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船離開了寒江灣支流向主道流域駛去,大船要去的地方是北 上平津港,從這裡到平津港,若順風順水加速前進的話只有短短兩日光景。
付雲熙心裡早就計劃好了,由他帶着親信和朱七七一干不足三百人隨船走水路去平津港,從那裡轉道京師也只有區區兩日的馬程。而大山深處的藏兵則交由其他人帶隊,走陸路穿山越嶺悄悄摸至京師潛伏。
其實,他也知道區區三千人軍隊做不到兩軍對陣戰場殺伐的震撼,可這些人的優勢卻是個體能力,能以一敵衆而不落下風,暗殺伏擊讓人防不勝防,越是上不了檯面的事情他們做起來越是得心應手。而他強大的對手處在明處,最怕的卻是這一手。
隱藏了這麼多年,也等了這麼多年,付雲熙認爲如今是最好的時機了,財力物力人力都有了一定的積累,若再等下去只怕不等起事便要暴露了。現如今只等哪些分批人潛伏進京,那他的計劃就等於成功了一半,那另一半就是暗殺、破壞,一步一步慢慢的蠶食。用不了多久,京師就會不攻自亂,那他也就可以趁亂得利了。
美好的想法,殘酷的現實!
付雲熙沒有料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當天夜裡,大船入江後,天空中烏雲滾滾電閃雷鳴,不一會兒便下起了傾盆大雨。江海行船最忌風雨,這下想走快也走不快了!而在深山裡,一行幾千人的隊伍被困住了。唰唰的雨打在他們身上,一個個的都成了落湯雞了。
道路泥濘溼滑,再加上深秋的冷風呼呼大雨不停,即便是意志堅強之人也難免支持不住了。這樣艱難的行程,就算是紀律嚴明的正經軍隊也開起小差來,更何況這些本來就很難約束的江湖人士?三日光景,大雨片刻未停,一行幾千人的隊伍也不過翻越百十多裡的山路。沒有熱氣騰騰的飯菜,沒有乾燥溫暖的睡鋪,沒有充足的精力補充,這些人造就怨氣沖天了了,就連他們統領和副統領的命令都不怎麼起作用了。
“怎麼會這樣?”
出聲的人個頭不高,但卻肥碩的胖子。這個人不是別人,是沈浪朱七七他們也認識的,便是那日出現在芙蓉居里的胖員外,竟和死掉的宣城知府楊胖子有幾分相似,更巧的是他也姓楊,名叫楊不迭,曾經是統領數十萬大軍的封疆統帥,之後不知何故被卸任做了一介閒散之人。再後來就被付雲熙籠絡至此,屈尊甘做爪牙,擔任了這區區三千人的統帥。當日在芙蓉居,楊不迭和付雲熙能同時出現在那裡,想來也是有深層次的原因的。
“老天喜歡和人作對,我們着急又能如何?”
副統領是一名高個精壯漢子,三十多歲年齡。長相很普通,但身上卻有一股子浴血沙場後的特有煞氣。
“也不知這雨要下到幾時?”
看着洞外淅淅瀝瀝的大雨,楊不迭心裡一陣苦悶,幸好他們不是去攻城略地,兵貴神速對他們來說意義不大,可即便如此,那也不能無休止地等下去啊!這個稍作休息的山洞並不大,容不下多少人,這裡更多的人則是坐在雨中發抖。如此下去鐵打的身體也會生病。楊不迭思慮再三,轉身對身後的大鬍子說道:“你帶幾個人去把隨軍帶的那幾罈子酒拿出來分給兄弟們,讓他們也暖暖身子。”
“好咧!”
大鬍子眼中精光一閃,欣喜地應了聲,出去一招呼,便有幾個人跟着一起去了。
楊不迭看着大鬍子略微有些興奮的背影,眉頭一蹙,衝着暗中挺立的一個背影說道:“你去看着他,別讓他徇私了。”
那人低頭應了聲,轉身沒入了大雨之中。這人也不是別人,而是朱七七情之所繫的沈某人。
沈浪啊沈浪,你如此這般模樣朱七七可知道?
相隔山水的朱七七自然不會知道!
雨水淅瀝瀝,打溼了髮絲眉眼,淋溼了長衫足靴,其他的人明顯已瑟瑟發抖,可對沈浪來說卻似乎毫無知覺,毫不影響似的。只見他健步如飛,三五下便追上了前面的人。
前面的大鬍子聽到聲音,故意放緩了腳步。待沈浪跟了上來,他纔回頭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會派你過來,那楊小胖心眼小,是怕我藏私麼?”說着他還癟癟嘴,眉眼中竟露出了幾分喜色。
沈浪默不作聲地走在雨中,不看他亦不做迴應。
大鬍子又是嘿嘿一笑,看着泥濘的小道旁邊,那橫七豎八的或坐或躺的人,不由的冷哼一聲,自顧自地說小聲嘟噥道:“如此看來老天爺也是蠻公平的,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啊,從來不會偏袒了誰。看這一場大雨下來,呵呵,什麼雄心壯志啊,都會被澆滅了,這個結果比殺了他更解恨吧!”
大鬍子口中的他是誰?以他的身份怎麼可能說出這樣忤逆的話來?可是偏偏他就不怕事的說了。不但是說了,而且還是當着監視他人的面說的,說來也真是令人奇怪。
大鬍子一行人走至隊伍的後面,七手八腳地在那幾輛三腳小推車上卸下了幾十罈子酒來,堆放在了地上。
這時,一個面容醜陋的阿嬸從人的羣裡走了過來。大鬍子瞧着眼前一亮,人也屁顛屁顛地小跑了過去,滿臉堆笑道:“我們難道是心有靈犀?我剛想着要去找你呢,沒想到你就過來了。”
阿嬸目光冰冷地瞪了一眼大鬍子,直接越過他想去找其他人,但大鬍子卻不幹了,他伸手一拽,便強行拉着那位阿嬸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這......這算什麼?
遠處休息的人羣本來無精打采的,但看到這兩個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之間如此親密,竟然不約而同地鬨笑了起來。大鬍子好色是出了名的,難道他真的連做飯的阿嬸都不放過?可這口味還真是......真是重的令人費解!
別人在笑着大鬍子,大鬍子也在笑着,而且笑的分外開心,或許他也在笑着他們那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片刻後,大鬍子一個人喜滋滋的又走了回來,他看了眼沈浪,而後走至酒罈旁親自開封,並一罈一罈地分發了下去。
看着軍士們就着大碗喝酒,大鬍子非常愉悅地嘆了口氣,道:“不多不少剛剛好啊!”
是什麼剛剛好?他沒說,身邊也沒人出口詢問,就連沈浪也只是點了點頭,表示任務完成,轉身回去覆命了。
一夜休整無話,到第二日清早,天空忽然放晴,萬里青藍,在東方還出現了一抹紅雲,竟然難得出現了一個大好的豔陽天氣。楊不迭昨夜也喝了一罈子隨身攜帶的好久,竟一夜好覺睡到了大天亮,睜眼又看到旭日初昇,心情自然大好,豪情壯志不由的升起,尋思着將如何加緊行軍,才能趕在最短的時日內到達目的地,開創一片新格局。
天氣晴了,付雲熙被推上甲板,狠狠地吐了一口濁氣。什麼好事多磨,什麼萬事開頭難。這幾日,他都不知道在心裡安慰了自己多少回,可即便如此,心情還是抑鬱難平。直到今日,他的心情才漸漸好轉起來。
付雲熙的心情好了,但朱七七的心情卻糟透了。三日行船顛簸,已經讓她吐的不成人形了。即便身體難受,可她心裡是歡喜的,因爲大雨的緣故,行程明顯被耽擱了下來,到現在穿還在水裡飄着呢,就算有萬丈雄心,漂在這不着地的水上又能如何作爲?
如今天氣放晴,朱七七擔心不知道又會生出多少事情來?她自是不怕事的人,可她卻怕連累更多無辜的人。從付雲熙的口中,她知道司墨和花有容她們幾個竟然也被抓了過來,這樣她的顧慮就更多了。若是放在兩年前,她做事或許不會想太多,可如今,她易衝動的性子收斂了不少,考慮的自然也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