徒具外形,缺少耿大俠這份氣概!”
回頭朝柳青青道:“青兒,快去見過耿大俠。”
柳青青恭恭敬敬的檢衽一禮,道:“小女子拜見耿大俠。”
耿存亮含笑道:“柳姑娘不可多禮。”
隨手一擡,一股真力把柳姑娘託了起來。
銅腳道人在旁笑道:“耿老兒,你還不知道呢,咱們能夠順利進入地道,這位姑娘該居首功。”
萬鎮嶽等大家寒喧完畢,一手拂鬚,說道:“這禁堂之中,一共囚禁了兩個人,耿兄既被他們化名李全忠,左首囚房中阿仁,自然也是我輩中人,咱們快去把他放出來纔是。”
莫延年點頭道:“不錯,這位老哥,恐怕身份也不會太低,不然,千面教也不會把他供養到禁堂裡來了。”
萬里游龍李劍農道:“既是如此,大家還是一起進去瞧瞧吧。”
到得三號囚房,由朱文彬開啓石門,打開鐵柵,只見裡面坐着一個面目黝黑,身材偉岸的老人。
一樣神情木然,看到衆人走入,恍如不見。
萬鎮嶽吩咐朱文彬開啓了他手腳上的鐵鏈,再由銅腳道人、萬里游龍李劍農二人,替他打通了封閉的經絡。
萬鎮嶽走上前去,一手撕開衣襟,果然也從他項頸上揭起了一張人皮面具!
在場衆人一個個睜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老人臉上,因爲揭下面具,此人身份,也可立時大白。
萬鎮嶽緩緩揭開面具,目光一注,不覺怔道:“是唐堡主!”
不錯,這人生得方面大耳,濃眉鳳目,兩鬢微見花白,不是西川唐門老堡主唐宗堯,還有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