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快樂王會這麼爽快地承認,還把這一次賭約當作是平局!
我和沈浪互相對望了一眼,眼中都有淡淡的笑意。
雖然真正意義上說來本該是我們贏了這一局,但如今我們都身受挾制,能夠有平局就已經很不錯了,至少,這就意味着快樂王不能拿賭約來強行要求沈浪和熊貓兒加入快樂王陣營。
我嘴角輕勾,眼波迅速地掃過一臉莫測的白飛飛,清淺地一笑:“王爺畢竟是王爺。
”
沈浪也微微一笑:“多謝王爺還以公允。
不過此局平而未決勝負,難免有些遺憾,在下願陪王爺重賭一回,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重新賭一回?我心中突有亮光劃過,好個聰明的沈浪!我們此刻可以說已背對懸崖,再無退路,但如果快樂王答應重新賭一次,那麼我們多多少少總有幾分贏的機會,而只要有了贏的機會,很多事情自然就可能爲之改變。
快樂王目中神采大盛,拊掌大笑道:“不錯,本王平時與人豪賭,最不願見的就是上下不分的和局,沈公子之提議正和本王心意……”
他話未說完,白飛飛突然邊上嬌聲叫道:“王爺?”
就知道她不會這麼安分,我斜視着白飛飛一眼,道:“怎麼,白宮主怕王爺會輸麼?”
白飛飛風姿綽約地咯咯一笑,軟聲細語地道:“妾身對王爺當然有十足的信心。
妾身只是想,只要沈公子和王爺成了一家人,以後哪裡還愁沒有比試地機會呢?因此倒不必急於一時,王爺您覺得呢?”
她可真會拆臺啊!沈浪的用意快樂王不會不明白,但他還是願意重新比試,她卻偏偏要出來搗亂,一句話就想把話題給重新扯到沈浪和熊貓兒是否答應投誠快樂王的上面來。
無疑是要斬斷我們的後路,實在是可惡!白飛飛啊白飛飛。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罷休,難道你真的是想幫快樂王收服沈浪和熊貓兒麼?你以爲這樣對你多大的好處?
“一家人?我們可沒這個福氣,倒是宮主和王爺,才確實是一家人呢!”沈浪還沒未口,熊貓兒已忽然搶先道,冷冷地看着白飛飛,將後面的“一家人”三個字咬地特別重。
顯然意有所指。
白飛飛眼中的笑意一冷,面色頓時微變,我心一緊,暗叫不好,脫口而出地呼道:“貓大哥……”
“我這位兄弟向來心直口快,又一直記掛着小葉姑娘身上地蠱毒,言語之間若有衝撞,還望王爺切莫見怪!”
我才吐了三個字。
沈浪已迅速而又若無其事般地接口,微笑的臉上無絲毫波瀾,卻在無形中將熊貓兒幾乎脫口的秘密給截了下來,還巧妙地把話題又帶回到小葉身上。
熊貓兒被我們這一喝一說,立時意識到現在還不是吐露真言的時候,悻悻地瞪了不知在思襯着什麼的白飛飛一眼後。
轉過頭去看正好滿面不安地擡起頭來的小葉,鼓勵地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
我悄悄地鬆了口氣,不是我們包庇白飛飛,而是現在揭穿白飛飛是快樂王地女兒對我們毫無好處,如今我們幾乎已無所依憑,這個秘密必須用在最恰當的時機,才能爲我們自己獲得最大的生機。
快樂王臉上沒有絲毫異色,顯然沒想那麼多,朗笑道:“熊公子爲人豪爽,灑脫不羈。
本王甚是欣賞。
又豈會怪罪,何況……”
“何況飛飛早已說過。
妾身此生的身和心都是屬於王爺的,本來就早已是一家人了。
”白飛飛彷彿不勝嬌羞地垂下了頭,遮住了面上表情,也掩住了眼中的光芒。
她這麼敏感,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麼,不過疑惑歸疑惑,她肯定怎麼也想不到我居然能掌握她最深的秘密。
熊貓兒原就已不再看她,但聽到她說身心都是屬於快樂王之時,面上表情還是不禁變得古怪之極。
沈浪嘴角微笑不變,卻也微微垂下了眼,我想他心裡或許多少也有一些異想。
畢竟白飛飛說的實在太曖昧了,好象她地身子真個兒已經交給快樂王似的。
不過,我當然不會這麼認爲。
或許在前世,最瞭解白飛飛的人是沈浪,但這一生,我卻比沈浪還更瞭解她。
對於白飛飛這樣從小就執着於仇恨、心理早已不正常的人而言,復仇就等於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在還沒最後揭開之前,是絕對不容任何人半途褻瀆的。
也就是說,白飛飛一定會在大婚地次日才宣佈自己是快樂王的女兒,以此來造成最震撼最絢麗也最殘酷的效果。
因此,在快樂王風風光光地迎娶她進入洞房之前,白飛飛是絕對不會讓快樂王得到她的身子的。
只是,看到快樂王因白飛飛的撒嬌和表白而哈哈大笑,而白飛飛,一如既往地假裝柔情羞澀,愛慕地凝視着快樂王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實在看不下去了。
親生女兒對着親生父親露出情人之間纔有的深情,而親生父親還自以爲真獲得瞭如此嬌弱又能幹的絕世美人之芳心,得意之情洋溢與表,這……寒……實在是太噁心了。
我忍住身上的雞皮疙瘩,儘量地不去注意白飛飛地表情,輕咳了一聲端正了顏色,道:“王爺,白宮主,要如何才肯解去小葉身上地蠱毒,還請明言吧!”
自坐下後,話題就幾番被白飛飛扯開,小葉的問題始終懸而未決,該言歸正傳了。
“這個……”快樂王看了一眼白飛飛,捋須笑了一笑,明顯是在打太極拳。
白飛飛擡手撫鬢,收起羞意。
眼波流轉中呈現出一個完美地笑容,極其溫柔無辜地道:“小葉姑娘地生死不是一直都系在沈公子和熊公子身上麼?怎麼反問起妾身和王爺來了?”
“你……”聽出她噁心的語調所包含的赤luo裸的威脅,熊貓兒忍不住拔身而起,怒目瞪視。
“貓兒,”沈浪平靜地止住了熊貓兒的怒氣,緩緩地站了起來,鎮定地注視着快樂王。
“王爺,在下雖因故不能爲王爺效命。
但王爺的顧慮在下心中多少也明白一些,在下願意和小葉姑娘交換子母金蠶蠱……”
“那怎麼行?要換也是我換。
”我才自一呆,熊貓兒已大聲反對道。
“你們都別爭了,爭了也沒用。
”白飛飛涼涼地道,眼波輕瞟向沈浪,“沈公子既知這是子母金蠶蠱,難道不知道子蟲離體後必須重新修煉兩個月才能再次使用麼?”
沈浪微一揚眉。
表示確實不知此事,白飛飛掩嘴一笑。
“那就讓我以命換命,你給我毒藥,放了小葉!”熊貓兒義無返顧地道。
“貓大哥,不可以!”小葉慘白着臉也站了起來,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堅決,“沈大哥,還有朱姐姐。
你們地好意我高小葉都心領了,可我不值得你們爲我這樣犧牲,如果不是因爲我……”
她哽咽了一下,眼眶裡一片溼潤,但胸膛卻挺的更加直:“昨夜在林子裡地時候,我就不該拖累你們。
現在也不會害你們被這個壞女人牽制。
”
“那不是你的錯,我們都沒有怪你的意思。
”我柔聲安撫道,心中隱隱有一個不祥的預感,下意識地也站了起來,準備向她走去。
“朱姐姐你別過來,”小葉立刻警覺地向後退了兩步,忽然擡起了手放在喉部,手上赫然是一支嶄新的金釵,尖尖的釵尾緊抵着喉嚨正中。
我駭然地止步,失聲道:“小葉你別做傻事。
”
“小葉快放下!”熊貓兒震驚地大喊。
就要衝過去。
看出小葉抱着必死之心的沈浪。
忙一把拉住他,沉聲道:“貓兒你冷靜點。
”
熊貓兒一擺胳膊就要掙脫。
卻在小葉一聲大叫和釵尖微微刺入肌膚時又頹然地頓住,只急得目齒俱裂。
我習慣性地伸向腰部,想找一點東西偷擊她手腕之穴,卻發現除了腰間垂掛地環佩什麼都沒有,無措的冷汗頓時泌了出來。
我們被安排重新沐浴後,身上原有的東西一律都被搜了去,可是我們都忽略了一點,一個女孩子,除非她的頭不挽起,否則無論貧賤,頭上總有一支固發的釵子的,何況小葉第一次被打扮的如此柔美女性,這類的基本頭飾肯定少不了,只是方纔進來時,大家都各有心事,竟都沒注意她頭上竟沒有釵子。
小葉,一定是在還沒進客廳,沒有和沈浪他們見面之前就已經把金釵偷偷地取下來捏在手裡了。
她,居然早就打着要犧牲自己地念頭。
“誰都不準過來,”小葉大聲叫道,淚水終於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我知道你們心裡誰都沒有怪我,就是因爲你們都不怪我,所以我才更難受。
我真恨我自己當初爲什麼不肯聽哥哥的話,非要偷偷地跑到這裡來,結果不僅害死了何大哥和阿原……嗚嗚……從小到大,何大哥和阿原都很疼我,都對我那麼好,我卻害死了他們,又把你們拖累到這個狼窩裡來……我……我是個害人精,我早就該死了!”
她哭的激動,不自覺地手又緊了一分,嚇得我們連忙勸她冷靜。
“你引開她的注意,我來救她。
”沈浪突然極低地道。
“小葉,你不要衝動,”我溫柔地凝視着小葉,柔聲道:“你仔細想想,你以爲你死了,就能對得起你的何大哥和阿原了嗎?他們之所以犧牲自己,都是爲了保護你,都是希望以後你能好好地活下去,代替他們活下去,這份苦心,你明不明白?”
“不,我不明白!我只知道自己害死了他們,如果我不死。
也許還會害死你們。
”小葉淚如泉涌,身子急劇地顫抖着,“我恨我自己,我寧可死,我也不能再讓別人利用我來傷害你們,貓大哥……朱姐姐……沈大哥……上官大哥,小葉對不起你們!”
她留戀的看了一眼我們。
持釵地手稍微退開了一點,復又用力刺下去。
決絕,義無返顧。
“小葉……”熊貓兒再也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 ,但還有道人影比他更快,只不過眨眼的功夫,沈浪的手中已多了根金釵,同時小葉的手也軟軟地垂了下來。
小葉低頭,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
忽然撲到熊貓兒懷中大哭了起來。
我一步步地走過去,緩緩地從沈浪手中取過差點奪去小葉生命的金釵,再慢慢地轉回來面對白飛飛,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盯着她看起來如仙子般溫柔的眼睛和麪容。
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護別人。
徐若愚如是,何志先如是,我們這些人都是,就連曾經作惡多端地花蕊仙花婆,也有那麼偉大的自我犧牲地一面!可爲什麼有些人,卻總是千方百計地想着如何利用別人、甚至犧牲無辜來達到自己地目地呢?
修君是何其純潔、清如晨風的男孩子。
她白飛飛捨得下手,小葉是如此活潑可愛、敢愛敢爲地女孩子,她也捨得下手……塞外一直有傳言,說幽靈宮主每隔一段時間總要食一顆男人心的傳聞,吃心也許是假,但殺人卻必定是真。
她的心中難道已經全部都被仇恨充滿,恨到不惜以一個女人地身份去千方百計地討生身父親的歡心,恨到以**來傷害彼此,恨到要和全世界同歸於盡,才肯罷休麼?
我突然覺得。
她不僅是天底下最惡毒最可恨。
同時也是最可悲最可憐的女人,憤怒的火焰和冰冷的悲哀。
同時交織在我膨脹的胸口中,讓我一動也不能動,萬千情緒都只能由一雙眼睛來傳遞。
白飛飛初時還帶着微笑迎視我的眼睛,一臉的無辜和悠然,可她很快就敏感地察覺到我眼裡地不只是冰冷,更多的是諷刺和同情的悲哀,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以宮主和王爺的身份,又何必爲難區區一個弱女子呢?”沈浪忽然發出一聲嘆息,緩步上前,與我並肩,語出驚人,“只要放了小葉和修遠兄弟,在下願意讓王爺先禁錮內力以寬王爺的心,再陪王爺盡興一賭。
”
什麼?我大震,忙側頭去看他,卻見他溫潤的面龐上,一派平靜,雙目凝注着快樂王,一動不動。
快樂王本來正自悠然地品着茶,聞言也不禁頓了一頓,猛地擡眼看沈浪,倆人目光相觸,一個想證實,另一個就坦蕩蕩地讓他證實。
我呆在一旁,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地理智告訴我,這絕對是個十分誘人的建議,快樂王一時拉攏不了沈浪,肯定十分不甘心,但留着擁有一身莫測高深的武功的沈浪在江湖上,無疑極其危險,而沈浪這個建議,應該正和他的心意。
因爲,他的目的從來就是沈浪,小葉於他不過是個意外的工具而已。
而以沈浪一貫的冷靜、理智和機智,以及那絕不輕易放棄的性格和成熟地心態,他絕非是一時鹵莽才提出這個建議地,主動請求封住內力的背後,他必定還有更深地考慮……至少,他和快樂王之間還有一場賭局……
只是,這樣一來,沈浪幾乎就等於毫無反抗能力了。
在這樣一個虎狼聚集的快活林,他無異是被擱置在快樂王和白飛飛的案板之上的魚肉,隨時都有可能被斬上致命的一刀……我忍不住咬住了嘴脣,雖然我對沈浪一直都很有信心,但這……實在太危險了,無法讓人不擔憂不惶恐……萬一,如果有什麼萬一呢?
“再算上我熊貓兒,”熊貓兒環着小葉走了上來,目光炯炯地瞪着快樂王,“王爺若還嫌不夠,不妨再把我熊貓兒的性命拿去!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
我無力地閉了閉眼,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隱去心頭的擔憂,事以至此,多想也無益,就看快樂王的意思了。
快樂王注視着沈浪和熊貓兒,微微沉吟了一下,正要回答。
庭外突然匆匆地奔進一個騎士,伏在石階前,朗聲報道:“啓稟王爺,加急密報!”
快樂王沉聲道:“拿進來。
”
那騎士進來奉上一個小小的竹筒,顯然是什麼飛鴿傳書。
快樂王展開一覽,濃眉頓時一軒,突然放聲狂笑了起來,聲震屋瓦,連一邊的茶杯都輕顫了起來,發出了輕微的瓷器碰撞聲。
我和沈浪、熊貓兒相互對視了一眼。
只見快樂王一拍紅木桌,昂然地站了起來,周身盡顯霸者之氣,忽地又止住笑聲,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浪和熊貓兒,爽快地道:“好!本王答應你們的要求!並且本王承諾,在你我未分勝負之前,本王絕對保證幾位的安全。
”
沈浪微微一笑:“謝王爺!”
白飛飛輕瞟了我一眼,識趣地也站了起來,媚笑道:“王爺英明!妾身稍後就準備爲小葉姑娘解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