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蒙小姐見憐,飛飛怎會不願回答?”白飛飛面似有惶恐之色,忙欠聲福了福,眼波黯然地道:“只是飛飛未出世時爹爹已亡故,不過三歲便隨母親四處乞討流浪,五歲時母親又染病去世,飛飛幾經被人販賣,獨自一人飄零至今——早已忘了自己是哪裡人了?”
她說到此,不由地淒涼地一笑,眼中淚光閃動,道,“古人長雲落葉歸根,而飛飛——只怕將來等到飛飛想重歸故土,也已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
“白姑娘,千萬莫要再傷心了,只要你喜歡,就算你一輩子住在這裡,又有何妨?”上官修君突然插話道,話才說完,似覺得語言有些唐突,臉頓時微紅。
聽到他這句話,白飛飛原本已顯蒼白的臉頰頓時也染上了幾許紅霞,復又垂首,低低地道:“多謝二公子!”
“修君說的是,上官家是鄭州難得的善人之家,你儘管安心住下來就是。
”
見他們二人相繼臉紅,我面上微笑雖然不變,心中卻忍不住又爲修君嘆了口氣,你的臉紅是真,她的臉紅卻是假,縱然你想留人家一輩子,人家卻不見得願意,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說不定這幾天她就會有所行動,要離開你了。
白飛飛雖然耐性極好,連在沙漠中也能忍着那樣要命的飢渴假裝繼續昏迷,只爲了報復沈浪,讓沈浪明白最終贏的依然是她。
但是如今形勢卻不一樣。
一則,居住着雲夢仙子地洛陽,已近在尺遲,她又怎願中途放棄?二來以修君善良的性子,勢必會對其關懷倍至,這對她而言反倒是種束縛,她怎麼也得想個法子逃脫。
而我。
既不清楚她的下一步的具體行動,又不放心修君。
那隻能改變原來的計劃,暫時不去找三姐,先在鄭州多留幾天再說了。
“修君,賈剝皮我已經打發走,你先帶白姑娘去廂房休息吧!”三人之間剛陷入靜默,門口人影一動,上官修遠已走了進來。
“是。
大哥!白姑娘,你暫時就先在客房休息一下,我等會就叫人給你在後院收拾個房間出來。
”上官修君忙站了起來,溫和地對白飛飛道。
“飛飛告退!”白飛飛站了起來,向我和上官修遠福了福,乖順地準備退下。
上官修遠走了兩步,突然回首,雙目滿含希翼地望着我道。
“小姐難得來一次北方,總不會馬上就回去吧?”
我看了一眼上官修遠,笑道:“我這次可是揹着我爹爹跑出來的,如今他估計已經知道我在這裡貪玩了,心中必定十分不高興。
我得趁這個時候和你哥好好談幾筆買賣,賺點銀子進來。
回去時也好將功補過,免的下回呀再也出不來——呵呵,所以呀,我非但不會馬上回去,還會在鄭州多呆幾天呢?只是客棧之中畢竟嘈雜,久呆心煩,說不定還要叨擾你們幾日,你們兄弟倆個可歡迎呀?”
這幾天必定有很多事情要和上官修遠商量,住客棧難免會有所不便,如果搬到上官府裡來。
正好也可就近監視一下白飛飛。
倘若她不會傷害到上官家,也不會做出危害他們之事。
我自然也不願去幹涉她。
“小姐願意住到寒舍來,修君正求之不得呢?”上官修君頓時兩眼放光,開心地道,“我馬上就讓人去把‘聽雨軒’收拾出來,小姐稍坐一會,我去去就來,等下修君就陪同小姐前去客棧中取行李,今日就搬過來。
”
“那倒不必了,行李我會吩咐她們拿過來。
”我對鸚歌和墨蘭道,“你們兩個,一個去找老八,一個去收拾行李,修君也不是外人,我們就不用客氣了,你們等下直接過來就是。
”
鸚歌和墨蘭笑着齊聲應是。
“兩位稍等,我派管家和兩未姑娘同去。
”上官修遠喚過一位管家模樣地人,吩咐了幾句。
“嗯!也好!”我點了點頭,笑道,“適才我見府中佈局頗有江南意味,出來這麼多天,還真有些想家了,大公子可願意先陪我一觀?”
上官修遠面色恭謹,眼裡卻似乎閃過一絲微笑,道:“小姐肯降貴紆尊,修遠自是榮幸之極!”
“呵呵,我這個人最怕人家如此客氣了,你們不要嫌我過於直爽就好!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後花園走走吧!”
* * * * * * * *
走入後花園,果然如我家庭院佈置一般,有一處四面環水的閣樓,閣樓旁連接回廊地兩端,均擺放着幾盆珍貴地花卉盆栽,散發着淡淡地香氣,我來到北方多日,此刻才嗅到一絲春天的氣息。
“修遠,我既住了下來,以後大家免不了要經常見面,你最好不要這樣拘束正經,保持適當的客氣就好,以免被人看出什麼端倪來!”沿着水上回廊,緩步走到亭中,待丫環將茶水點心上齊,又凝神查看了一下四周,確定周圍沒有人偷聽後,才緩緩地道。
“是。
”上官修遠忙肅整了臉色,道,“小姐,敢問你怎麼看這位白姑娘?”
“你懷疑她麼?”
我伸手輕撫過一朵粉嫩的花苞,低頭去嗅那隱隱的香氣,突然想起前世的一句歌詞:羞答答的玫瑰輕悄悄地開——如今地白飛飛,不正是那朵羞澀的玫瑰嗎?人人都只看見她那嬌豔的顏色,卻極容易忘記了玫瑰是有刺的,而且這刺還十分的鋒利。
只是旁邊這一位似乎竟沒受什麼影響,真是奇怪——想到這裡,我不由地側頭望了上官修遠一眼,上官修遠也正因爲我的反問而看了過來,一碰觸到我的眼神,就自動地閃了開去,回道:“屬下只知道,在這位白姑娘的身世還沒查明之前,絕不可輕易地相信她,因此她地言行,屬下會派人嚴密監視。
”
我沉默了一會,想起白飛飛的手段,心中不由暗歎,只怕上官修遠再派人監視,也是無用的吧。
“嚴密監視倒不用,留意一下就可以了!對了,沁陽那邊可有消息?”
“屬下正要向小姐稟報,事情確實有異,”上官修遠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神色,“屬下依據小姐指示,在沁陽周圍的路途上各設立了八處埋伏,待到半夜時分,以扇形分佈通往洛陽的三條分道上,果然相繼出現幾個急奔地人影,間隔時辰前後不過半柱香。
”
“——”我微微一側頭,意示他繼續說下去。
上官修遠道:“因夜色太過晦暗,屬下的人目力雖都不錯,而來人奔行速度卻都是極快,顯然也是其中好手,因此只能瞧清來人的大概模樣,瞧不清對方神色如何!但瞧他們的行動,卻似不曾受半點傷的。
”
我問道:“都是哪些人?”
上官修遠道:“倘若按事後時辰先後,應該先是‘賽溫侯’孫通,後是河北‘神槍賽趙雲’鐵勝龍、‘小霸王’呂光父子等人——”
他一口氣報出一連串的人名,我前世看書時本不記得那麼多人的名字,只是聽到他至少說完十幾個人的名字後,方纔輕皺了一下眉頭,自言自語地道:“難道只有這些人麼?那一笑佛和展英鬆、方千里等人卻又是去了何處?”
上官修遠沉聲道:“屬下設下的八處暗哨,只有三處發現這些人的蹤跡,而其餘幾處卻未見有絲毫動靜,更不曾見小姐所說地一笑佛等人。
”
我道:“那發現有人奔出後,你們又如何行事?”
上官修遠道:“當時這三處暗哨均分別埋伏了四人,但屬下地人見有人突然獨自狂奔而出,而身影之間靈活自如,非但不象驚駭恐懼,反倒十分興奮,宛如前頭有極其吸引之物一般之時,心中難免十分疑惑,因此當機立斷地派出其中一人悄悄跟隨,欲追查其因。
難知過不了一會,後面竟不斷有人相繼奔出,屬下的人本想留一人繼續埋伏,因此到了最後,就算有人奔出也不再理會。
不料,等到最後一人出來時,竟不若前頭之人奔行迅速,反而如癡似顛一般,連喊着‘鬼鬼鬼——’,似是十分恐懼、連滾帶爬地踉蹌而去。
屬下地人見此情景,權衡之下,終於也跟了上去。
”
說到這裡,上官修遠突然似想到了什麼一般,頓了一頓,滿面愧色地道:“屬下管教無方,致使三處埋伏到最後,竟然全部成空而不知後事如何,請小姐責罰!”
“罷了——這也怪不了他們。
”我越聽眉頭越緊,立時便聽出了他語中的意味,八處暗哨,破了三個,雖說每個人都有追尋的目標,但埋伏之地卻空了,這等於便留下了三處缺口,如果有人在他們全部離開後再通過此路,那自然就無人知曉了。
而瞧他如此羞愧,想必埋伏的人都離開之後,必定又有其它狀況發生。
一笑佛他們至今不見蹤影,自然與此有關。
“那追蹤之人,後來有何收穫?”事情已然發生,此刻我再去責問,已是無益,再則他們當時必定不知道其他二處居然也有同等事情發生,自然是先去追查要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