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一夜過去以後,大清早的,陳君莫起牀了,洗漱之後想起來昨天晚上方霖溪說要脫衣服她看結果用說話打岔過去只脫了外套,於是叼了個餅就踹開了方霖溪的房門。
於是“砰”的一聲響,靜悄悄的客棧好像整個都抖了一抖,早起的跑堂揉了揉眼睛,心想要對掌櫃的說一說,下次可不能接待這麼多江湖人士,別的不說,這一驚一乍的真的好嚇人!
房中的方霖溪也揉了揉眼睛,裹着被子在榻上滾動一圈,滾到角落裡面繼續睡——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整個客棧都是魔教中人,沒人會來找他的茬。
陳君莫鼓着腮幫子在門口看着榻上裹成一個大蠶蛹的方霖溪,心想要怎麼過去纔不知不覺又不失體面——但她自己似乎已經忘了,作爲一個姑娘,大清早的踢開一個男人的房門,其實就是一件很不體面的事情。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左護法林丁從隔壁出來了,驚訝地看着陳君莫,又驚詫地看向了方霖溪,兩眼放光了:“難道……難道你們?!不行不行,我要告訴教主,他馬上就要做爺爺了!”
陳君莫奇怪地看着自言自語的林丁,然後重新看向了方霖溪,撇嘴,摘了門口那盆花上的三片葉子當暗器給撒過去。方霖溪眼睛都沒睜開,手在被子裡面揮了揮,那三片葉子在半途就筆直下落了。
陳君莫睜大了眼睛。
方霖溪睜開了眼睛。
“小莫?”方霖溪挑眉,“你大清早的站在我門口乾什麼?還用樹葉子當暗器來暗算我?還……叼着個餅……”
陳君莫撇嘴,擡手把餅從嘴裡拿下來:“你昨天說要讓我看……”
方霖溪“哦”了一聲,眨了眨眼睛:“你關門進來啊,我可不能讓別人看去了。”
陳君莫眼睛一亮,進屋回身關門。
方霖溪很大方地掀開被子,很大方地敞開四肢:“你看吧看吧!”
陳君莫叼着餅走過去,皺眉:“你睡覺爲什麼穿這麼多……”
方霖溪道:“難道你要我裸睡不成?”
“我哥就沒穿很多……”陳君莫把圓餅啃成飽滿的月亮型。
方霖溪翻了個白眼:“你哥?他是壓根兒就不穿好不好!”
“你怎麼知道?難道你看過?!”陳君莫眼睛都亮了,“我就說你和他不一般啊,就是不一般啊!你都知道他不穿的!”
方霖溪繼續翻白眼:“小莫,你真的看多了話本啊!”
陳君莫嘟着嘴巴鬱郁咀嚼:“纔沒有呢!我只是覺得你們之間真的很有問題啊!”
“你說,有什麼問題?”方霖溪覺得這個問題很有必要談一談。
陳君莫道:“其實你和我哥不僅僅是因爲他的玉佩對吧?他那玉佩根本就是我娘給他的。”
方霖溪挑眉:“沒想到你想的挺細。”
“我又不是傻子。”陳君莫把飽滿的月亮啃成瘦弱的月亮,“而且你來找我,肯定不是因爲喜歡我……”
“我不喜歡你爲什麼找你?”方霖溪反問。
陳君莫撇嘴:“問你啊!你是不是對我哥有企圖又不敢擅自出手所以找了個軟柿子捏?”
方霖溪無力了:“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陳君莫好奇了:“記得什麼?”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原來只是我一廂情願而已……”方霖溪裹着被子意圖淚奔。
“別啊,你別一臉要哭的樣子,我又沒欺負你……”陳君莫有點手忙腳亂了。
“你不記得了,你說你要嫁給我的!”方霖溪伸出一隻指頭顫啊顫地指着她。
陳君莫震驚了:“你胡說!我可沒說過!”
“你耍賴!”方霖溪繼續用指頭指着她,滿臉悲憤。
陳君莫嚥了下口水,艱難道:“我說……我沒必要騙你啊,要是我真的說要嫁給你我爲什麼一點都不知道?難道那時候我夢遊?而且就算我夢遊,又怎麼會遇到你?而且你又怎麼會相信一個夢遊的人說的夢話?”
方霖溪悲憤道:“你不記得了!那是一個夏天午後,你一個人在街上轉來轉去迷了路,然後拉着我的衣服哭,然後我帶你找回家的路,還買糖你吃!然後你拉着我的手說,長大以後要嫁給我!否則爲什麼我要來找你!可是你不記得了,你都不記得了!”
陳君莫睜大了眼睛:“大哥……你說笑話呢?我咋半點都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方霖溪嘆氣:“那一年你三歲,那一年我八歲……”
陳君莫無語望天:“那麼久遠的事情我真的不記得,真的不記得了……”
方霖溪鬱結地嘆氣:“你先出去吧,讓我心裡想一想,認真想一想……我以爲我是守約而來,結果你什麼都不記得,我守的是哪門子的約喲!”
陳君莫尷尬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個啥……你不要想不開哦!”
方霖溪橫了她一眼:“你纔想不開!”
陳君莫叼着剩下的半隻餅往外退:“那啥,我先出去了。我今天要繼續往北走哦,你要不要一起?”
“幹嘛要我和你一起!”方霖溪看了她一眼。
陳君莫想了想,道:“和你一起很方便。”
方霖溪悶悶道:“我需要認真地想一想,你等我一下吧!”
“行,我先去吃早點了,你快點下來啊!”陳君莫退出房間,順手關上房門。
看着她的背影,方霖溪咕咚一聲從牀上躍起來,嘆氣,對着鏡子左右看了看,心想要是自己不是早就起來了然後又想回去躺一下,今天真是要被她看光了……想一想當年的事情,他和她,兩個小屁孩,其實她不記得也是在情理之中……所以他不應該和她計較什麼的。
摸了摸下巴,方霖溪忽然想起了陳君非,陳君非這會兒應是在自家院子裡面優哉遊哉吃了早點,然後拿起琵琶悠閒地彈來彈去纔是。要是讓陳君非知道他是因爲小時候一句玩笑話所以一定要娶陳君莫,他會不會笑掉大牙?方霖溪認真地思索這個問題,一直思索到肚子咕嚕嚕叫起來,於是草草洗漱之後下樓吃早點。
客棧一樓大堂中,魔教中人齊齊坐滿,唯獨是陳君莫那一桌只坐了個林丁。方霖溪奇怪地走過去坐下,問林丁:“大家怎麼都把這一桌給空出來?”
林丁道:“大家不敢和少主您搶位置。”
方霖溪撇嘴,看向陳君莫:“吃飽了我們就上路吧!我已經讓區舵主準備了馬匹和乾糧。”
“好啊!”陳君莫點頭,又眨了眨眼睛,“那個……你沒有再糾結那個小時候的事情了吧?”
方霖溪道:“你很希望我糾結?”
陳君莫擺手又擺頭:“那什麼,小時候的事情做不得數。”
方霖溪鬱悶地喝粥:“其實你就是想賴。”
“不是啊,真的不是,是我不記得了嘛!”陳君莫急切地辯解。
“你看你現在就在賴。”方霖溪繼續喝粥。
陳君莫支着下巴看着他喝粥:“好吧,其實我是覺得你不像那種因爲小時候一句玩笑話就當真的人。”
“你侮辱我純真的童年時代和我的信用。”方霖溪把碗推到一邊。
“……”陳君莫無語望天。
方霖溪向林丁道:“東西準備好了我和陳姑娘就上路了,左護法可以該幹嘛幹嘛去了。”
林丁的娃娃臉上掛着一個微笑:“少主放心上路吧,我們會懷念您的!”
方霖溪一個餅砸過去:“怎麼說話呢?沒吃飽是吧?”
林丁嘿嘿一笑,道:“我就是順着少主您的話說嘛!”
方霖溪撇嘴:“走開走開,幫我把東西拿來,我要和陳姑娘一起上路了。”
林丁一溜煙跑走,不一會兒拿着陳君莫和方霖溪的行李到大堂中來,區麥尬在門口牽着馬等,陳君莫拿着一隻餅和方霖溪一起離開客棧。
一匹馬上馱着行李,跟在方霖溪的馬後,陳君莫自己也牽着一匹馬,兩人慢悠悠地一邊逛早市一邊往城外走。
“其實這裡也很熱鬧啊!”陳君莫道。
方霖溪道:“是啊,其實這樣的城市大多都是熱鬧的。”
陳君莫道:“我喜歡熱鬧的地方。”
這時,一陣香風從他們右邊悠悠然傳來,然後是一個低沉的男聲:“呵,其實人都喜歡熱鬧的。陳姑娘、方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方霖溪和陳君莫一起看向右邊,只見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牽着一匹棗紅色的馬站在那裡,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們。
“蘇雲棠?”陳君莫皺眉。
方霖溪只冷笑一聲:“原來當初蘇莊主說不出雲莊,只不過是一句笑話。”
蘇雲棠也不惱,只是慢悠悠地笑着:“這次出來,也並非我所願,若不是迫不得已,誰願意到這江湖中來趟渾水?”
方霖溪道:“那倒是,像蘇莊主這樣的人,總會給自己找一個理由的。”
蘇雲棠笑道:“方公子爲何要針對我呢?我與方公子往日無怨,近日也無仇。”
“沒有沒有,我只不過是看到有人自己打自己耳光,忍不住就想說一說風涼話。”方霖溪輕笑一聲,“好了,我與小莫要走了,就不多耽擱蘇莊主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