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變生意外

沒看出破綻

按說屋內的人聽得有人來到,最少也該有一個出來察視,擔當“把風”的任務的。但直到霍天雲跑進那間石屋,還是沒人出來。

也是由於霍天雲急於去救風從龍的原故,一時粗心大意了些,沒有想到這個不合情理的破綻。同時他也沒有回過頭去看,要是他回頭一看的話,他當可發現第二個不合情理的破綻。東方化的輕功或許稍遜於他,但決不會相差很遠。但直到闖進石屋,東方化還是遠遠落在他的後頭。

霍天雲一腳踢開兩扇板門,只見屋子裡的土坑上躲着一個面黃肌瘦的虯髯漢子,他沒有見過風從龍,自然以爲這個面帶病容的漢子是風從龍了。

“風從龍”躺在坑上,似乎半身已經癱瘓,起不了“牀”。但他手上拿着的鋼刀還是左揮右劈,虎虎生風。三個人聯手攻他,兀是不能逼近。

霍天雲大喝一聲“鼠子敢爾!”長劍出鞘,一招“李廣射石”,向當中的一人背心剌去。他是名門正派的弟子,縱然在這個必須火速救人的緊急關頭,還是不肯偷襲,先喝一聲。

那人用的是一雙青銅鐗,反手一砸,力道居然不弱,把霍天雲的長劍碰開。霍天雲使出了天山劍法的“追風劍式”,唰唰兩劍,分剌左右兩個敵人,劍招疾展,當真是宛如暴風驟雨。

三個敵人都被霍天雲引開來對付他了。一個似乎有點吃驚,說道:“那來的這小子,倒是有點扎手。”一個則在大怒罵道:“好大膽的小子,膽敢來管我們的閒事,你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另一個叫道:“好,那就先斃了他!”

斗室之中,四人惡鬥,簡直沒有迴旋的餘地。霍天雲揮劍猛攻,如臂使指,以一敵三,兀是佔了六分攻勢。但急切之間,卻是不能取勝。

躺在坑上的“風從龍”說道:“老弟,你見義勇爲,我是十分感激你。但我卻不願累你送命,你走吧。”以肘支牀,作勢要坐起來。

霍天雲連忙說道:“風大俠不用擔憂,這幾個賊我還可以對付。還有東方化前輩也在後頭,就要來了。”

“風從龍”道:“你是誰?”

“晚輩是天山派弟子霍天雲。”霍天雲答道。

“風從龍”突施暗算

“風從龍”想坐起來,顯然是力不從心,“哇”的一口鮮血吐出,又復躺下。

霍天雲忙說道:“風大俠,你安心躺一會兒,東方前輩一來,馬上就可以把這三個小賊打發,用不着你費神了。”

“風從龍”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我,我恐怕是不行啦!但不管是死是活,我對老弟都是一樣感激。”

霍天雲心頭一沉,東方化怎的還未來到?他不是怕打不過這三個人,此際他已稍占上風;他怕的是中了毒的風從龍不能支持下去,必須趕快打敗這三個賊人,方能施救。

而目前最要緊的還是保護風從龍,於是霍天雲運劍如風,乘隙即進,不讓三個敵人有騰出手來加害風從龍的機會。終於給他搶到土坑前面的位置,攔住了對方可能向風從龍的襲擊,這才稍稍放心。

此時他是面向三個敵人,背心向着躺在坑上的“風從龍”。

正在劇鬥,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發生,躺在坑上的“風從龍”一躍而起,刀中夾掌,竟然向他疾劈下來!

霍天雲背後沒長眼睛,也沒想到“風大俠”會施毒手,本來是非着了暗算不可的,幸虧他正在使出一招“大須彌劍式”,這是天山劍法中攻守兼備的絕招,變化十分奧妙。一覺頭頂上微風颯然,本能的便會遮攔。

只聽得“當”的一聲,火花四濺。“風從龍”的鋼刀損了一個缺口,但霍天雲格開了他的刀,卻避不開他的一抓。肩頭上火辣辣作痛,衣裳已是給他抓破,起了五道指痕,幸好沒傷着琵琶骨。

這霎那間霍天雲幾乎驚得呆了,不過事實擺在眼前,不由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向他突下毒手確實是剛纔還躺在坑上的滿面病容的“風從龍”,而且他刀掌兼施,第二招第二招凌厲之極的殺手毒招,已是接續向他攻來。他那裡還能發呆?

“風從龍”刀斫掌劈,虎虎生風,恍如一條正要齧人的猛獸,那有半點病人的模樣?

中了陷阱

霍天雲一呆之後,頓然省悟,大怒喝道:“奸賊竟敢騙我!”

那個假冒風從龍的虯髯漢子哈哈笑道:“姓霍的小子,你知道已經遲啦!”

霍天雲氣得幾乎炸了心肺,當下一聲長嘯,唰的一劍向那漢子刺去,劍鋒斜削,劍柄倒撞,同時攻向另外兩個敵人,喝道:“你們把風大俠怎麼樣了?”他這一招三式,名爲“三轉法輪”,是天山劍法“追風劍式”之中拼着兩敗俱傷的一招,端的厲害無比。虯髯漢子正在一刀斬下,倘不變招,虎口非給他剌着不可!

只聽得“鐺”的一聲,虯髯漢子的鋼刀脫手飛出,原來他不敢和霍天雲硬拼,仗着人多,失了兵刃也不打緊,是以索性擲刀傷人。

霍天雲焉能給他飛刀擲中,回劍一拔,飛刀轉了方向,另外兩個敵人的鋼鞭與銅鐗同時並舉,打落了這柄飛刀。

虯髯漢子冷笑說道:“好小子,你死到臨頭還敢這樣逞兇,告訴你吧,風大俠早已被我們殺掉了!”另一個漢子跟着縱聲笑道:“好小子,我們正等待你來給風從龍陪喪呢。嘿,嘿,你果然來了。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

霍天雲也不知他們說的是真是假,只好對風從龍的生死暫且不去理會,全力和四個敵人周旋。大須彌劍式展開,一口長劍盤旋飛舞,遮攔得風雨不透。

那虯髯漢子本來不是擅於使刀的,拋開鋼刀之後,使出了近身搏鬥的大擒拿手法,比起手握鋼刀之時還更厲害。他的本領比另外三人強得多,霍天雲以一敵四,仗着精妙綿密的劍法,雖然不至於爲敵所乘,但也僅是隻能防禦而已。想要猛施殺手,已是不可能了。

霍天雲心裡想道:“東方化聽見我的嘯聲,應該加快腳步趕來了吧?”當前的形勢十分明顯,只要他能支持一會,東方化一來,他就立即可以反敗爲勝。

正自心焦,只聽得一聲長嘯,嘯聲未已,東方化已是衝進這間石屋,踏進門來!

“啊呀,你上當了!風大俠呢?”東方化一踏進來,就裝作驟吃一驚的神氣,失聲叫道。

東方化竟是敵人

霍天雲道:“風大俠死生未卜,先擒活口,再拷問他!”

東方化道:“好!”邁步向前,一抓向那虯髯漢子抓去,喝道:“豈有此理,你是什麼東西,膽敢假冒風大俠來騙我們!”

另外兩人鞭鐗齊舉,擋住了東方化的攻勢。虯髯漢子哈哈笑道:“東方老兒,你來了也只是送死!”

東方化連劈三掌,逼退敵手,闖進包圍圈中,與霍天雲並肩作戰。說道:“霍賢侄,你對付這三個賊子,讓我來會會這無恥奸徒的大擒拿手。看一看是他強還是我強?”

霍天雲知道東方化擅於分筋錯骨手法,正好可以剋制假風從龍的大擒拿手功夫。心想以東方化數十年的功力,料想不過十數招便可把這虯髯漢子手到擒來,於是說道:“好的,東方前輩,請留活口!”

東方化笑道:“我理會得!”左掌虛劃圓圈,右掌圈中穿出,抓向虯髯漢子。這正是分筋錯骨手的一記絕招,名爲“玄鳥劃砂”。

他們兩人的對答好像把那虯髯漢子視爲掌中之物,虯髯漢子大怒喝道:“東方老兒,你雖然是個成名人物,我也不是無名之輩,你敢輕視於我,我與你拼了!”雙掌齊出,還了一招“橫雲斷峰”,乃是硬碰硬的打法。東方化冷冷說道:“求之不得!”

霍天雲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見虯髯漢子這個打法,便知東方化可以必勝無疑,根本用不到十招,可能就在三招之內。於是毫不提防,放心去攻擊另外的三個敵人,以免他們阻礙東方化施展功夫。

不料正當他運劍如風之際,東方化那一抓突然縮回,改了方向,抓到霍天雲的身上。

這一下變生不測,比起剛纔他受假風從龍的襲擊,更加是令他意想不到。要知假如東方化一來便向他攻擊,他還可以一拼,但如今是在和他並肩作戰之際,而且是在罵對方是“無恥奸徒”之際突然向他暗算,他怎想得到東方化就在正是他自己所罵的“無恥奸徒”!

忽聞女子尖叫聲

禍起蕭牆,變生意外。陡然間霍天雲只覺肋下一麻,還未弄清楚是發生什麼事情,已是給東方化點着了肋下的“冷淵穴”。咕咚一聲,倒在地上,叫道:“你,原來你也是……”“奸徒”二字尚未曾說出口,便已不省人事。在這最後一瞬,他方始明白東方化竟是賊人一黨,可惜遲了。

原來東方化之所以遲遲而來,乃是要同黨四人消耗霍天雲的內力,以防他在被點着了穴道之後,還能自己運氣衝關,或者施展閉穴的功夫。他的顧慮可說是周詳之極,霍天雲怎能不着了他的道兒?

霍天雲身子一倒,東方化哈哈大笑。可是又一件他所意想不到的事,突然就在這最後一瞬間發生!外面有一聲清脆的尖叫,是個女子的聲音。

東方化應變快極,一柄飛錐反手打了出去。只聽得那女子“哎喲”一聲,也不知是否已經給他打中。但他追了出去,卻已不見人影。

東方化叫那冒充風從龍的漢子和另外一個人騎馬去追,過了一支香的時刻,兩個人回來,都說沒有見着。他們的坐騎都是百中挑出的口外名駒,追出數裡之遙,仍然沒有發現一個人的影子,按道理說是很不可能之事。是以他們回來之後,不禁有點疑神疑鬼,還以爲是剛纔聽錯,說不定那是什麼怪鳥的叫聲?否則是人的話,她怎跑得這樣快?

東方化搖了搖頭,說道:“我決計不會聽錯!”

那漢子道:“然則東方前輩懷疑是誰?”

東方化道:“依我看來,恐怕多半是那姓谷的丫頭。”

那漢子笑道:“那丫頭雖然得了蓬萊魔女這派的真傳,她單身一人,也是不足爲慮!”

東方化道:“我不是怕她,但也不可不防。從今晚起咱們輪流守夜吧。她若再來,可不能讓她跑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霍天雲方始悠悠醒轉。那個女子的尖叫聲,他在不省人事之前的一瞬間也是聽見了的。

初醒來時頭袋昏昏沉沉,心中亂成一片,漸漸整理思路,方能把前後發生的事情連串起來。許多疑問橫塞胸中,其中一個疑問是:那女子是誰呢?

給霍天雲解藥

忽地房門給人推開,進來的人不是別個,正是東方化。

霍天雲大怒說道:“我以爲你是個俠義道中的老前輩,誰知你竟然是個無恥老賊!虧你還有臉來見我!”

東方化給他一頓臭罵,卻不動怒,反而笑道:“你中了我的圈套,想必是恨我到了極點了吧?說老實話,此際,你是不是想就殺了我?”

霍天雲冷冷笑道:“我只恨我沒氣力殺你!大丈夫可殺而不可辱,你殺了我吧!”

東方化道:“誰告訴你我要殺你呢?呀,你都猜錯了,我也不是要來侮辱你的!”

霍天雲道:“那你意欲何爲?”

東方化道:“你不是恨你沒有氣力殺我嗎,我就是來給你氣力的!”說罷取出一顆紅色的藥丸,說道:“實不相瞞,我不僅是點了你的穴道,還在趁你昏迷之際,給你下了酥骨散的藥,所以你沒氣力。這是解藥,你服了就有氣力了。”

這一來倒是霍天雲始料之所不及,也不知是相信他的好還是不相信他的好,說道:“你搗什麼鬼,總之我不會相信你的鬼話!”

東方化笑道:“我也不要你相信,不過你可以仔細想想,我若要殺你,那是不費吹灰之力,何必要用毒藥才能害你。”說罷,把那顆藥丸送到霍天雲手中。

霍天雲一想這話不錯,東方化確是無需用毒藥害他。同時心裡也是有點思疑不定,一路上東方化的行逕都是甚爲古怪的,莫非這次的事,其中也是另有蹊蹺?於是姑且一試,最多是送了這條性命,把那藥丸吞了下去。

過了一會,只覺一股暖氣從丹田升起,果然漸漸恢復精神,伸拳踢腿,氣力竟也不弱了。

東方化笑道:“我不騙你吧,你的寶劍就在你和身邊,拿起來吧,來殺我呀!”

霍天雲疑團滿腹,說道:“何以你暗算我又把解藥給我?東方前輩,假如你另有用意的話,希望你說給我知道。要是我錯怪了你,我向你陪罪。”

東方化道:“沒什麼用意,你是霍天都的得意弟子,天山派劍法據說是天下至高無上的劍法,我想見識見識。看看你的天山派劍法是不是能殺了我?你沒氣力,如何能夠使劍?”

東方化承認欺騙

霍天雲不知他是開玩笑還是正經話,不過他說話的神氣倒是一本正經的。

霍天雲揣摸不透,說道:“你說風大俠在這兒養病,這又是怎麼回事?”

東方化淡淡說道:“你可以當它是真,也可以當它是假。”

霍天雲道:“這是什麼意思?”

東方化道:“他是曾經在這間屋子住過,後來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對金刀寨主說的那個消息是真,但要你來接他回去,那就是假的了。我在見到你的時候,這屋子裡住的早已不是風從龍而是我的四位弟兄了。”

霍天雲怒從心起,說道:“你真是騙我的了。”

東方化哈哈笑道:“不錯,金刀寨主何等精明,我的消息若非半真半假,焉能騙得他的相信?他不相信,又豈肯讓你來呢?”

霍天雲道:“那麼你本來是想騙金刀寨主的嗎?”

東方化道:“這倒不然,我早料到金刀寨主是不能分身的,真正的用意還是騙你!”

霍天雲道:“爲什麼你要騙我?”

東方化哈哈笑道:“你的年紀不到我的一半,怎的像個老人一樣囉唆?我不是一來就告訴了你麼,我要領教你的天山劍法呀!”

霍天雲道:“你要領教儘可用別的法子。”

東方化道:“不行!第一,我的輩份比你高,我不能向小輩求教,只能把你當作敵人,和你交手;第二,你若不是吃了我的大虧,不會恨我;你不恨我,又怎能使出看家本領?第三,我要你變成籠中之鳥,你才能讓我擺佈!”

雖然一片歪理,但聽他說得非常認真,倒像是由衷之言。替他設想,他若有這個存心,的確也非如此不可。霍天雲一時捉摸不透,說道:“對不住,我可沒有這許多功夫陪你胡鬧!”他氣力已經恢復,便想奪門而出。

東方化冷笑說道:“你又忘了,我不是和你說過麼,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休想逃出此處!”堵住院子的出口,呼的一掌,果然就向霍天雲劈了下來。

霍天雲先強後弱

這一掌來得甚爲猛烈,霍天雲即使不是氣力剛剛恢復,單憑掌力,也是難以和他比拼的,無可奈何,只好拔劍招架了。

由於摸不透東方化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最初幾招,霍天雲還是不敢盡數施展,讓他三分。那知霍天雲避免攻他要害,他卻是招招凌厲,掌劈指戮,都是指向霍天雲的關節穴道,絕不留情。

霍天雲不由得怒火上升,說道:“東方前輩,你是當真要較考我麼?”

東方化冷笑道:“你以爲我和你玩耍不成?”

霍天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東方化道:“你以爲我是什麼人我就是什麼人!”

霍天雲道:“如此說來,你根本就不是值得我尊敬的老前輩!”

東方化哈哈笑道:“誰要你的尊敬,你自己喜歡叫我老前輩,我也沒有強迫你叫!”

霍天雲道:“你是無恥奸徒!”他這樣的罵東方化,其實也還是試試對方反應的。那知東方化竟不否認,哈哈笑道:“你喜歡怎樣罵就怎樣罵,反正你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了!你以爲激怒我,我就會讓你痛痛快快的死掉麼?”

霍天雲大怒,劍法一變,喝道:“如今你要我死,恐怕也沒那麼容易了!誰叫你給我解藥?”

刷刷刷,連環三劍,每一劍都是從東方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東方化讚道:“這纔對了。天山劍法,果然名不虛傳!”不過他的掌法也是綿密非常,急切之間,霍天雲還是沒能擺脫他的纏鬥。

轉瞬間過了數十招,霍天雲已是越來越佔上風,眼看就可以衝出這間屋子,忽地眼睛一花,幾乎給東方化一掌劈着。霍天雲吃了一驚:“怎的我忽然如此不濟?”但奇怪的是東方化也好像知道他已是由強變弱,將要打到他身上的一掌忽地變招,但仍然不肯放霍天雲過去。

再過一會,霍天雲頭暈目眩,氣力更是不加,終於咕咚一聲,倒在地上。

識破毒計

東方化將他一把抓起,推入房間,冷冷說道:“今天你不行了,明天再來!”

傍晚時分,有人送飯給他,菜餚倒是相當豐盛。

霍天雲摸不透東方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索性把生死置之度外,有飯便吃,有酒便喝。倦了就矇頭大睡。

第二天一覺醒來,身體並無異狀,精神似乎比昨天還好。東方化又來向他挑戰了。

他要脫困,非得打敗東方化不可。於是只好又像昨天那樣,全力應戰。

這次打了一個多時辰,師父所授的武功幾乎都拿了出來,可惜結果也仍然是和昨天那樣,當他剛佔上風之際,氣力又是漸漸不加,最後仍然是給東方化擊倒。

第三天他把天山劍法最深奧的大須彌劍式施展出來,東方化攻不破他的防禦,給他奪門而出。正自高興,不料跑沒多遠,突然又是一陣頭暈目弦,結果暈倒在地上。待他醒來之時,又已是被關在那石室之中。

經過了三天的較量,霍天雲已是心中明白:東方化不定是在食物中下了適當份量的酥骨散,把時間算得十分準確,他一用真力,過了一定時間,藥力的發作就可以令他氣力大打折扣。無論如何也是逃不出去。

“他天天找我比劍,那是什麼用意?”霍天雲反覆思量,終於給他在悶葫蘆裡鑽出了一個恍然大悟。

“對了,他是要偷學天山劍法!利用我來給他喂招!待他自信已是全部參透天山劍法之時,可能也就是我畢命之日了。”

想至此處,不禁毛骨悚然。“我決不能如他所願,”霍天雲暗自想道:“不過要是我不和他交手,也還是不能脫出牢籠。難道我就這樣糊糊塗塗的死在這裡嗎?他說的有關風大俠的事情,不知是真是假,指望風大俠還活在人間,回來救我,恐怕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了。我死了也該讓金刀寨主知道,有誰能給我報訊呢?”忽地他又想起了第一天他在神智將失未失之際,聽到的那個女子叫聲。

那女子是風鳴玉

好像在黑暗中看見一線光亮,霍天雲又再想道:“這女子不知是什麼人,但她當時是失聲驚呼的,總不會是東方化他們一夥。我給他們暗算這件事情,最少也還是有一個人知道的了!”

但縱然這個女子知道,又有什麼用呢?東方化的武功如此厲害,還有四個本領也很不弱的同黨相助,難道他還能指望這個女子把他救出來麼?最大的希望,也只能是希望這個女子把所見所聞之事告訴金刀寨主,希望金刀寨主在他死後替他報仇了。這還得希望這個女子是認識金刀寨主的才行。“她在那天是否能夠逃出東方化這一夥人的魔爪我也還未知道呢,那能有這許多奢望?”霍天雲不禁心中苦笑了。

霍天雲當然不會知道,這個女子早已逃出東方化這一夥人的魔爪,這一夥人那天連她的面也都沒有見着。

他當然更加料想不到,這個女子如今正是準備前來救他。

這女子不是別個,正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師妹風鳴玉。風鳴玉倒是見過他兩次的,一次是當霍天雲來到那座荒林找她師傅的時候,風鳴玉躲在山上見他經過;一次是在婁烈的山寨之中,她看見他正在被婁烈和婁烈的手下圍攻。

可是這兩次霍天雲都沒有看見她,他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師妹。

風鳴玉被大雪封山困了七日,當她離開金刀寨主所在的那座山頭之時,東方化與霍天雲已經走了五天了。

幸好她在路上用三兩銀子買到一匹世所罕見的駿馬“火龍駒”,恰好和霍天雲同一天到達那條山溝。她幸而霍天雲比她早一步踏進那間石屋,她纔不至於也蹈覆轍。

她聽見屋內金鐵交鳴之聲,她看見東方化面上帶着詭異的笑容隨後走入那間石屋。

但她已經知道屋子裡沒有她的父親。爲什麼她會知道,下文自有交代。

屋子裡的人正在全神對付霍天雲,沒注意外面有人偷看。

可是當她剛剛在牆外的隙縫偷看之時,也正是霍天雲遭受暗算的時候。

一件怪事

風鳴玉的一聲尖叫引來了一柄飛錐。

當時東方化正在將告得手的緊要關頭,無暇出來追她。但他反手打出來的那枚淬過毒藥的飛錐,仍是又準又勁,就好像背後長眼睛似的。

幸虧風鳴玉身法輕靈,一覺暗器破空之聲,立即斜躍,在這間不容髮之際,恰好避開。但聽得“咔唰”一聲,飛錐插進對面的岩石,錐柄兀自顫動不休。

經過幾個月的磨練,風鳴玉已經不是一個只憑血氣之勇的少女了,她見過霍天雲的本領,她知道霍天雲的本領比自己高明得多,霍天雲尚且遭擒,她如何能是人家對手?就憑對方打出的這柄飛錐的勁力,她已經是應付不了。

好在她的輕功很好,那個假冒她的父親的虯髯漢子追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躲進樹林。她的火龍駒是放在林中吃草的,她跨上了火龍駒,那個漢子如何還能追得上她?連她的影子都沒見着。

風鳴玉跑上對面的山頭,鬆了口氣,可是心裡卻更加亂了。怎麼辦呢?

她以爲可以見到自己的父親的,不料卻是見到了她的霍師兄遭人暗算。

不過這個結果雖然是出她的意料之外,卻也並非來得太過突然。她早有預感會有一些事情發生,不過不知道是這樣的一個結果而已。

爲什麼她有預感?因爲就在今天一早(也許是在昨晚),有個人已經警告了她。

“原來這個人所說的竟是真的,今早我還以爲他是故弄玄虛呢。好在我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情,這纔沒有陷入敵人的圈套。”風鳴玉想起剛纔險惡的形勢,思之猶有餘悸。

昨晚她在一個農家投宿,那個老婆婆告訴她,從當地到她所要去的那條山溝還有將近二百里的路程。

二百里的崎嶇山路在普通人來說,那是還要費很多氣力才能走得到的相當遠的路程,但在她來說,卻是可以走得輕鬆寫意,有如近在目前的路程了。只要跨上火龍駒,用不了一個上午,便可到達。

於是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想不到第二天一早醒來,卻發現了一件怪事。

奇怪的“警告”

農家沒有馬廄,她的“火龍駒”是放在屋後的樹林之中,讓它自行去找草料的。她和“火龍駒”相處了這麼多天,已知它深具靈性,認定了一個主人之後,就不會離開她的。等閒的強盜,也決不能將它盜去。

第二天一早起來,酬謝了居停主人,風鳴玉便到屋後的樹林呼喚她的愛駒。

“火龍駒”果然沒有失掉,一呼即至。不但沒有失掉,還多了一點東西。

那是用一口鋼針釘在馬鞍上的一張紙。紙上寫着兩行字:“令尊雖然尚在人間,卻已離開原地。前途兇險,此行務須提防遭人暗算。”沒有上款,也沒有具名。

風鳴玉大爲驚異,是什麼人留給她這張字條呢?

“火龍駒”是等閒之輩近不了它的,而且即使來人本領高強,力能制服“火龍駒”,它也一定會抗拒與及嘶鳴的。在她剛剛得到“火龍駒”的第二天晚上,就曾發生過有兩個馬賊要來盜它,給它踢倒的事。

昨晚風鳴玉雖然是一覺睡到天亮,但以她的武功造詣,一有什麼聲響,立即便會醒覺。她沒有驚醒,顯然她的“火龍駒”是讓那個人走近它並且把字條釘在馬鞍的。“爲什麼火龍駒肯對此人服服貼貼,難道是它認識的熟人?”

風鳴玉驚疑不定,不過那個人的“警告”卻也不能阻止她的繼續前行。

死別生離已十年,等了十年,方始得到父親的消息,她焉能不去尋找她的父親?雖然那人說她的父親已經離開原地,在那裡等着她的可能是她的敵人,她也是非去看個究竟不可!

有一點令她得到安慰的是,她的父親果然是還在人間,警告她的那個人也這麼說。只要父親還在人間,她就一定要找着父親。

結果果然是不出那人所料,她沒有找着父親,在那間石屋裡是心狠手辣的敵人,她去到的時候,正好看見她的霍師兄遭人暗算。幸好她預先得到這個“警告”,否則必將和霍天雲同一命運。

此際風鳴玉已經遠離魔爪,在對面的山頭躲起來了。她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募地瞿然一省:“莫非都是同一個人?”

百思莫得其解

她在路上所遭遇的事情,最令她百思莫得其解的就是這匹“火龍駒”的來歷了。

這匹“火龍駒”是她從一個“土頭土腦”的鄉下少年手中買來的,價錢只是三兩銀子!

以前她住在荒林之中,與外間隔絕,不知外面的物價,但如今已經知道,即使是一匹劣馬,最少也要十兩八兩銀子了。

天下那有三兩銀子就可以買一匹千里馬的“便宜事情”?多笨的鄉下人也不會不知道物價的?再說像這樣一匹世所罕有的火龍駒,又怎會落在一個窮得沒飯吃的鄉下人的手上呢?

她不能不懷疑,這是有一個不願意出面而想要幫忙她的人,特地假手那個鄉下少年,“賣”給她的了。

此際她冷靜下來,仔細又看一遍那張字條,不由處冒起一個念頭:“留字的人和那個把火龍駒假手鄉下少年‘賣’給我的人,恐怕十九就是同一個人吧?”

“這個人既然知道是有敵人佔了我爹爹的這間石屋,他還擔心我會受到暗算,按理說,他也應該到這裡來的。”風鳴玉心想。

風鳴玉斷定這個人是要在暗中幫忙她的人,懷着這個希望,她期待這個人的來到。

可是等了兩天,這個人卻並沒有來。

她自忖不是東方化這一夥人的對手,可是她卻不能不擔心她的霍師兄的安危。

雖然她不敢魯莽從事,逕自闖進那間石屋救人。但在這兩天當中,她也曾到過附近窺伺。

在屋後給她發現有個山洞,前面有大石頭擋住洞口,她就在洞中偷聽屋內的動靜。火龍駒放在林中,倘若給敵人發現她的蹤跡,她還可以來得及逃跑。

接連兩天,她聽到霍天雲與東方化高呼酣斗的聲音,她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知道霍天雲未遭殺害。不過卻是想不通東方化爲什麼會這樣作弄他。

第二天的晚上,正當霍天雲又再給擊暈的那段期間,她在那個山洞之中,偷聽到東方化和同黨的說話,這個謎底方始揭穿。

明天要殺霍天雲

屋內東方化正在和他的黨羽喝酒,高興非常,不時發出笑聲。

“天山劍法果然是精妙無比,幸好我給他下了酥骨散,否則只怕當真還留不着他呢!”東方化喝了幾杯,哈哈笑道。

那個冒充風從龍的漢子問道:“西門老爹子,你爲何要賣這許多氣力,捉着了這小子,卻每天陪他練武?”

屋後面偷聽的風鳴玉心中一動,“西門,這個複姓很是少見,我卻在這一個月中,碰上兩個複姓西門的人,倒是怪事。”她想起了那個混入金刀寨主寨中的那個奸細西門羽,“莫非這一老一少有甚關連?”風鳴玉心想。

東方化笑道:“要不是我想把他的天山劍法拿到手中,我纔沒有閒功夫陪他玩呢!”

那漢子其實也是早已知道東方化這個用心了,不過是想等他親口說出來而已。當下笑道:“恭喜老爹子,你老的武功本來就已超卓,再學成了天山劍法,那就是天下無敵了啦。”

東方化道:“天下無敵,那卻未必,我但求可以對付得了霍天都,亦已心滿意足了。”

風鳴玉暗地哼了一聲,心想:“要是不用詭計的話,你連霍師兄也勝不了,還想去對付我的師公?”不過卻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原來這個複姓“西門”改名“東方化”的人,是和她的師公結有樑子的。

那漢子繼續說道:“霍天都不過長於劍法而已,怎比得上老爹子內外兼修的功夫,要是你也學會了他的劍法,知己知彼者必勝,那還愁對付不了他?老爹子,你做成了天下第一高手,我們也想沾一點光。”

東方化早知他會提出要求,淡淡說道:“你們想如何沾光?”

那漢子道:“請老爹子隨便指點我們幾手武功,我們就感激不盡了。”

東方化笑道:“這次你們幫了我不少忙,我是該酬謝你們的。好吧,我把天山劍法教給你們吧。”心中卻是在盤算,這個秘密可不能泄漏出去,事成之後,須得殺這幾個人滅口。

“不過,這小子似乎已看出我的用意,”東方化繼續說道:“明天不知他還肯不肯陪我練武?我只要明天就可以學全了。哼,不管他肯是不肯,總之他也只能多活一天了。明天我就要把他殺掉!”

準備冒險救人

“明天就要把他殺掉!”這句話聽在風鳴玉的耳中,不由得心頭大震。

“對,早點將他殺掉,也免得咱們提心吊膽。”那假冒風從龍的漢子說道。

東方化點了點頭,說道:“那天聽到的那個女子叫聲,要是我猜得不錯的話,她定然是那個姓谷的女子。”

“啊,你說的敢情是川西谷大俠的女兒?不過聽說谷大俠早已死了。”他的同黨問道。

“不錯。不過這女子的武功不是跟她父親學的,而是得自母親的傳授。谷夫人是蓬萊魔女這派的傳人。”

那個冒充風從龍的漢子吃了一驚,說道:“蓬萊魔女這派的傳人,那可是不能小視啊!”

東方化眉頭打結,不大高興的樣子說道:“本來我也不至於害怕一個女娃兒的,但總得提防她來和我搗亂,所以要是霍天雲這小子明天不肯和我練武的話,我也要殺掉他的了。寧願多花一點時間,自己去參透這兩天所得的天山劍法了!”

東方化那裡知道,他所要提防的這個女子如今正在屋子的外邊,不過這個女子卻並不是谷大俠的女兒,而是一個他還沒有見過面的風鳴玉。

“這姓谷的女子不知又是何人?她和我的霍師兄不知又是什麼關係?”風鳴玉一再聽得東方化和他的黨羽提及她,也是不禁頗爲覺得奇怪。

不過,她卻不敢存有奢望,那個留她字條的神秘人物,她等了兩天,都還沒有見來,她如何能夠指望一個她根本就不知道是何來歷的女子來幫她的忙呢?

“這夥強盜明天就要殺掉我的霍師兄,怎麼辦呢?只有今晚一晚的時間了,我可不能坐視不救!”無計可施,風鳴玉只好拼着自身冒險,待到更深人靜之時,偷偷進去,說什麼也要把霍天雲救出來。

東方化沒料到他所要提防的女子就在外邊,同樣他也沒有料到被囚在內室的霍天雲早已醒來,聽到他們的說話。霍天雲的內功造詣比他的估計要高出一些,他估計霍天雲在暈倒之後最少要三個時辰方能醒轉的,卻不知只過了兩個多時辰,霍天雲已經是醒過來了!

霍天雲又驚又怒,“我可不能束手待斃!”當下便即運氣調元,準備衝出去和東方化作最後場決鬥!

上官英傑突如其來!

外面的風鳴玉正在伺機而動,裡面的霍天雲也正在聚精蓄神,準備衝出去和東方化作最後一場決鬥。

風鳴玉情知自己不是這夥人的對手,她是作着最壞的打算,萬一給這些人發現,她就要施展一招與敵偕亡的劍法,犧牲自己,好讓霍天雲逃走。

霍天雲當然更是在作着最壞的打算,他情知自己中了酥骨散的毒,決計鬥不過東方化,最多隻能令東方化受傷,怎樣也是不能殺掉他的。他準備在開始感到氣力消失之際,便即自斷經脈而亡,勝於給東方化玩弄於股掌之上。

而東方化則在打着如意的算盤,明天殺了霍天雲之後,跟着殺這四個同黨,然後逃到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苦練偷學來的天山劍法。用不了三年五載,他就可以成爲天下第一高手。

三個人三樣心思,但誰也料想不到,竟有第四個人突如其來,破壞了東方化的計劃!

風鳴玉躲在岩石後面沒有看見,那個在門口把守的強盜卻忽地發出一聲慘叫,卜通倒地。另一個人方纔發現一條黑影向他撲來,可是也還來不及叫喊,就給那人一掌打暈了。

東方化喝道:“好大膽的野丫頭,膽敢上門行兇!”

說時遲,那時快,那人已是踢開板門,走進屋子來了。

大出東方化意料之外,來的是個面有刀疤的少年,並非他預料的那個姓谷的少女。

風鳴玉更是又驚又喜,此時她已從岩石後面探出頭來,石屋門戶洞開,她已是瞧得清清楚楚,那個突如其來的男子不是別個,正是那個曾經欺騙過她,也曾經兩度救過她的那個上官英傑。

這霎那間,風鳴玉恍然大悟了,原來那個留字警告她的人就是上官英傑。那匹火龍駒也可能是上官英傑假手一個鄉下少年“賣”給她的。

那個假冒風從龍的虯髯漢子撲上前來,上官英傑出手如電,但見綠光一閃,他手上的玉簫,已是點中了那個漢子的穴道。

上官英傑以晚輩自居

東方化呆了一呆,喝道:“上官英傑,原來是你!”

由於呆了一呆,東方化出手稍爲遲了些兒,上官英傑的寒玉簫已經點到那個虯髯漢子的身上。

不過也就是在這瞬息之間,相差不過毫黍,東方化掌挾勁風,亦已打了到來。

上官英傑騰出左手,在這間不容髮之際,接了他的一掌。

雙掌相交,發出鬱雷也似的聲響,上官英傑退了三步,東方化幌了兩幌。表面看來,似乎是上官英傑吃了點虧,但上官英傑是分心兩用,單掌接招的,比較之下,縱然不能說他的功力勝過對方,最少亦是不在對方之下。

那個虯髯漢子幸虧得東方化替他擋了一擋,上官英傑要分出八成以上的真力對付,玉簫雖然點着他的穴道,所餘的內家真力卻未能透過玉簫,閉封他的穴道了。在這夥人當中,虯髯漢子的功力僅遜於東方化,勝過其他三人,穴道一陣痠麻,但尚不至於立即暈倒。

不過,雖然如此,他也已經是心膽俱寒了。他給點着的是胸口的“璇璣穴”,“璇璣穴”是死穴之一,如今雖然僥倖死裡逃生,若不從速調治,還是可能有性命之危的!

他蹌蹌踉踉的跑出門外,看見同伴全都給上官英傑擊斃,不覺毛骨聳然,縱然沒有受傷,他也不敢在這裡多留片刻。唯恨爹孃生少了兩條腿,連忙拔腿飛奔,逃得遠遠的去找個僻靜地方調治。

屋子裡上官英傑退出三步之後,便即放下玉簫,向東方化作了一揖,用同樣的口吻說道:“小侄也是今天方纔知道,西門前輩,原來是你!”東方化也停了手,沒撲上去。

“小侄”兩字出自他的口中,屋外的風鳴玉和內室的霍天雲都是同時吃了一驚。

霍天雲本來就要衝出來和上官英傑並肩作戰,但現在他們已經不打了,而且來幫忙他的這個人還以小輩的身份向東方化行禮了,霍天雲如何還能出去?只好抱着靜觀其變的心情,看一看再說了。

風鳴玉雖然也是滿腹狐疑,但她卻是信得過上官英傑的。

脣槍舌劍

但她雖然信得過上官英傑不會助紂爲虐,卻也捉摸不透這是怎麼一回事情。眼前上官英傑正在和“東方化”“敘舊”,她自是不便就闖進去了。

只聽得“東方化”冷冷說道:“你還認我是長輩嗎?哼,我以爲你學成了你師父的本領,已經不把我這個糟老頭子放在眼內了!”

上官英傑說道:“小侄不敢!”

“東方化”冷笑說道:“還說不敢?我的手下都已經給你殺掉了!”

上官英傑說道:“我想這幾個人到了明天,你也是要把他們殺掉的吧?小侄不過爲你代勞而已!”

“東方化”給他說中心事,不禁驚異不定,暗自想道:“不知他的來意如何?暫且不要和他翻臉。”當下說道:“你倒很會猜別人的心思,嘿嘿,但只怕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上官英傑受他譏諷,他不動怒,淡淡說道:“我和你老人家一樣,當然都不能算是君子。”

“東方化”哼了一聲,說道:“我倒是寧願喜歡真小人,不喜歡僞君子。”

上官英傑繼續道:“別人的心思我猜不着,你老人家的心思我自信可以猜得個八九不離十。”

“東方化”側目斜睨,說道:“何以你有這樣把握?”

上官英傑緩緩說道:“家師去世之後,我整理他的遺物,有一封信是你寫給他的,他還沒有毀掉。”

“東方化”道:“哦,我倒記不起來了,信裡說的什麼?”

上官英傑說道:“你答應我的師父,盡你之力,替他報殺子之仇。但要我的師父答應你,事成之後,讓你獨享天山劍法。家師當然不稀罕天山劍法,但家師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你都不願和他分享,這幾個人不過是供你驅使的手下,你肯把天山劍法分給他們?”

“東方化”道:“原來你偷看了那封信,怪不得你知道我的真名實姓了。”

上官英傑說道:“令侄也曾見過我,他還是拿了你的親筆信來找我的,難道你也忘了?”

“東方化”道:“我知道他並沒有說出我是他的叔叔。”

“你忘了師父的遺囑嗎?”

風鳴玉暗自想道:“東方化原來乃是複姓西門,只不知他的侄兒是否就是那個西門羽?”心念未已,果然便聽得上官英傑說道:“西門羽的武功,儘管他在我的面前力加掩飾,我也還可以看得出來,是你的家傳武功。再說以你的爲人,料想你也不會相信外人。你沒有徒弟,也沒有兒子。我猜也猜得着他是你的侄兒。嘿嘿,後來我打探出來,我總算沒有猜錯。”

西門化面上變色,說道:“你是向誰打探的?”

上官英傑說道:“我此來是有更緊要的事情和你說的,無關宏旨之事,用不着我多費脣舌了吧?”

躲在屋後偷聽的風鳴玉也在奇怪,爲何西門化對於他的侄兒給上官英傑識破之事如此緊張,殊不知內裡實有因由。原來西門羽是和明朝的東廠總管與及瓦剌人都搭上勾的。而且西門羽不僅是他的侄兒,還是過繼給他的兒子。要是給外人知道他們的父子關係,西門化是再也不能冒充俠義道了。

不過西門化由於尚未知道上官英傑的來意如何,要是上官英傑願意與他同謀,他也不怕上官英傑識穿,更無須在上官英傑面前冒充俠義道。

“好,你要和我談什麼緊要的事情,說吧!”東方化盯着上官英傑說道。

上官英傑卻慢條斯理的說道:“我看還是讓你先說的好!我看得出你已經是在想責罵我了!”

西門化忍不住便即說道:“哼,總算你有自知之明。好,那我倒要先問你,你既然接到了我的親筆信件,又知道西門羽是我侄兒,何以你不肯按照他的計劃,幫婁烈去殺霍天雲?反而你要和婁烈作對?”

上官英傑說道:“我雖然不是正人君子,暗箭傷人之事,我是不肯幹的!”

西門化冷笑道:“說得好漂亮,你忘了你師父的遺囑嗎?”

上官英傑道:“沒有忘記!”

西門化道:“你師父吩咐你,是要你不惜用任何手段,殺掉霍天雲,替他報殺子之仇的,你爲什麼沒有做?”

聽至此處,躺在內室的霍天雲大吃一驚:“爲什麼這個人的師父要他不擇手段殺我?”但風鳴玉則已知道這個西門化是什麼人了。

“難道他是來殺霍師兄的?”

風鳴玉聽至此處,瞿然一省,登時想了起來。“原來這個西門化就是替上官大哥的師父打聽我師公的動靜的那個人,檀道安(上官英傑的師父)想出這麼古怪的復仇法子,可能也是出於他的主意。”

她想起了上官英傑曾經告訴過她,他的師父檀道安收他爲徒之後,十幾年閉門不出,外間的消息,全靠一個朋友帶來給他。這個人行蹤詭秘,大約每兩三年來一次,她的師公收了霍天雲做關門弟子,情同父子之事,也就是這個人告訴他的師父的。不過,在他師父生前,卻從來不肯把這個人的名字說給他知道。

西門化冷冷說道:“我就是怕你記不清楚了,再提醒你一遍。你師父的獨生愛子檀玄峻是因霍天都而死的,霍天都沒有兒子,只有一個情如父子的關門徒弟霍天雲,你的師父要他也遭受喪子之痛!”

霍天雲對師父當年之事知道得不大清楚,但聽了這番說話,卻也不禁毛骨聳然。“原來是我師父當年結下的樑子,卻不知是什麼一回事情,冤毒之深,竟然一至如斯!嘿嘿,如今要殺我的人有兩個了。但反正我是隻有一條性命,怕他何來?不過只不知後來的這個人,打的是什麼主意?聽他的口風,又似乎不是完全和‘東方化’一路。”

正當他驚疑不定之際,只聽得上官英傑緩緩說道:“師父對我恩重如山,他的遺囑我當然不會忘記。正是因爲我沒有忘記,所以才特地找到這裡來的!”

此言一出,倒是風鳴玉始料之所不及,“難道上官大哥竟然要遵守師父的亂命,來殺我的霍師兄嗎?那天我勸告過他,他雖然沒有明白表示,但口氣卻是軟了許多,似乎願意聽從我的勸告的。怎的現在又變了。”

西門化聽了他這幾句話,卻是不禁欣然色喜了。不過在歡喜之中,卻也有點患得患失的心情,哈哈一笑,說道:“原來你是來揀現成的蒸熟了的饅頭食。不錯,霍天雲已經給我擒獲,現今正是躺地你後面的這間房子裡尚還未醒。你要殺他,不費吹灰之力。我也可以讓你親手爲你的師父報仇。不過我搜過他的身,確實沒有任何劍譜,你若想要得到天山劍法,我可是欠奉了。”

西方化話猶未了,上官英傑忽地哈哈哈大笑三聲!

不許傷害霍天雲

西門化怔了一怔,說道:“你笑什麼。”

上官英傑說道:“師門的武學,窮我一生之力,只怕也還不能學得齊全。晚輩縱然不肖,也還不至於覬覦別人的劍法!”

西門化的臉皮也真夠厚,居然並不泛紅,打了一個哈哈,說道:“有志氣,有志氣!那麼你此來只是爲了殺霍天雲的了,好,我就成全你的心願吧!”

上官英傑又是哈哈哈大笑三聲。

西門化惱道:“有何可笑?”

上官英傑說道:“可笑我猜得中你的心思,你卻猜不中我的心思!”

西門化道:“你想怎樣?”

上官英傑緩緩說道:“我特地來此,就是要阻止你傷害霍天雲,我要你把他放了!”

西門化愕然說道:“你又說你不敢忘記師父的遺囑!”

上官英傑說道:“我是沒有忘記呀!否則我何必老遠的趕來此處?”

西門化道:“好,好呀,你還口口聲聲說是師門恩重如山呢!你不遵師命,對得住你死去的師父嗎?”

上官英傑亢聲說道:“我這樣做正是爲了報答師恩!”

西門化冷笑道:“我倒要聽聽你這是什麼歪理?”

上官英傑說道:“古人說過,補父之過,孝莫大焉。父親生前有什麼過錯,兒子替父親糾正過來,針對父親的過錯做出好事,這纔是最大的孝。師父如同父親,如今我爲他盡孝,也就是報答師恩了。”

西門化又驚又怒,說道:“你如此報答師恩,只怕你師父死不瞑目!”

上官英傑說道:“家師生前,被人目爲介乎正邪之間的人物,我若依從他的臨終亂命,只怕人家更要把他當作魔頭。如今我替他補過,倒可以保全他的名譽。他若地下有知,料當不會怪我!”

西門化道:“這你是巧言詭辯!”

上官英傑冷冷道:“難道你以爲殺害一個完全無辜的霍天雲,這反而是光明正大的行爲嗎?”

西門化大怒道:“我不屑和你辯論,我是你師父的老朋友,你師父臨終的吩咐,你不管,我管!”

不平之事,非管不可!

上官英傑說道:“家師死了,我這一派就只剩下我一個人。晚輩縱然不材,也只能爲本派挑起這副擔子。”

西門化道:“那又怎樣?”

上官英傑朗聲說道:“按照武林規矩,除非我請幫忙,否則本派的事情,也用不着你老人家多管!”

按照武林規矩,一個門派,不管人多人少,掌門人有無上權威。如今武林天驕只剩下上官英傑一個傳人,他就是當然的掌門人了。這幾句話,他說得斬釘截鐵,正是以掌門人的身份自居。

西門化怒道:“你應該知道,正是你的師父生前,曾經屢次請求我幫他的忙的!”

上官英傑冷冷說道:“那是家師生前的事情,如今本派的事情,可得由我處置!”

西門化道:“好,那我就不理你的門戶之事,但霍天雲這次是被我擒獲的,殺不殺他,這是我的事情,也用不着你來多管!”

上官英傑道:“好,你這麼說,那就是另外一椿事情了。我仍然非管不可!”

西門化冷冷笑道:“我可不曾見過這樣蠻不講理的人,哼,哼,你是欺負我這個老頭兒不中用了?”

上官英傑倒不發怒,反而心平氣和的說道:“凡事擡不過理字,你肯講理,那是再好不過。請問你爲什麼要殺霍天雲?”

西門化有話在先,不能再用替上官英傑的師父報仇作爲藉口,被上官英傑這麼一問,倒是無言可對。半晌,只好反問他道:“你又爲什麼一定要救霍天雲?”

上官英傑說道:“不平之事,誰都可以管得!不問情由,擅自殺害一個無辜的人,天下不平之事,、孰逾於此?既然給我碰上了,那我就非管不可!”

西門化老羞成惱,冷笑道:“別在我的面前說得這樣光明正大,以打抱不平的好漢自居,哼,哼,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私心嗎?”

上官英傑道:“我有什麼私心了?”

西門化道:“你喜歡霍天雲的師妹,我早就知道了。你是要討好那個女娃兒,才和我作對的!嘿嘿,但只怕你這算盤是打錯了!”

在內室的霍天雲聽到此處,不覺大爲奇怪!

“他真的這樣喜歡我麼?”

霍天雲大爲奇怪:“我只有三個師兄,那裡來的什麼師妹?”

伏在窗外偷聽的風鳴玉卻是不由得面紅心跳,想道:“上官大哥當真是爲了我的緣故,才違揹他師父的遺命的麼?不但違背師命,還反過來極力要救我的師兄。嗯,那麼在他的心目之中,他是把我看得比他的師父更重要了。他真的這樣喜歡我麼?爲什麼他又要和我分手,又避免和我見面呢?”

西門化見上官英傑低下了頭,得意洋洋的接着說道:“但我可要說你是打錯算盤了,你讓他們師兄妹見了面,焉知那丫頭不會愛上她的師兄?霍天雲的武功比你高,長得比你俊,和那丫頭又有深厚的淵源。再說,你傷過天山派的門下弟子,無論如何,你也還是天山派的仇人哪!”

上官英傑忍無可忍,募地擡起頭來,喝道:“住嘴!”

西門化楞了一楞,冷笑道:“說中了你的心病,你老羞成怒了嗎?”

上官英傑喝道:“我喜歡誰不喜歡誰,這是我的事情,你別節外生枝!我只問你,霍天雲你是放也不放?”

西門化下不了臺,可是真的老羞成怒了,喝道:“好歹我是你師父的朋友,你敢這樣逼我?”

上官英傑喝道:“廢話少說,你到底放是不放?”

西門化道:“不放又怎樣?”

上官英傑冷冷說道:“那可別怪晚輩對你無禮!”

西門化喝道:“你敢對我怎樣?”

上官英傑舉起了寒玉簫,對準他的掌心。西門化正在擡起手掌,一看他擺的這個招式,這一掌可是再大膽也不敢拍下去了。

原來上官英傑用的正是以靜制動的絕招,這玉簫一舉,西門化的七處穴道已是在他的玉簫籠罩之下,倘若他一掌擊下的話,掌心的“勞宮穴”一傷,他的金剛掌功夫也要廢了。

“武林天驕傳下的驚神簫法是天下第一的點穴功夫,看來這小子已是盡得師門的衣鉢,不遜於他的師父當年了。只怕我未必有勝他的把握。”西門化心想。

交換解藥

眼看雙方是如箭在弦,一觸即發,西門化的臉色卻好像陰晴不定的天氣,突然雨過天青,換上一副笑容,雙臂也垂下來了。

“賢侄,你也忒認真了。”西門化哈哈一笑,說道:“憑着你的師父和我有幾十年的交情,我還能真個和你翻臉嗎?好,就讓你做好人吧,霍天雲在裡面,你自己去放他!”一個轉身就跑出去。

上官英傑喝道:“且慢!”西門化剛剛跑出屋外,不過十來步的光景,只覺微風颯然,上官英傑已經是從他身旁掠過,回過頭來,手上拿着兩個瓶子,說道:“老前輩,我還得和你談一椿交易呢。那一瓶是解藥,我不會白要你的。但你可也別打壞主意,我要你服下你給我的解藥,我才和你交換。”原來他以閃電的手法,就在掠過西門化身旁的那一瞬之間,已是把他身上所藏的“酥骨散”與及“酥骨散”的解藥全都拿到手中。西門化雖然立時警覺,但出於本能的反抗都還未來得及發出,上官英傑已是一陣風的疾掠過去,又回過頭來了。

西門化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暗自想道:“幸好剛纔沒有魯莽,這小子的身手果然是不弱於他的師父盛年,要是和他動手的話,我這個虧只怕是吃得更大了。”

“不錯,不錯。我幾乎忘了,咱們是有一宗交易還該談談。”西門化勉強笑道。

風鳴玉從屋後面的亂石堆中走了出來,正要呼喚,只見上官英傑已是向她走過來了。

風鳴玉跑上去迎接他,說道:“上官大哥,你又一次幫了我的忙,又救了我的霍師兄,我不知應該怎樣感激你纔好。”

上官英傑現出一絲苦笑,說道:“我本來不想見你的,結果還是非見不可。這是酥骨散的解藥,你拿去給你的師兄吧。”原來他是用西門化寫給他師父的那封信和西門化交換解藥的。

風鳴玉見他要走,吃了一驚,連忙說道:“上官大哥,你爲什麼不和我一起去見霍師兄?如今已是用不着我向師公說項,你們的樑子亦已解了。你應該可以和我們在一起的。”

師兄妹相會

上官英傑苦笑道:“天下有許多事情是可以做的,也應該做的,但我們卻不一定就會去做。風姑娘,多謝你了。”

風鳴玉大惑不解,說道:“爲什麼?我還是不懂!”同時又是覺得有點奇怪,在她上次和上官英傑分手之前,他們已是兄妹相稱的,怎的分別不過一個月,如今重見之時,上官英傑卻又改了稱呼了。

上官英傑說道:“你年紀還小,現在不懂,將來會懂的。你的霍師兄等着你給他解藥呢,你快去吧!”說到一個“去”字,身形如箭離弦,他已是獨自去了。

風鳴玉的輕功或許追得上上官英傑,但她不知霍天雲中了酥骨散之毒情形如何,當然總是越早給他解毒越好。而且她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追得上上官英傑,追上了他也不知道他是否肯聽從自己的勸告和她一起回來?片刻躊躇,上官英傑的影子早已去得遠了。

風鳴玉嘆了口氣,心中一片茫然,只好捧着那瓶解藥,走進石屋去找她的霍師兄了。

霍天雲已經從內室出來,站在上官英傑剛纔站過的地方。此際,他的心中也是一片茫然。

在上官英傑與西門化脣槍舌劍之時,他本來曾經想過要出來的,但由於受過一次教訓,他卻不能不防又是一個圈套,是以想多看一些時候,待到完全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情再說。那知西門化忽地逃跑,上官英傑也跟着走了。

“唉,看來這次倒是我的多疑,錯過了和這位好朋友見面的機會了。但願他還會回來。”霍天雲心想。

他等待上官英傑回來,不料進來的卻是一個女子。

霍天雲怔了一怔,正要開口,風鳴玉已是叫他一聲“霍師兄”了。“霍師兄,你不認識我,我卻是見過你的,不過你不知道罷了。”風鳴玉笑道。

霍天雲道:“你是誰,爲何叫我師兄?”

風鳴玉道:“我姓風,名叫鳴玉,我的師傅正是你的師孃。我是應該叫你做師兄吧?霍師兄,我知道你曾經到過那座荒林找尋你的師孃,但可惜只是見到兩座墳墓,對麼?”

同門相認悲喜交集

霍天雲道:“你怎麼知道?”

風鳴玉道:“你踏進荒林那天,我躲在山上,看見你爬上山坡。當時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師兄,沒敢出來見你。”

霍天雲恍然大悟,說道:“我曾經同一個哈薩克商隊的老人打聽,他說在那座林子裡住有一個殘廢的老女人和一個小姑娘,敢情你就是那個小姑娘了?”

風鳴玉道:“那個殘廢的老女人就是我的師傅、你的師孃了。其實師傅的年紀並不太老,是荒林中的生活太苦,最初幾年她又不能動彈,心中自也難免鬱悶,是以在荒林不過住了兩年,她的頭髮就全都白了。”

霍天雲不禁爲師孃的遭遇吁嗟嘆息,忽地心念一動,問道:“我見到的兩座墳墓,一座是我師孃的,另一座墓碑上寫着:‘風夫人韓女俠紫香之墓’,這位風夫人是——”

風鳴玉垂淚道:“正是我的母親。那碑文是師父寫的。不料十年之後,師父的墓碑卻由我來刻了。”

霍天雲喜出望外,說道:“原來你是風大俠的女兒!”他因爲姓風的比較少見,聽風鳴玉說出姓名之後,已經有點懷疑她和風從龍定有關係,但卻還不敢相信有這樣湊巧的事,誰知一問之下,果然乃是父女。

風鳴玉道:“師兄,這是酥骨散的解藥,你先服下,我再把家母與你的師孃當年是如何相識的事情告訴你。”

霍天雲服下解藥,說道:“我知道師孃十年前去找金刀寨主,後來莫明其妙的失了蹤,想必她是和令堂同一天遭遇敵人追捕。我猜得對麼?”

風鳴玉道:“不錯,我的親孃力盡而亡,你的師孃也中了毒針,以至殘廢。”

正要詳細告訴師兄,霍天雲卻截斷她的話,說道:“傷心之事,別再提了,反正大概的情形我也可以猜得到啦。但另外一件事,我想先要知道。”

風鳴玉道:“什麼事情?”

霍天雲道:“這解藥你是怎樣得來的?”

風鳴玉道:“是上官英傑給我的。西門化有把柄捏在他的手裡,被逼拿解藥與他交換。怎麼,可是解藥有什麼不對嗎?”

前因後果說端詳

霍天雲道:“這解藥靈效如神,我如今已經好得多啦。”

風鳴玉放下心上一塊石頭,說道:“你問起解藥,把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爲是西門老賊用假藥騙了上官大哥呢。不過諒那老賊也不敢,上官大哥比我老練得多,他對那老賊有言在先,若然給他看出是假藥,他會逼那老賊先吞下去的。”

霍天雲說道:“說起來好生慚愧,我卻上了這老賊的大當,遠遠比不上這位上官大哥的精明瞭。”

風鳴玉道:“這是因爲上官大哥熟知西門老賊的平素爲人之故,這老賊是他師父多年的朋友呢。對啦,剛纔咱們說到那裡?你好像是要問我一件什麼事情?”

霍天雲道:“我問的不是解藥,而是給你解藥的人。”

“爲什麼他的師父要他殺我,你知道嗎?你又是怎樣認識他的,可以告訴我嗎?”

風鳴玉笑道:“說來話長,你可要有點耐心聽才行。”

她先說師父師孃與檀玄竣之間的故事,再說上官英傑如何給檀玄竣的父親收爲弟子的故事,最後把自己和上官英傑相識的經過,她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說了足足三個時辰,不知不覺天已亮了。

最後,風鳴玉嘆了口氣,說道:“我本來請他回來和你見面的,不知什麼原故,他卻跑了。”

風鳴玉不懂,霍天雲卻是懂的。他想起了西門化說的那些話,西門化嘲諷上官英傑打錯算盤,說上官英傑想贏得師妹的芳心纔來救他,結果恐怕是適得其反。霍天雲暗自想道:“這當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上官英傑喜歡我的師妹,恐怕倒是不假。他不願意和我見面,恐怕也正是因爲受到西門老賊這番話的影響,想要成全我和師妹。唉,假如他真是這樣想的話,那可是完全錯了!”

想至此處,霍天雲擡起頭來,忽地問道:“師妹,你說起你在路上得到一匹寶馬,名叫火龍駒?”

風鳴玉道:“不錯,還是用三兩銀子買來的呢。不過我疑心是上官大哥假手那個鄉下少年送給我的。”

火龍駒不見了!

霍天雲道:“那匹火龍駒呢?”

風鳴玉瞿然一省,說道:“我把它放在樹林裡吃草,這匹馬很通靈性,不會跟陌生人走的。不過如今敵人死的死了,跑的跑了,這裡既然無須顧慮,還是把它牽回來放心一些。”

霍天雲道:“我倒是想你別把它牽回來,你騎上它去趕路吧。”

風鳴玉怔了一怔,說道:“趕路?咱們馬上就要走麼?”

霍天雲道:“不是咱們一同走,我的坐騎沒有你的快,我是想勸你騎上火龍駒去追趕上官英傑!”

風鳴玉道:“啊,原來你還是想見一見他。不過我已經勸過他了,再去追他,只怕他還是不肯回來。”

霍天雲道:“我不是要你勸他回來,我是希望你能夠勸他和你一起到金刀寨主那兒,他那裡正需要有本領的人。”

風鳴玉道:“你呢?”

霍天雲道:“咱們邊走邊說吧。我要回天山去,把此行經過,稟告師父。師父知道師孃收了你這麼好的一個關門弟子,他老人家一定也是非常高興的。說不定他還因此特地下山來看你呢。”

風鳴玉道:“那不敢當。不過我也是想回到金刀寨主那兒。待我找到了爹爹之後,將來金刀寨主那裡的情形倘若緩和下來,我會到天山去拜見他老人家的。但霍師兄,你這次回去,很快就會再來的吧?”

霍天雲道:“那可說不定。我的劍法還未大成,回去得跟師父補練。依我看來,最少恐怕也得三年。要是上官英傑問起我,你不妨把我的這個決定告訴他。”

他是想使得上官英傑知道之後放心,他是根本無意與他爭奪風鳴玉的。風鳴玉一片純真,卻那裡想得到他這彎彎曲曲的心思。

說話之間,不知不覺踏入樹林,風鳴玉撮脣長嘯,良久,良久,卻不見火龍駒跑來。

風鳴玉吃了一驚,說道:“奇怪,火龍駒那裡去了?”

找來找去,都找不見火龍駒。最後卻在一棵樹上看見刻着的兩行字。

上官英傑收回火龍駒

樹上寫的字是:“風姑娘,火龍駒是我借來的,對不起,我現在把它取回去了。”

風鳴玉所料不差,這匹火龍駒果然是上官英傑假手那個鄉下少年“賣”給她的。不過有一點猜得不對的是,他不是送給她,只是暫時借給她一用的。

“怪不得火龍駒會貼貼服服跟他跑掉,原來他和火龍駒早就相熟的。不過失了火龍駒,咱們可是難以追上他了。”風鳴玉頹然說道。

霍天雲道:“我看他恐怕也是早已料到咱們有此一着,故此提前把火龍駒收回,爲的就是不想你追上他!”

風鳴玉道:“但這又是爲了什麼呢?”這句話她本是問過一次上官英傑而得不到解答的,如今她是不禁又一次的大感迷茫了。

霍天雲道:“我也不知他是爲了什麼,不過我想,你們將來總有機會可以重逢的,那時他就不會這樣輕易的拋開你了。”他說“不知”,其實卻是“懂得”上官英傑的用意的。不過他可不能向師妹明言,他的心裡正在作着另一打算。

風鳴玉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想了一想,說道:“其實就是火龍駒還在這兒,我也不敢放心就去單獨追他的。”

霍天雲道:“爲什麼?”

風鳴玉道:“你服了解藥,總還得有幾天才能完全恢復功力吧?”

霍天雲道:“要把餘毒完全清除,三天功夫大概差不多了。不過你也不用爲我擔心,這解藥見效很快,明天我的功力大約也能恢復個六七成,你儘可以放心離開我的。”

風鳴玉道:“不過假如再來了一個好像西門化那樣的強敵,你的功力未曾完全恢復,萬一吃了虧那怎麼辦?我的本領縱然不濟,留在這裡,也能多少助你一臂之力。霍師兄,咱們就在這石屋裡再留三天吧。”

反正上官英傑已經走了,霍天雲只好苦笑說道:“師妹,多謝你的關心。不過,也用不着再留三天的,明天我已經可以走了。”

風鳴玉道:“一來是三天之後,你的功力可以完全恢復,二來我也希望在這三天之中,爹爹或許會回到這兒?”

再等三天盼父歸

霍天雲道:“要是找得着令尊,那自是天大的喜事。只可惜那個冒充令尊的人已經逃了。咱們無法得知更多一些有關令尊的消息。在這裡等候令尊,這,這……”

風鳴玉道:“我也知道這是守株待兔,希望甚屬渺茫。不過,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些。我已經絕望十年,難得如今有了一線希望,也不爭在多等三天了。聽說我的爹爹尚在人間,霍師兄,依你看這個消息可是真的嗎?”

霍天雲道:“我也聽得西門化和他的黨羽這麼說過,依我看來,這次咱們雖然是中了這老賊的圈套,但這個消息倒是恐怕不會假的。”

風鳴玉道:“但願如此。”

霍天雲繼續說道:“金刀寨主的朋友衆多,見聞廣博,他不是這樣容易給人欺騙的。想必令尊確實是曾經在這裡出現過,西門化這老賊纔敢去騙金刀寨主,不然他不害怕金刀寨主早已知道真假嗎?”

風鳴玉道:“金刀寨的副寨主遊迅中曾經把西門化帶來的消息告訴我,據說平涼道上有一夥強盜,大頭領名張火生,二頭領名金水生,有一天金水生強搶民女,逃入這條山溝,向我爹爹討水喝,我爹爹叫他放人他不肯放,結果金水生和他的十七個手下,全都給我爹爹殺掉。”

霍天雲道:“這夥強盜在平涼道上無惡不作,張金二人在江湖上也是知者甚多,此事發生在半年之前,金刀寨主亦已得到消息。只是不知其中詳情,不知這夥強盜是在片刻之間,就給人用快刀好像斬瓜切菜一樣斬掉的。是以尚未想到就是令尊。

“據此推想,令尊殺這夥強盜的事情當不會假。但殺了這夥強盜之後,他也就離開此地了。於是西門化命他的黨羽來個鵲巢鳩佔,在這裡設下埋伏,引誘你我上當。”

風鳴玉嘆口氣道:“就不知爹爹如今是避向何方?我只好抱着萬一的希望,在這裡守候三天了。”

不知不覺之間,兩人已是回到那間石屋,風鳴玉巡視一遍,笑道:“他們的存糧倒是不少呢,足夠咱們吃幾個月的。”

談起了周劍琴

風鳴玉喜道:“好幾天沒吃過白米飯了,師兄,我弄飯給你吃。”

霍天雲道:“我幫你的忙吧。”

風鳴玉笑道:“弄兩個人的飯輕鬆之極,用不着你幫忙的。你養一回神吧。對你來說,儘快恢復功力,那纔是最緊要的。”

霍天雲笑道:“好,那我就等着飯來張口了。”

過了一會,風鳴玉端出熱騰騰的白米飯,還把貯存的野味弄了兩樣小菜,說道:“師兄,你試試我的烹飪手段。”

霍天雲讚道:“真好吃,師妹,你簡直可以當個女廚師了。”

風鳴玉笑道:“這是因爲你餓壞了的關係吧?不過,我和師傅一起的時候,每天都是我找可吃的東西弄給她吃的。啊,對了,我還想起了一件事呢!”

說至此處,她忽地望着師兄,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氣,好像頑皮的孩子似的。

霍天雲詫道:“什麼事啊?”

風鳴玉道:“有一個人也稱讚過我的烹飪手段的,我還只是給她吃烤山芋和烤野兔呢。”

霍天雲道:“誰呀?”

風鳴玉道:“你猜猜看。”

霍天雲道:“我怎麼猜得着。”

風鳴玉道:“你應該知道,我只有幾個朋友。說得更確實些,連你在內,只有三個。”

霍天雲道:“是上官英傑嗎?”

風鳴玉道:“不是,是個女的。”

霍天雲隱隱猜到幾分,但卻說道:“你的女朋友是誰,我怎麼猜得着。”

風鳴玉笑道:“她也是你的好朋友呢。霍師兄,你和我一起先回到金刀寨主那兒吧,你知不知道,周姐姐可是着實掛念你呢!”

霍天雲道:“啊,原來你說的是周劍琴。你和她是已經相識了的?”

風鳴玉道:“我剛纔沒空告訴你,我和她在一座古廟之中,相處了五六天呢。”

霍天雲聽她說完了與周劍琴相識的經過,說道:“你剛纔提起遊迅中,其實我也應該想到了的。原來是遊迅中去找尋她,你恰好和她在一起,因此才得知我來找你爹爹的消息的。”

風鳴玉笑道:“不要把話題岔開,我是在和你談周姐姐。”

遊迅中暗戀周劍琴

霍天雲道:“周姑娘自是一位女中豪傑,可也沒有什麼好談的啊。”

風鳴玉噗嗤一笑,說道:“沒什麼好談?是你害羞,不敢談吧?”

霍天雲道:“小師妹,你的話越來越古怪了,我爲什麼害羞?”

風鳴玉笑道:“師兄,我說你是裝蒜。你們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呀?”

霍天雲笑道:“我和周姑娘相識,不過比你和她相識早幾天罷了。那裡就能談到婚嫁之事?”

風鳴玉一本正經的說道:“人之相知貴相知心。日子的長短有什麼關係?周姐姐早告訴我了,你還瞞我。”

霍天雲吃了一驚,說道:“她告訴你什麼?”

風鳴玉笑道:“她雖然沒有明白的說出來,但從她的口氣之中,我也可以知道,你們是彼此相愛的了。”

霍天雲道:“你是誤會她的意思吧?那幾天我們相處得很好是真的,但這是由於我的師父和她的爹爹的關係,我對她也好像對待你一樣,是把她當作師妹看待的。”

風鳴玉眉頭一皺,說道:“師兄,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霍天雲道:“我有什麼不對?”

風鳴玉道:“我相信我沒有誤會她的意思,周姐姐的確是真心歡喜你的。假如你真的還是不懂她的心,那就太辜負她的好意了。我也要爲她叫屈呢。”

她說得甚爲誠懇,霍天雲不禁心中一動,回憶那幾天的情景:“看來周伯伯確是有心把女兒許配給我,劍琴喜歡我,那也是看得出來的。可是——唉,我還是不要沾惹這個麻煩吧。”

風鳴玉道:“師兄,你怎麼不說話呀?”

霍天雲苦笑道:“我也告訴你一件事情。你見過的那個遊迅中,他纔是真心愛周姑娘的人。”

風鳴玉吃了一驚,說道:“周姐姐知不知道?”

霍天雲道:“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但我是一個外人,我也可以看得出來。我想她是應該知道的。”

風鳴玉道:“啊,那麼你是因此而要回轉天山,不肯與我一同去見周姐姐麼?”

霍天雲道:“這倒不是,我是要回去向師父覆命。不過,我可也要求你一件事情。”

誰也不幫

風鳴玉道:“什麼事情,但說便是,這樣客氣作甚?”

霍天雲道:“遊迅中是個老實人,他自己是不敢開口的。你回到金刀寨主那兒,見到了你的周姐姐,你就幫幫他的忙吧。”

風鳴玉笑道:“原來你是要我作個穿針引線的紅娘。但霍師兄,我卻是想幫你的忙呢!”

霍天雲搖頭道:“你別胡鬧,我不要你幫忙。”

風鳴玉道:“啊,不錯,是我說錯話了,你和周姐姐的事,當然用不着我幫忙,只要你答應就行。不過,你也得有個表示呀,我纔好回去向周姐姐報喜。”

霍天雲給她弄得啼笑皆非,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誠心想你幫遊大哥的忙的。”

風鳴玉嗔道:“周姐姐有什麼不好,你不要她?”

霍天雲道:“你越扯越是纏夾不清了,你要知道我這回轉天山,不知什麼時候方纔下山的。師父對我期望很大,他要我繼承他的武學,幫他發揚光大本派。我也不能長期的待在金刀寨主那兒。但遊迅中卻是他的副手,要是他和周姑娘成了親,他們夫婦就會繼承金刀寨主的事業,你說這不是最適合的一對麼?”

風鳴玉搖了搖頭,說道:“你說得雖然似乎頗有道理,我還不能幫他這個忙。”

霍天雲道:“爲什麼?”

風鳴玉說道:“周姐姐喜歡的是你,不是遊迅中。我們不能把她當作可以任人擺佈的一件東西。”

霍天雲道:“人也是會改變的呀,說不定她以後會喜歡遊大哥呢?”

風鳴玉道:“要改變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

霍天雲嘆口氣道:“好,那你就別管閒事吧。遊迅中你不管,我的事,你也別管。”

風鳴玉笑道:“這我倒可以答應你,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夠回到周姐姐的身邊的。”

不知不覺天已黑了,霍天雲道:“你睡裡面這間房間,我給你守夜。”

被金鐵交鳴之聲驚醒

風鳴玉道:“你的傷尚未痊癒,應該是我給你守夜纔對。”

霍天雲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師父傳給我的內功心法,是必須盤膝靜坐,行大周天的吐納功夫的。靜坐過後,精神奕奕,比酣睡一覺還好。我如今正是要行這吐納功夫。”

風鳴玉道:“原來如此,那我不打擾你了。不過要是你想睡覺的時候,你就叫醒我吧。”

霍天雲道:“我會的了。你安心去歇息吧。”

只見他盤膝坐在地上,不過片刻,頭上已是冒出熱騰騰的白氣。風鳴玉是個行家,知道他正在以上乘的內功,逼出體中的餘毒。心裡暗暗讚歎:“本門的內功心法,果然是奧妙無比。可惜師傅早死,不能和師公分享成功的喜悅。”原來霍天都所創的內功心法,在凌雲鳳未曾與他分手之前,兩人本來是共同鑽研的。

過了一會,霍天雲臉色漸漸恢復紅潤,於是風鳴玉放心入房睡覺。石屋裡只有這間臥房,料想就是她父親的臥房了。

風鳴玉躺在牀上,不由得思潮如涌,想道:“我在荒林裡過了十年,還有師傅作伴;爹爹在此卻是獨自一人,這十年的悽清歲月,不知他是如何度過?只怕是比我更難捱了。唉,但願霍師兄的猜測不錯,爹爹當真是還活在人間。”

跟着想起了上官英傑:“命運的安排真是巧妙,他和我和霍師兄都是一樣,是個孤兒。我們本來可以在這斗室之中相聚的,可惜他卻偏偏要走。但比較起來,我們三人之中,還是上官大哥最可憐。我死了親孃,但如今還有希望找回我的爹爹。霍師兄雖然無父無母,卻有一個把他當作親生兒子一樣疼愛的師父。就只上官大哥,在這世上是什麼親人也沒有了。但願今後我能與他重逢,我要把他當作親哥哥一樣看待。”

想呀想的,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地給一陣金鐵交鳴的聲音驚醒。

起初她還以爲是聽錯了風聲,走去房門一看,卻已不見了她的霍師兄!

少女神鞭鬥寶劍

一下子風鳴玉睡意全都消失,凝神細聽,聽出金鐵交鳴之聲是從前面的山坳之處傳來。

“霍師兄不知是和誰交手。難道那西門老賊去而復回?”忽地又一個恐怖的念頭升起:“或者,難道是上官大哥畢竟還是解不開心裡的結,終於又要回來替他的師父報仇?”

她心裡在胡思亂想,腳底卻已施展超卓的輕功,不過片刻,就趕到了那個地方。由於是一個前廣後窄形似葫蘆口的山坳,在距離百步左右,她已經可以看見交手的雙方,那兩個人卻還沒有看見她。

不過,交手的一方,是她的師兄霍天雲。

但另一方卻並不是西門化,也不是她擔心的上官英傑。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是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女子。

這女子年紀很輕,看來比她也大不了多少,功夫卻是老辣得很。

她用的是一根軟鞭,盤旋飛舞,夭矯如龍,使到緊處,風鳴玉雖然是站在百步開外,也似感到天風海雨,逼人而來!

劇鬥中,那女子揮鞭橫掃,霍天雲一提腰勁,身形拔起,硬生生的空際轉身,一個“細胸巧翻雲”,倒躍出數丈開外!風鳴玉的輕功本來是隻有在師兄之上不在師兄之下的,見了他這一身法,也不由得暗暗讚歎:“怪不得師傅說,不論哪一門功夫,練到最高的境界之時,都必須有深厚的內功配合。像這樣的空際轉身,我就不能。”

霍天雲避開那女子狂風暴雨般的攻擊,緩過口氣,連忙叫道:“谷姑娘,你怎麼不肯聽我分辨?”

那女子斥道:“風大俠都已經給你們害了,你還有什麼分辯?”

霍天雲道:“誰說風大俠死了,他還活在人間呢!”

那女子冷笑道:“風大俠若還活在人間,還能容你這小賊佔他住所?”

霍天雲道:“唉,你耐心一點聽我說好吧,此事說來……”話猶未了,那女子的長鞭早已卷地掃來,霍天雲忙於應付,那裡還能分神說話?那女子邊打邊冷笑道:“你和西門老賊一夥,我早已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了!”

家傳刀法會說不會練

以霍天雲的天山劍法,本來不會輸給這姓谷的女子的,只因他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復,在這女子狂風暴雨般的長鞭抽掃之下,倒是不覺有點手忙腳亂了。

風鳴玉見勢不妙,連忙現出身形,揚聲叫道:“這位姐姐,你錯了。”

那少女長鞭一收,說道:“我怎麼錯了?”

風鳴玉道:“我師兄說的話都是真的!”

那少女冷笑道:“原來你是他的師妹,你當然是要幫他說話的了。”

風鳴玉道:“我不僅是他的師妹,我還是……”

那少女道:“還是什麼?”

風鳴玉道:“你說的風大俠,就是我的爹爹!”

那少女似乎不大相信,不待風鳴玉把話說完,忽地便道:“哦,你是風從龍的女兒。好,我先看看你的風家刀法!”說話之時,已經摺下一株樹枝,當作刀使,倏地向風鳴玉連劈三刀。

風鳴玉使出躡雲步法,閃開她這三刀。說道:“我不會使家傳刀法,但我卻知道你這風家刀法使得不對。第一招‘懷中抱月’應該左虛右實,你卻虛實不分,第二招‘玄鳥劃砂’,應該先輕後重,你又輕重不分;第三招更糟,‘鐵門閂’是要先斫左手刀,後斫右手刀的。你卻是左右先後都顛倒了!”

那女子聽她說得在行,詫道:“既然是你家傳刀法,爲何你只會說不會練?”

風鳴玉道:“我七歲那年就離開爹爹,還沒開始練呢。不過爹爹練刀法之時,我卻是不知看過多少次了。這三招我尤其熟悉。姐姐,你卻是怎的會知道我風家的刀法的?”

那女子不答她的問話,卻道:“但你說是會武功的,是不是?你是他的師妹,想必會的就是天山劍法了,對麼?”

風鳴玉道:“不對。我會的是躡雲劍法,這是他的師孃教給我的。”

那女子道:“很好。那我就見識見識你的躡雲劍法!”不由風鳴玉分說,抽出軟鞭又向她打來了!

再試風鳴玉的劍法

風鳴玉一個“風颭落花”的身法,閃開了她的連環三鞭,說道:“你還不相信我是風家的女兒嗎?”話猶未了,那女子的長鞭已是揮成一個圓圈,把她的身形籠罩在一團鞭影之下。這一招來得更加厲害,風鳴玉只好揮劍抵擋。一招“排雲駛電”,把從頭頂壓下來的軟鞭盪開,正是躡雲劍法中的一招精妙招數。

霍天雲不覺有點氣惱,說道:“剛纔你與我爲難還有可說,如今你已知道她是風大俠的女兒,還要纏鬥不休,這不是無理取鬧麼?”

那女子冷冷說道:“我還未能相信呢!哼,但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爲難你的師妹的,我是要試試她的躡雲劍法,看她是不是真的得了凌女俠的真傳?你若不放心,你就併肩子上!”神態雖然冷酷,口氣則已緩和許多。

風鳴玉放下了心,說道:“真金不怕紅爐火,師兄,你歇會兒,讓她試我好了。”霍天雲搖了搖頭,說道:“就只怕你使的躡雲劍法,她也不懂!”

那女子冷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懂!”鞭法突然一變,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只一眨眼,又把風鳴玉圈在鞭影之中。她的鞭法是從劍法之中變化出來,奇着妙着,層出不窮,莫說風鳴玉摸不透她的路數,連霍天雲也是未曾見過。

不過,風鳴玉的躡雲劍法也是武學一絕,施展開來,竟似流水行雲,空靈飄逸,深得慢中快、巧中輕的訣竅。霍天雲看得暗暗讚歎,“怪不得師父曾說過,師孃的劍法實是不在他下,師孃對他創立的天山劍法,也曾有過幫忙的。只可惜他們不能白頭偕老,否則我師父的劍法固然可以提早練成,師孃的躡雲劍法也必然更有成就,說不定可以像我師父一樣,自成一派宗師。她也不至於埋骨荒林了。”忽地看出師妹的躡雲劍法和自己所學的天山劍法頗有可相通之處,不覺看得出了神了。

轉眼鬥了一百多招,風鳴玉劍法雖然精妙,但限於臨敵的經驗不足,還是稍稍不及對方。那女子的鞭法奇詭百出,百招過後,打得風鳴玉只有招架之功,竟無還手之力。鬥到緊處,那女子一個“秋風掃葉式”,長鞭卷地掃來;風鳴玉腳尖一點,身形拔起,還了一招“綵鳳奪窩”。那女子忽地哈哈一笑,收鞭跳出圈子。

川西大俠之女

風鳴玉這招“綵鳳奪窩”剛使出來,就知道不是很妥當的招數,對方的長鞭只要轉變方向側捲過來,自己的劍非給長鞭捲上不可。但半空中已是鞭劍雙卷,正自心慌,不料對方反而收了長鞭,跳出圈子,令得風鳴玉不禁爲之驚愕。

那女子哈哈一笑,說道:“躡雲劍法我也是會說不會練,嘿嘿,你這一招可是使得不對!”

風鳴玉吃了一驚,道:“請姐姐指教。”

那女子道:“第一,你跳得不夠高;第二,你應該一躍起來,便即扭腰,佯攻敵人後方,其實劍尖仍是剌向敵方的右肩井穴。你方向對了,時候卻拿捏不準。”

原來躡雲劍法以輕靈飄忽見長,必須有超卓的輕功,方能使用。凌雲鳳是在殘廢之後收風鳴玉的,她只能口述,督導演練,卻不能爲她示範,是以風鳴玉雖然也練成了上乘的輕功,但在操練劍法繁複變化的地方,只靠口授,卻是練得不到家了。

那女子跟着說道:“你練得雖然不到家,不過我倒是可以相信你是風大俠的女兒了。要是你每一招都是使得十分出色,我反而不相信了!”

風鳴玉道:“爲什麼?”

那女子笑道:“你的年紀比我還小,想來你是凌女俠晚年所收的弟子。那時令師想必是已經半身不遂了吧?”

風鳴玉連忙說道:“你認識家師?”

那女子道:“十一年前,令師出雁門關之前,曾到我家中作客。她用躡雲劍法和家母過招,最後正是使這一招和家母打成平手的。”

風鳴玉道:“令尊令堂是——”

那女子道:“家父是川西穀神秀,家母鐘氏,和家父卻非同一門派,她是蓬萊魔女這派的傳人。”

風鳴玉不知穀神秀是何許人,霍天雲則是吃了一驚,說道:“原來姑娘果然是川西大俠的掌珠!”

那女子道:“想必是西門化這老賊早已對你說過的吧?”

霍天雲道:“要是我早知道你的本來面目,那天我就不會爲他和你交手了。”

化敵爲友

那女子道:“凌女俠那年到過我家裡之後,不久就聽說她失蹤了。家父家母一直掛念她,希望能有一天和令師再次切磋劍法。可惜他們的心願,卻是永遠不能實現了。家父家母是三年前去世的,家母臨終之時,還叮嚀我要留心打聽令師的消息呢。”

風鳴玉道:“你怎麼知道家師晚年半身不遂。”

那女子道:“我曾經到過你們師徒住的那個地方。在此之前,我也曾向一個見過令師的哈薩克老人打聽過的。”

風鳴玉這才恍然大悟,說道:“怪不得你能看出我的躡雲劍法中的破綻。”

那女子笑道:“我就正是因爲你有這個破綻才相信你呢。”接着問道:“你們卻又是怎樣上了西門老賊的大當的?”

霍天雲道:“此事說來話長,咱們進屋子裡說吧。”

那女子道:“這間石屋就是風大俠住過的屋子吧?”

風鳴玉笑道:“不錯,正是家父住過的屋。所以我也算得是半個主人,應該招待你的。對啦,我還沒有請教姐姐的芳名呢。我叫鳴玉。”

那女子笑道:“我的名字剛好和你的名字可成對偶,你叫鳴玉,我叫靈珠。”

霍天雲說了半個時辰,方纔把前因後果講得清楚,谷靈珠柳眉倒豎,說道:“西門老賊真是陰狠毒辣,連金刀寨主都上了他的當!”

風鳴玉道:“谷姐姐,你又怎麼知道到這個地方找尋家父?”

谷靈珠道:“陝甘道上以張火生金水生爲首那夥強盜,在這山溝子裡碰上令尊,給令尊殺掉十八個人之事,我在江湖上也聽見了。想必不假。張火生髮出綠林帖,請同道爲他把弟報仇,恰巧給我截了一張請帖,是以找到這個地方。”

風鳴玉大爲歡喜,說道:“如此說來,家父是當真還活在人間了。”

霍天雲道:“谷女俠,你和西門老賊結的什麼樑子,不知可以見告嗎?”

谷靈珠道:“我和他是雙重仇怨,先說我自己的,家父家母雖然不是給這老賊打傷,卻也是爲他致遭意外。”當下說出結仇始末,這個故事倒是和西門化那日告訴霍天雲的故事相同。

雙重仇怨

不過他也有多處地方說了謊話。

第一,他說他和檀玄竣只是泛泛之交,其實他是檀玄竣的父執,是檀玄竣父親的心腹之交。

第二,檀玄竣上谷家強討碧靈丹,正是他挑拔的。但在他和霍天雲說這個故事之時,卻把自己說成了一個完全無關的人。

第三,他不僅挑拔檀玄竣去強討解藥,還幫他暗中算計川西大俠穀神秀。

谷靈珠道:“那次他先來拜訪我爹爹,指甲中藏有酥骨散,也是我爹爹對他太過沒有提防,將他當作朋友,以至着了他的道兒。在陪他喝茶的時候,一點也沒留意他已把酥骨散彈入茶杯。哼,要不是着了他的暗算,我的爹爹豈能傷在檀玄竣的手裡?”

“霍大哥,風妹子,你們知不知道,檀玄竣上我家來強討解藥,正是爲了風妹子的師傅呢。”

風鳴玉道:“我已經知道了。”

谷靈珠詫道:“誰告訴你的?”心想,凌雲鳳恐怕是不好意思把自己所惹的這場“情孽”說給徒弟聽吧?

風鳴玉道:“是一個和檀家很有關係的人。姐姐,你先說說你的故事,我再告訴你。”

谷靈珠心中一動,不禁又喜又驚又有幾分疑惑,但也不忙追問,繼續說道:“爹爹受這老賊暗算之時,媽的肚子里正懷着我,也正是由於她有身孕,幫不了爹爹的忙,結果是爹爹受了傷,媽媽在最緊急的關頭,用暗器傷了檀玄竣,但卻也不能去追他了。

“後來幾年,我們躲到西昌地方一座深山之中,凌女俠後來也知道了這件事情,那次她在出關之前,特地來找我的母親,就是爲了這件事情來向我媽道歉,並和我媽說好了大家合力同心,務必要找到這個西門老賊報仇的。至於檀玄竣,則據凌女俠說是早已死了。誰知如今我的父母都已去世,凌女俠也不幸埋骨荒林了,我還是未能替父母報仇。”

風鳴玉道:“這老賊如此可惡,此事說來既是和我的師門也有關係,他也就是我的仇人了。”

谷靈珠道:“我和這老賊是雙重仇怨,除了我的父母之仇,他還害了我的一位義姐!”

西門羽搶親

谷靈珠繼續說道:“我這位義姐名叫朱翠,是涪州名武師朱慶的女兒,長得十分標緻,武功也很不弱。追逐在她裙下的名門子弟不知多少,她一個也看不上眼。有一天來了一個人,名叫西門羽……”

風鳴玉吃了一驚,說道:“西門羽?這人不正是西門化的侄兒麼?”

谷靈珠道:“啊,你也知道這個小賊?”

風鳴玉道:“我還曾經受過他的欺侮呢!”

谷靈珠不由得也是大吃一驚,杏眼圓睜問道:“他怎樣欺侮你?”

風鳴玉道:“他要捉我,幸虧金刀寨主的女兒周劍琴姐姐幫了我的忙,方始把他打跑。”當下將那日在藥王廟中碰見西門羽的經過,說給谷靈珠知道。

谷靈珠鬆了口氣,說道:“我還擔心你是受了他別的欺侮呢。像我那位義姐,就可慘了。”

風鳴玉道:“他怎樣欺侮你的義姐?”

谷靈珠道:“他認識我那義姐沒多久,就向她求婚。當時她還未知道他是西門化的侄兒的。西門羽從外表看來,相貌武功都很不錯,朱姐姐本來有點喜歡他的……”

風鳴玉連忙問道:“朱姐姐答應了他沒有?”

谷靈珠道:“幸虧她沒有立即答應,但也沒有斷然拒絕。她是想先做一個時候朋友再說的。

“我知道這件事情,連忙趕到她的家裡,揭穿這小賊的本來面目。我告訴她,這小賊不僅是西門化的侄兒,且還是東廠的爪牙!唉,不料這麼一來,反而加速了朱姐姐受他之害!

“這也怪我不好,我沒有留在她的家裡,幫她對付這個小賊。當時那小賊已經不在涪州,我是準備過些時候,再來和朱姐姐一同去金刀寨主那兒的。不想在我離開她家之後三天,那小賊又回來了。朱姐姐給他來個閉門不納。

“那小賊見事情突然變了卦,也不知怎的給他向朱家下人打聽到了我曾經來過的事情,於是一不做二不休,竟然跑去搶親!”

此仇非報不可

風鳴玉聽到這裡,氣從心起,罵道:“真是可惡!”

谷靈珠道:“還有更可惡的事呢!他們老的少的,聯手欺侮我這義姐。西門化老賊幫他侄兒搶親,搶了朱翠,朱翠不肯就範,西門化這老賊使出下三濫的手段,將迷藥硬灌給朱翠吃了,他的侄兒就、就把朱翠侮辱了啦!”

風鳴玉氣炸心肺,說道:“這個禽獸不如的老賊,虧他還有那麼厚的臉皮,敢到金刀寨主那兒冒充俠義道!可恨我早兩天不知道這些事情,否則我無論如何,也要上官大哥把他殺掉。他不殺,我也要和這老賊拼命。”

谷靈珠怔了一怔,說道:“上官大哥,誰是上官大哥?”

風鳴玉道:“就是我剛纔說的那個和檀家頗有關係的人。”

谷靈珠繼續說道:“事情過後,我那義姐看不開,自尋短見。她服下的毒藥是斷腸草,幸虧鄰居一個老婆婆發現得早,給她灌洗,不過當我再到她家的時候,她仍是奄奄一息,未脫險境。

“我知道必須她自己先有求生之念,方能脫離險境。我苦苦勸了她三天,叫她比喻權且當作是被一條毒蛇咬了,沒給毒蛇咬死,就該自己求活,以後才能打死毒蛇。

“好不容易勸得她聽我的話,肯吃東西,肯請大夫醫治,可是由於中毒太深,內臟受傷,病好之後,她的武功卻已全廢了!

“她也是自小父母雙亡的,但有一位師伯和青城派的妙慧師太相熟,後來她就由這位師伯送她到妙慧師太的青城宮,削髮爲尼。她要重新練武,矢志報仇,只要碰上西門化叔侄,我定必給她報仇。可惜我的本領不濟,前幾天碰上了這個老賊,還是報不了仇。霍大哥,你當時和他一起,你現在明白爲什麼我也要打你的緣故了吧?”

霍天雲愧悔交迸,說道:“我真是糊塗,當時我還替這老賊做打手,攔阻你報此仇。”

谷靈珠道:“你不攔阻,我也未必能夠勝他的。不過,即使勝不了他,我也要和他拼個兩敗俱傷就是了!”

風鳴玉替上官英傑說好話

說至此處,谷靈珠頓了一頓,回過頭來,向風鳴玉問道:“我有一事不明,要向賢妹請教。”

風鳴玉道:“姐姐別客氣,請說吧。”

谷靈珠道:“你剛纔說,可惜你那位上官大哥沒把西門化這老賊殺掉,他們曾經交過手麼?”

風鳴玉道:“也沒怎麼認真交手,僅僅對了一掌。西門化似乎自知不敵,對他頗爲忌憚。後來就不敢和他動手了。”

谷靈珠道:“什麼時候的事情?”風鳴玉道:“就是昨天的事情。”霍天雲接着說道:“我誤中西門化這老賊的奸計,受了酥骨散之毒,幸虧得這位上官大哥跑來救我。”

谷靈珠道:“哦,他竟然跑來幫你的忙,和西門化這老賊作對?”

霍天雲道:“是呀,這事我也是本來料想不到的。”

谷靈珠道:“風妹子,你好像說過,你這位上官大哥是檀家頗有關係的人?西門化和檀家的交情可是不淺呢!”

風鳴玉說道:“不錯,我正要告訴你,他叫上官英傑,和檀家不只‘頗有關係’,而是關係極深,他正是檀玄竣的父親晚年所收的關門弟子,也是檀家武學惟一的傳人。但他卻是一個好人。”

谷靈珠冷冷說道:“檀家也有好人,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風鳴玉道:“他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幫過我幾次忙,昨天又趕來救我的霍師兄。”

谷靈珠道:“他很聽你的話,是嗎?”

風鳴玉道:“我不知道。有時他聽,有時不聽。昨天我勸他別走,他就不聽。”

谷靈珠忽道:“你很喜歡他麼?”

風鳴玉面上一紅,說道:“我是把他當作兄長一般。”

谷靈珠道:“你別怪我說得坦率,檀家的人可不能輕易相信,你別給他的油嘴滑舌騙了!”

風鳴玉道:“多謝姐姐提醒,我也不過把他當作兄長一樣喜歡而已。而且他也並不是油嘴滑舌呀!”

擔心谷靈珠蠻不講理

谷靈珠淡淡說道:“沒有就好,我不過是勸你小心一點罷了。”

風鳴玉道:“多謝姐姐良言。”

話不投機,氣氛不免稍感尷尬。谷靈珠忽道:“上官英傑是去那兒,你知道嗎?”

風鳴玉道:“他沒告訴我。”過了半晌,問道:“姐姐,你要找他?”

谷靈珠道:“我只恨檀玄竣早已死了,我不能替爹孃報仇。”雖然沒明白說出來,但弦外之音卻是隱隱有要找着上官英傑爲父母報仇之意。

風鳴玉忙道:“姐姐,這是你們上一代的冤仇,檀玄竣死了,你的仇人只能是檀玄竣當年的幫兇西門化。這件事情,可與上官英傑完全無關,雖然他是檀玄竣父親的關門弟子。”

谷靈珠冷冷說道:“我又沒有說是要找上官英傑算帳,你替他着急作甚?”

風鳴玉不便再說下去,心裡只能盼望谷靈珠是當真沒有這個意思了。

谷靈珠道:“風妹子,你是不是要回去金刀寨主那兒?”

風鳴玉道:“不錯。不過,我們還想再等兩天。”

谷靈珠道:“爲什麼?”

風鳴玉道:“霍師兄受了酥骨散之毒,餘毒未清,恐怕要過兩天方纔可以完全復原。我也希望,在這兩天之內,說不定爹爹回到這裡。”

谷靈珠道:“令尊與家父家母在十多年前也是曾經不止一次切磋過武功的朋友,好在如今已得到令尊確實在生的消息,我也可以回去告慰先父先母了。時候不早,我告辭啦。但願今後還有機會可以在金刀寨主那兒相見。”

谷靈珠走後,霍天雲道:“這位谷姑娘脾氣可是有點得人害怕,只從她不肯聽我解釋,就把我當作是西門老賊的黨羽,這點你就可以知道了。所以我真有點擔心!”

風鳴玉道:“你是擔心她不講道理,硬是要去找上官大哥爲難麼?”

霍天雲道:“你不擔心麼?”

風鳴玉笑道:“我倒並不擔心,因爲上官大哥有火龍駒,她是沒法追得上上官大哥的。”話雖如此,這一晚她卻是翻來覆去難以入夢了。

“師妹,醒醒!”

她想起了谷靈珠勸她莫和上官英傑要好,不覺臉漲發燒,同時在心裡自己問自己:“我對上官大哥,真的是完全和對待霍師兄一樣麼?”因爲她和谷靈珠說過,她是把上官英傑當作兄長一般,當谷靈珠問她是否喜歡上官英傑的時候。

好像一樣,又好像並不一樣。相同的是,他們都比她年長,比她本領高強,他們都是很愛護她,把她當成是一個小妹妹。霍天雲是她的師兄,當然是如同她的兄長了,而她也喜歡有上官英傑這麼一個大哥哥。

但她卻有個奇怪的感覺,她覺得霍天雲更有幾分像她的父親,父親對她很慈愛,當然她也敬愛她的父親。但上官英傑卻像是和她平輩的一位“大哥哥”,和他在一起,說話可以毫無拘束,似乎是感到更親近一些。

“或許這是因爲我和上官大哥相處的日子多一點吧?”風鳴玉心裡想道。

跟着又想:“上官大哥爲什麼要避開我呢?西門化說他是因爲喜歡我纔來救我的霍師兄,難道他避開我也是因爲喜歡我麼?”她雖然還不很懂男女之情,但也知道西門化和谷靈珠所說的“喜歡”,並不是哥哥對妹妹的那種“喜歡”。

胡思亂想,不知不覺矇矇矓矓睡了過去。夢中看見谷靈珠追上上官英傑,一鞭一鞭的抽在他的身上。風鳴玉大叫“谷姐姐,你怎麼可以這樣蠻不講理!”糾纏間,霍天雲也來到了。他叫“師妹,師妹,不許你多管閒事!”她急得大叫大嚷,突然就在這個時候醒了。

“師妹,師妹,醒醒!”她吃了一驚,以爲還在夢中,但定下神來,她知道不是夢了。

“師兄,什麼事?”

“我聽見你呼叫,是發惡夢麼?”

“不錯,我是做了一個惡夢,夢中還看見你和谷姐姐呢!”

霍天雲對她的“夢”似乎並沒興趣,跟着就說道:“你沒事就好,趕快起來!”

風鳴玉走出臥房,燈光下只見霍天雲臉有驚惶神色。

“師妹,你別大聲說話,留心聽聽。我剛纔伏地聽聲,好像是西門化這老賊又回來了!”

強敵齊來

風鳴玉喜道:“那不是正好嗎?霍師兄你的功力已經恢復了七八成吧?咱們二人聯手,就能把這老賊殺了!爲什麼還要害怕他?”

話猶未了,只聽得腳步聲已是隱隱傳來了。來的不止一個!

空山午夜,萬籟俱寂,一點點的聲音,都可以聽得清楚。是以那些人的腳步聲雖然在屋子裡已經可以聽得見了,但估計距離最少還隔着一個山丘。

霍天雲示意叫她不要作聲,隨即臥在地上。風鳴玉學他的樣子,伏地聽聲。

來的一共是四個人。風鳴玉聽他們說話的聲音,聽得出一個是西門化,一個是西門化的侄兒西門羽。第三個也是漢人,奇怪得很,聲音也是似曾相識,尤其他的笑聲甚爲特別,風鳴玉好像是在那裡曾經聽見過的,一時想不起來。第四個人則似乎不是漢人,說的漢語十分生硬。

“那女娃子當真是風從龍的女兒?”漢語說得生硬那個人問道。

“決不會錯,她是來這裡找她的父親的。我親眼看見她和上官英傑說話。”西門化說道。

那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哈哈哈笑了起來:“這個女娃子我和速兀將軍都曾見過的,當時她還是被母親抱在懷裡,不知不覺就是十年了。風從龍恐怕是早已離開此地了,但要是抓到他的女兒,卻可誘他自投羅網!”

風鳴玉募地想了起來說道:“這個人是趙元化,我記得他的笑聲!”聲音顫抖,面色倏的變了!

霍天雲怔了一怔,在她耳邊說道:“你見過,他是東廠的副都尉呀!”

風鳴玉道:“我知道。我還知道第四個人是瓦剌的‘巴圖魯’(武士),據說是瓦剌的摔角第一高手速兀!”

速兀又在說話了:“那女娃兒還會待在這裡,等你回來捉她?”

西門化道:“她的師兄着了我的酥骨散之毒,雖得解藥,也還要兩三天才能恢復如常。說不定他還會留在這裡調治的。”

趙元化道:“聽說霍天雲是霍天都最得意的關門弟子,天山劍法,精妙非常?”

西門化笑道:“他的劍法再精妙,料也強不過趙大人你的八八六十四路蟠龍刀!何況他的功力也還沒有完全恢復呢!”

風鳴玉要爲父報仇

趙元化哼了一聲,說道:“我倒希望霍天雲的功力已經完全恢復,且看我的蟠龍刀能不能勝過他的天山劍?”原來他身爲東廠的副都尉,武功自是非同泛泛,一向自視甚高,西門化恭維他的蟠龍刀法,他是很受用的,但不合加上一句霍天雲的功力未曾恢復,在西門化是安他的心,叫他知道可以穩操勝券,但他聽起來可就很不舒服了。

西門化何等乖巧,看出他的心意,連忙補上幾句:“趙大人說得是,敵人越強,勝了他才越有意思。不過,咱們還有大事要辦,似乎不值得爲一個初出道的小輩太過耗費精力,越快將他拿下越好。如果碰上風從龍那就不同了,趙大人,你說是麼?”這話有兩重意思,其一是說,只有風從龍才配作趙元化的對手;其二也是提醒趙元化,提防萬一碰上風從龍,可得多留一點氣力。

這幾句話說得甚爲得體,趙元化這才哈哈笑道:“你這話倒是說得有理,風從龍的快刀乃是武林一絕,當年我雖然傷了他,我也還是十分佩服他的。至於霍天雲嘛,雖說他的天山劍法精妙,我可未曾將他放在心上。除非是他的師父霍天都來和我交手,那又另當別論。”

霍天雲伏地聽聲,聽到這裡吃了一驚,並非是因爲趙元化輕視於他,而是因爲他這才知道趙元化原來正是風從龍的仇人。“怪不得師妹知道是趙元化之後,臉色大變,神情是那等憤怒了。”

明知師妹不肯逃走,但霍天雲還是不能不勸一勸她的:“要是這次來的只有西門老賊,我不會叫你跑的。但現在可是四個強敵一同來到。西門羽先莫說他,這個趙元化的八八六十四路蟠龍刀可是曾經稱霸江湖的,依我看來,他的武功只有在西門化之上,決不在西門之下。還有那個速兀,聽說是瓦剌第一勇士,料想亦非易與。師妹,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勸你還是先避一避他們的好!”

果然風鳴玉不肯依,聽了他的言語,便即咬牙切齒說道:“趙元化和速兀正是十年之前,重傷了我爹爹的仇人。以前我不知道爹爹尚在人間,十年來我是把他們當作殺父仇人的呢!如今我碰上他們,豁出性命,我也要替父親報仇!”

放火燒屋

霍天雲委婉勸她:“好在令尊吉人天相,未遭不幸。何不留待他老人家將來親手報仇?”

風鳴玉道:“爹爹養病十年,如今尚未重出江湖,只怕他的病也尚未痊癒呢。既然仇人送上門來,我豈能不爲父親分憂,還要給他留下未來的隱患麼?何況我的母親雖然不是給這兩個人所殺,也是他們的手下害死的!”

霍天雲道:“俗語說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現今是敵強我弱……”

風鳴玉道:“我已經等了十年了。我知道我不是他們的對手,但眼睜睜的看着仇人在門前耀武揚威,咱們卻要灰溜溜的在後門逃走,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去。而且咱們要跑也未必跑得掉!”

風鳴玉說得不錯,他們議論未定,四個強敵已是來到門前停下腳步了。

霍天雲悄悄說道:“咱們伏在暗處,以逸待勞,待他們進來,冷不防就奮襲擊他。別要逞英雄就闖出去。”風鳴玉點了點頭,說道:“對付壞人,咱們就得和他們鬥智鬥勇,這些我懂。”院子中間有兩棵槐樹,高逾牆頭,風鳴玉與霍天雲各自爬上一棵槐樹,憑藉樹枝密葉藏身。隔着圍牆,門外的人難以跳上槐樹,也看不見裡面的動靜。

西門羽道:“咦,大門打開,恐怕他們早已走了!”

趙元化道:“或許是空城計也說不定。”

速兀說道:“管它是空城計不空城計,有沒有人,咱們闖進去看個明白就是。”

西門化最爲狡猾,說道:“硬闖進去,他們是在暗處,咱們是在明處,我有法子叫他們自己出來!”

趙元化道:“什麼法子?”

西門化道:“用火攻!”

趙元化拍手道:“妙!獵戶捕捉躲在洞穴的野獸,也是用這個法子薰它們的。”

風鳴玉氣得幾乎炸了心肺,就想跳下去,但霍天雲卻向她搖手示意,叫她不要太過急躁。

火燒起來了,濃煙噴入屋來。霍天雲與風鳴玉閉着呼吸,待至煙霧正濃,火頭亦已蔓延到院子內進之時,霍天雲打個手勢,兩人同時使出“燕雙飛”的身法,翩如飛鳥的從槐樹上直撲下去。他們凌空飛降,石屋的上蓬雖然開始着火,火頭卻沒沾着他們。

快刀快劍決雌雄

霍天雲最恨的是西門化,身子未曾落地,便是一招“鷹擊長空”,凌空剌下,喝道:“你這老賊想學我的天山劍法,那就讓你再學幾招!”

風鳴玉則是要替父親報仇,兩個仇人之中,她的第一個目標選擇了那個蒙古武士速兀。

西門化見他這凌空一擊,劍勢強勁異常,不由得大吃一驚:“看來這小子的功力是恢復了!”那敢硬擋,當下側身一閃,橫掌削他雙膝,想趁霍天雲腳尖尚未點地的這一瞬間,攻他最弱的一點。

那知霍天雲的天山劍法變化莫測,他也似乎早已料到西門化有此一着,將要着地之際,忽地一個鷂子翻身,劍光反圈回來,西門化倘不變招,就等於是把雙掌湊上去碰他的利劍了。

西門化武功非同泛泛,在武林中勉強也算得是一流好手的,掌勢一收即發,居然也能夠避招進招。

霍天雲情知強敵在旁,非得速戰速決不可,當下劍走連環,使出天山劍法中的“追風劍式”,閃電之間,一口氣攻出六六三十六劍。但聽得“嗤嗤”聲響,西門化只覺頭皮一片沁涼,原來他的頭髮已給削去了一大片,隨風飄散,有如亂草蓬飛。

趙元化見勢不妙,拔出寶刀,一招“鐵門閂”當中劈下,喝道:“讓我會會天山劍法,西門先生,你暫且歇一會兒。”

霍天雲暗暗叫了一聲“可惜”,可惜最後一招只要削低少許,就可削掉西門化的頭皮。只好打點精神,再來對付武功比西門化還強得多的趙元化了。

趙元化這一招“鐵門閂”當中劈下,拿捏時候,妙到毫巔。要知霍天雲是以快劍進攻西門化的,他這一劈居然能夠將他們二人分開,要是稍有不慎,就會傷了西門化的。霍天雲饒是藝高膽大,也不由得心頭一凜了。

刀劍相交,只聽得一片金鐵交鳴之聲震得衆人耳鼓嗡嗡作響。刀是寶刀,劍是寶劍,快劍有如閃電,快刀也似狂風。片刻之間,刀劍已不知碰擊數十下了!雙方的兵器都沒受到損傷,雙方的功力也似乎是在伯仲之間,誰也佔不了誰的便宜。

但在過了百招開外,霍天雲卻是漸漸感到氣力不支。原來他的功力本是可以和趙元化匹敵的,如今雖然恢復八成,卻是微有不逮了。

風鳴玉斗摔角高手

另外一邊,風鳴玉亦是換了一個對手,同樣的打得難解難分。

煙霧瀰漫中她首先撲向速兀,速兀是瓦剌坐第一把交椅的摔角高手,近身搏鬥正是他的所長,一聽得勁風颯然,信手一拔,已是恰到好處的託着風鳴玉的手肘,把她刺來的長劍引出外門。

風鳴玉一覺不妙,變招也是迅速之極,纖腰一扭,倏然間已是身移步換,轉到了他的背後,唰的一劍,又再朝他背心的“風府穴”刺來。

速兀本來要借力扭斷風鳴玉的手臂的,那知剛剛託着她的手肘,氣力尚未使出,就給她滑似游魚一樣的脫出掌握。速兀也不禁吃了一驚了。

此時他方纔看清楚風鳴玉的面貌,吃驚之中,不覺又有幾分見色心喜,哈哈笑道:“你就是風從龍的女兒吧?怪不得年紀輕輕,如此了得!不過,你雖然本領不錯,要跑可是跑不了的。你爹爹那麼高明的武功,還打我們不過,我勸你還是乖乖順從了我們吧。我可捨不得毀了你這樣嬌豔的美人兒!”

風鳴玉斥道:“臭韃子,放你的狗臭屁。當年你們仗着人多,傷了我的爹爹,害了我的親孃,今日非要你償命不可。”說話之間,劍掌交鋒,已是鬥了十數招。速兀使出扭、打、擒、拿的近身纏鬥功夫,以攻爲守,風鳴玉雖有寶劍在手,急切之間,卻也難奈他何。

可是速兀在過了十數招之後,卻是比她吃驚更甚,雖然沒有給她利劍刺着,但那冷電精芒般的劍光,卻是在他的身前身後左邊右邊穿來插去,每一劍都好似可以在他的身上搠個透明的窟窿。速兀打點全副精神,兀是感到應付爲難,心中暗暗叫苦。

劇鬥中風鳴玉身形平地拔起,劍光疾閃,似左似右,同時刺向速兀兩肩的琵琶骨。這一招用得十分險狠,劍勢固然極爲凌厲,但卻欠了一個“穩”字。風鳴玉是急於爲父報仇,忘記了對方是個摔角高手了。

速兀見她躍起,心中大喜:“你這不知死活的丫頭,竟敢雙足離地,也來和我近身搏鬥,我正是求之不得!”當下一矮身軀,肩頭一撞,風鳴玉的長劍幾乎是貼着他的左肩擦過,卻沒刺着他的琵琶骨。她的右足卻給速兀的肩頭撞個正着了!

反敗爲勝,再鬥強敵

這是摔角中的“肩車式”,能用腰肩之力,摔倒敵人。只見速兀霍的一個鳳點頭,腰身一躬,登時就把風鳴玉像皮球般的拋了起來。

西門羽拍手叫好,不料喝采之聲未了,但見速兀的腰板仍然未能挺直,反而更向後彎,終於“咕咚”一聲倒在地上。奇怪的是,他沒嚎叫,反而大笑起來。

風鳴玉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卻是平平穩穩的落在地上。

原來風鳴玉的寶劍沒有刺着速兀的琵琶骨,鑲着鐵片的弓鞋鞋尖,卻踢着了他的“笑腰穴”。

西門化聽他笑聲有異,連忙過去察看。他是個武學的大行家,立即看了出來。也幸虧他給速兀解穴及時,否則速兀必將笑至氣絕而亡。

他們叔侄二人分頭辦事,西門化替速兀解穴之時,西門羽亦已堵住了風鳴玉的去路,哈哈笑道:“那日在古廟之中,給你徼倖漏網,如今看你還能逃出我的手中?”

風鳴玉本來想衝過去和師兄會合的,給他攔住,無法脫身,不由得也是怒從心起,喝道:“你這勾結韃子的奸賊,徼倖沒有死在金刀寨主的刀下,如今又來助紂爲虐,我豁了這條性命,也要替金刀寨主把你殺了!”

西門羽怪聲怪氣的笑道:“這裡可不是金刀寨主的地頭,再沒有一個周劍琴來幫你的忙啦!你要殺我,那是決計做不到的。不過我有憐香惜玉之心,也不想殺你。只要你乖乖的順從我就行。”

風鳴玉柳眉倒豎,更不打話,唰的一劍,平胸便刺。

西門羽笑道:“你這樣平凡的劍法想要和我拼命,那不是在做夢嗎?”原來風鳴玉使的這招名爲“玉女投梭”,乃是劍術之中最常見的招數之一,各家各派都有這一招的。使得好的,也能發揮以柔克剛之妙,是以最適宜於女子使用。但以西門羽的武學造詣,自然不會把這樣尋常的劍招放在眼內。

那知一招極普通的劍法,在風鳴玉手中使將出來卻是大大不同。

西門羽“做夢”二字剛剛吐出脣邊,忽地只覺劍光耀眼,風鳴玉那一劍已是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

風鳴玉劍法精進

這一下變化奇幻之極,登時把優劣形勢扭轉過來。饒是西門羽本領高強,也得接連退了三步,方纔能夠化解風鳴玉的攻勢。“相隔不過半年,這小丫頭的劍法怎的居然精進如斯?”西門羽不禁大爲驚異。

莫說西門羽感到驚異,就是風鳴玉本身,也想不到自己的劍法能夠發揮如許威力。要知半年之前,她還是打不過西門羽,幾乎遭擒的。是以她這次一上來便要拼命,只盼能夠拼個兩敗俱傷,於願已足。

何以風鳴玉的劍法能夠精進如斯,這裡面有個原因。原來當霍天雲被困石屋,被迫施展天山劍法和西門化比武這三天,她一直躲在屋後那棵樹上偷窺。西門化與霍天雲都是全副精神用來對付對方,沒發現她在偷窺。

西門化的武學家數與霍天雲毫不相近,偷學到的一些天山劍法招數得益不大,但風鳴玉可就不同了。霍天都所創的天山劍法,最初本來就是和他的妻子、風鳴玉的師傅凌雲鳳共同研究的,天山劍法之中就揉合有躡雲劍的精華。這兩天風鳴玉與師兄相處,對天山劍法的某些關鍵之處,又不厭其詳的請益,是以不知不覺中,她使出來的一招“普通”劍法,已是具有與前人不同的“新意”。“天山劍法”本來就是博通衆家之長,自創新招,化平凡而爲新奇。

不過西門羽的功力和武學造詣竟也還是高過她不只一籌,而她從天山劍法所獲的得益,也由於只不過幾天功夫,尚未能夠盡數發揮。過了數十招,她也陷於師兄同樣的境地,漸漸有力不從心之感。但比師兄稍爲好些,仗着劍法的神奇,還可以和西門羽堪堪打成平手。

西門羽初時垂涎美色,意欲將風鳴玉生擒,不料一照面就遇險招,如今他那裡還敢手下留情?一條軟鞭使得如狂風暴雨,緊緊裹住風鳴玉的劍光。

速兀看得觸目驚心,叫道:“西門兄,請莫傷了這女娃兒!我要她有用!”

西門羽瞿然一省,心道:“原來速兀也看中了這小丫頭,這可教我爲難了!”

寡不敵衆

劇鬥中西門羽連環三鞭,使出“迴風掃柳”的鞭法,捲風鳴玉雙足。風鳴玉一提腰勁,“燕子鑽雲”,長劍凌空刺下,西門羽霍的一個“鳳點頭”避開,軟鞭尚未反抖起來,風鳴玉半空中一個觔斗倒翻,身形已是落在三丈開外,一個轉身,便向霍天雲那邊奔去。

西門羽暗叫“不妙!”要知他們師兄妹的劍法家數相同,兩人若能會合,攻守互相配合,威力勢必倍增。西門羽這邊仗着人多,估計還是可勝,但卻免不了要多添許多麻煩了。

速兀忽地一躍而起,攔在風鳴玉面前,怪聲笑道:“剛纔我是冷不防着了你的道兒,不能算作輸了給你。風姑娘,我再陪你玩玩!”原來他得西門化替他解了穴道,此時業已備好氣力。

風鳴玉連使幾記狠招,“白虹貫日”、“橫雲斷峰”、“星漢浮槎”,劍勢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但速兀有了防備,掌劈指抓,避招進招,守得穩,攻得猛,急切之間,風鳴玉哪裡衝得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她和速兀不過交手數招,西門羽也已趕了到來。速兀說道:“你攻她下盤,我來抓她!打跛她我不怪你!”西門羽道:“好!”長鞭卷地而來,恍似秋風掃落葉。風鳴玉施展騰、挪、閃、展的小巧身法,兀是給他逼得幾乎沒有立足的餘地。

速兀是瓦剌第一摔角高手,用於近身搏鬥,可與中原武學中第一流的大擒拿功夫相比。風鳴玉倘若和他單打獨鬥,論真實本領也還未必能夠勝他。如今背腹受敵,應付自是更加這難了。

此時那間石屋的上蓋已經全部燃燒,火光融融,濃煙瀰漫空際。兩處的打鬥都已逐漸轉入樹林之中。

霍天雲和趙元化刀劍爭鋒,此時已是鬥了三百來招。霍天雲吃虧在功力未曾完全恢復,從上風轉爲屈處下風。不過也還有招架之力,未顯敗象。

西門化此時亦是喘息已定,養好精神。說道:“趙大人,咱們是拿賊人,可不必和這小子講什麼江湖規矩。”意思即是要和趙元化聯手對敵。

險象環生

趙元化雖然說過用不着別人幫忙,但此際久戰不下,亦是深感面目無光,只好默不作聲。默不作聲,當然亦即是表示同意了。

西門化上前助攻,雙掌一搓,呼呼呼便是左右開弓,速劈六掌。霍天雲只覺腥風撲鼻,微有噁心之感。原來他練的鐵砂掌與別人不同,用來練功夫的鐵砂是在有毒的藥汁裡浸過的。

霍天雲也知他有毒掌功夫,但以霍天雲的內功造詣,即使給他打中一掌,也未必就會喪命。只是他掌上所發的腥氣,倘在平時,可說是對霍天雲毫無妨礙的。但如今他卻有了噁心之感了。

霍天雲禁不住心裡一涼:“看來我是不濟事了!”他是個武學的行家,心裡自己明白,這是由於自己業已到了將近油盡燈枯之境,功力不足才抵禦不了對方毒氣的侵襲。

趙元化運刀如風,把霍天雲一口氣連環刺出的六六三十六劍全部擋了回去,哈哈笑道:“好小子,想拼命嗎?可惜你不行啦,要拼命也是不成!”他在正面擋住霍天雲的快劍,好讓西門化更能欺近霍天雲身前,發掌攻他。 ωwш_ тTkan_ CO

霍天雲無可奈何,唯有把生死置之度外,咬牙苦戰。但可惜是強弩之末,只對付一個趙元化,已感爲難,何況如今又加多了一個西門化,西門化且還練有毒掌功夫。不多一會,霍天雲只覺得頭昏目眩,劍招發出,力不從心,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危急中他也還在關心師妹,百忙裡偷眼一覷,只見風鳴玉給西門羽的軟鞭鞭着,東跳西閃,那條軟鞭總是如影隨形的跟着捲來。而速兀又正在獰笑的向她猛撲。風鳴玉劍法凌亂無章,身子也似在風中之燭,搖搖欲墜。看來形勢比他還要險惡。

霍天雲還不知道,假如速兀不是要把風鳴玉生擒的話,只怕風鳴玉早已受傷。

“我死了不打緊,連累師妹我可要死不瞑目了。”高手搏鬥,那能分心,霍天雲是越急越亂了。

風鳴玉也是同樣想法:“要不是我堅持不肯逃跑的話,也不會連累了師兄。”她着急之外還加多了一重內疚,亦是越發力不從心。正在心想:“我寧可自刎,也不能落在賊人手上!”忽聽得霹靂似的一聲大喝,一個虯髯漢子突然從樹林裡跑出來!

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三回 情孽牽連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三回 情孽牽連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三回 情孽牽連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三回 情孽牽連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三回 情孽牽連第三回 情孽牽連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三回 情孽牽連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三回 情孽牽連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三回 情孽牽連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三回 情孽牽連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三回 情孽牽連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三回 情孽牽連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三回 情孽牽連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一回 塞外胡沙埋俠骨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四回 變生意外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二回 誤投羅網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五回 父女重逢第二回 誤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