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恍惚中,朱七七身體越縮越緊,可依然還是抵擋不住冷。
疼……
忽然的刺痛,讓朱七七模糊的意識漸漸清晰起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朱七七有些茫然,並不刺眼的光線,潮溼冰冷的石壁,狹小不平的空間……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
忽然,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狼羣……斷崖……江流影……對了……還有沈浪……
想到沈浪,朱七七霍地坐了起來,不安地慌張四顧着。
記得,他們被狼羣追的慌不擇路,即便環境如此驚險,可她還是安安穩穩地窩在沈浪懷裡,被死死呵護着。
記得,江流影掙脫了山佐天音,她被狼羣圍攻,沈浪去救,然後……
或許,以沈浪和山佐天音的身手,他們會平安逃離。可是若不是因爲江流影——
想到江流影,朱七七便看見了江流影。她正靠坐在不遠處得石壁旁,冰冷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瞧着她。
“你……”
朱七七突然一驚,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縮了一下,顫聲道:“你想幹什麼?”
江流影瞧着手足無措的朱七七,半晌後,她忽然扯動嘴角笑開了,這難得一見的笑容竟讓朱七七又顫抖了一下。
笑容本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可爲什麼笑的人是江流影。江流影笑得好不好看朱七七不知道,她只看見那原本佈滿傷痕的臉頰扯了扯,讓那張臉更加扭曲變形。處在這樣的地方,瞧了這樣的笑容更讓人牙齒哆嗦,不寒而慄。
“七七!”
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朱七七迅速回頭,卻見沈浪正靠坐在角落裡,如墨的眸子瞧着她看。
朱七七大喜,急呼了一聲: “沈浪!”
“嗯!”
沈浪身體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站起來。而是衝着着朱七七溫和地笑了笑,伸出一隻手,道:“七七,過來,到我身邊來。”
朱七七動了一下,腿有些疼有些木,但卻還能掙扎着站起來,挪了過去。坐好後,朱七七和沈浪幾乎同時開口了,道:“傷到哪兒了?”
聞言,兩人微微一怔,相視一笑,卻又同時搖了搖頭。
“來,讓我看看!”
沈浪的聲音很柔很輕,笑容更是溫和的如沐春風,瞧在朱七七眼中便安心了不少。
檢查了朱七七的傷勢,沈浪輕舒了口氣。只是手臂擦傷,小腿青了一塊,並無大礙。但沈浪還是很慎重地掏出了藥瓶,倒出了僅剩的兩粒藥丸。
藥丸是鏡湖老人專門爲沈浪配製的,不但能很好地治療內傷,還能起到強身健體的作用。雖然,朱七七並未受內傷,但從崖上跟隨沈浪一起掉落,卻受了驚嚇,氣息還是有些不穩。
沈浪捏了一顆藥丸,並未徵求朱七七的意思,而是直接取藥餵給了她。至於剩下的一粒藥丸麼?
朱七七眼疾手快,迅速搶到了手,作勢就喂向沈浪。
“不!”
沈浪搖了搖頭,扭頭瞟向了江流影。
“她比我更需要!”
“可是你……那一掌?”
沈浪微笑着搖了搖頭,道:“我沒事,你去餵給她!”
朱七七有些遲疑,但見沈浪神情自若,嘴角帶着淡淡的笑,便不由自主地點點頭,起身走向了江流影。
江流影一直目不轉睛地瞧着他倆,這會兒見朱七七走了過來,不由皺起了眉頭。
“給你!”
朱七七杵在江流影面前,伸出了一隻手。
“不必!”江流影別過頭去。
那粒藥丸被捏在朱七七的指間,晶瑩玉潤,還散發着淡淡的清香,一瞧便知是極其珍貴的藥,正是她急需要的,但江流影卻看也不看一眼。
“能救命的藥可只有這一顆了,你確定?”
江流影依然如故,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她雖然半生孤寂,但性子卻很傲,不屑他人同情憐憫。
瞧着江流影狼狽的模樣,卻又高冷的姿態,朱七七不由覺得無奈又好笑,但卻又笑不出來。
“生死是自己的事情,你自己都不堪在意,試問誰還會在意?”
同樣意思的話,朱七七又說了一遍。她在等——她不相信江流影會就此消沉,她是個聰明人,只要還有心事未嘗,她就會去權衡輕重。這世間很多的事情,和生命比起來,都不值得一提了。除非你心灰意冷一心求死,那便一切都不重要了。
半晌,等的朱七七都想衝上去把藥丸塞到她嘴裡時,江流影忽然動了。她緩緩伸手取下藥丸,納入嘴裡。目光清冷地盯着朱七七,嘴角蠕動,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原來,在這個世上,竟然還有一些很傻很傻的人,會爲了不想幹的人去冒險,會爲了道義看淡血海深仇。
朱七七啊朱七七,你心中難道就真的不恨麼?
雖然……朱七七不恨,可她卻難以面對他們!
她以爲,掙脫了山佐天音,就可以一了百了,不必再難堪地受人恩惠。她以爲,沈浪他們巴不得她去死,卻不料,那義無反顧的一跳,卻扯上了三條人的性命。
求死不等於心甘去死,若還能好好活着,她又何須去死。只不過……
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江流影盤膝做好,輕聲一嘆便緩緩閉上了眼睛開始運功療傷了。
有些事,若能看開放下,便能從容地活着,如今生死一線,她還有什麼看不開的呢?
再次回到沈浪身邊,朱七七見沈浪也已經盤腿坐好了,只不過依然背抵着石壁。朱七七心中高興,見沈浪並未運功,便朝他身上蹭了蹭。
唔……
不可覺察中,沈浪微微皺了下眉宇,可眼尖的朱七七還是看到了。她心中一驚,伸手摸向了沈浪的後背。
“七七!”
沈浪阻擋不及,朱七七的手已經碰上了後背。
“這是?”
手上的觸感粘粘的,似乎還有些幹痂似的東西,這分明就是……
“你受傷了!”
朱七七慌了,眼圈紅了,眼中水光冉冉,神情複雜地瞧着沈浪。有不捨,有心疼,有自責,但更多的卻是惱怒。
明明就受了很重的傷,明明就流了很多的血,可爲什麼?卻還若無其事的把藥給了她和江流影,江流影重傷需要那顆藥,可她並不是非藥不可啊?
朱七七忽然間痛恨起自己來,沈浪表現的雖不明顯,但若細心她就能發現端倪。還有爲她擋的那一掌,他說沒事難道就真的沒事了嗎?竟這麼幼稚的好騙,難道這兩年江湖是白混了嗎?
突然,朱七七擡起手狠狠扇向自己……
“七七!”
饒是沈浪見機得快,伸手擋了下來,但朱七七白皙的臉頰還是被食指劃了一下,留下一道長長的紅印。
沈浪溫怒,拉着朱七七的手道:“你再幹什麼呀?”
“我……我怨我自己!”
那一掌很用力,留下的指甲劃痕已經漸漸沁出了血,處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醒目。
沈浪皺着眉頭,又無奈又心疼。
“傻丫頭,我沒事!”
“爲什麼我就是學不乖呢?爲什麼看不到你的傷?爲什麼只會連累你?爲什麼我就不能如你對我一樣,爲你做些什麼呢?爲什麼……我不能像你一般聰明呢?爲什麼……”
朱七七聲音低沉沙啞,,一聲聲地哭訴着,痛楚難耐。
朱七七神情激動,豆大淚珠兒一顆顆滾落了下來,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沈浪輕輕一嘆,伸手一攬過朱七七,把她擁進了懷裡。
伏在了沈浪的肩頭,朱七七哭聲不大,但卻聽着悲切。卻原來,有一種痛比流血受傷更甚!
“傻丫頭!”沈浪又是一聲嘆息,緊了緊手臂。
朱七七忽然擡起了頭,淚眼朦朧,臉頰花的像只小貓。
“真該死,你的傷......”
沈浪寵溺地笑了笑,道:“誰說你不能爲我做什麼,瞧,現下就有一件事情只有你才能爲我做!我知道你的小布包裡有上好金瘡藥,你幫我敷上,。”
“啊……對對,在包裡!”
朱七七來不及擦眼淚便摸向小布包。
沈浪傷的不輕,一大片很深的刮痕,血肉模糊,一看就是掉落的時候給山石給刮的。
咬着牙,忍着淚目,朱七七以最快的速度用小刀清理着衣料,簡單擦拭傷口,然後上藥包紮。用包紮的布料卻是她的內襯裙襬。
“疼麼?”
處理完傷口,朱七七一時滿頭大汗。
沈浪臉色白了一分,但卻搖了搖頭,也不說話,拉過朱七七坐到他對面,伸手就着衣袖爲她擦拭着臉頰。
他的動作很輕,神情很認真也很溫柔。烏黑如墨的眼睛盯着她,沉靜而從容,溫柔而情深。
朱七七神情一呆,但心兒卻跳的很快,感覺快到嗓子眼了。臉上紅霞飛起,竟似連灰塵也遮擋不住。
她知道……她知道不能這樣,他還受着傷,他們還沒有脫離危險,他們身邊還有一個人。可是,知道歸知道,她卻還是心神不受控制地,一點一點掉進了那灣溫柔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