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戴亮母子送走之時已是月色朦朧,範燦和郭信也不再耽誤,順着大街原路返回客棧——範燦想着剛纔的事,心中暗自嘆息。吃喝嫖賭,賭之一字不知害了多少人。如這小男孩之父戴明,本也是一個老實本分之人,只因不經意間沾了賭字,便鬧得家財散盡、夫妻不和、父子成仇。不由讓人唏噓不已。那黃河幫也是作孽,就這一個平和閣中每天都有三四百賭鬼在裡面昏天暗地,不知所以。他們置家庭妻子父母於不顧,只想天天盯着那提溜轉的篩子。只知道喊着“開開”“大大”“小小”之類的瘋話。這戴亮母子遇戴明如此,也算是可憐之人,範燦起初想資助他們些銀子,讓他們改善一些家庭狀況;但後來明白這並非可行之計,因爲母子二人即使有了銀子估計也會被那戴明搶了去。想了半天,範燦郭信和那婦人商量一番,找了家藥鋪,與那老闆一些銀子,讓這戴亮在那裡做個學徒,學門手藝。老闆看戴明聰明,也挺喜歡,就答應下來,而且藥店包吃住,不至於孩子沒飯吃。並和老闆言明不許那戴明把孩子叫走。戴明隨母親回家收拾鋪蓋,和二人離開藥店。出門之後母子當然對二人千恩萬謝,範郭二人謙虛不受。臨離開時,又給了那婦人十兩碎銀子,讓她收好,不致於家中老母受餓。覺得安排妥當,二人才嘆然離開。
這開封城果是大城,雖已將近亥時,卻沒有一點夜間的味道,大街仍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範燦和郭信看着這從未見過的景色,想着剛纔的事,默默不語。經過平和閣時,見那門口仍是不停有人進進出出,甚至比白天還要熱鬧。範燦不由有些氣惱。
“這黃河幫真就只會感謝缺德的買賣。你看着進進出出的,其中得有多少個戴明呀!小信,咱們和他們比劃比劃!”
“怎麼了?這回知道我是對的了!早給你說了,這黃河幫就不可能是什麼好鳥。”郭信笑道,“我也想在幹他一票,嘿嘿,你說,怎麼辦?”
郭信見範燦想對這黃河幫下手,心裡也是高興,有事還得大家一起,這才熱鬧。而且這小子腦子裡的壞水可比自己多多了,有他在不愁沒點子。加範燦輕功絕世,很少能奈何他,絕對是抽冷子的最佳人手。
“這事急不得,咱們明天先找着他們三個,而後去那黃河幫總舵看看,瞧瞧這羣孫子的老窩是什麼樣個地方。而後再作打算,先回客棧,養足精神。”
“且,我還以爲現在急要動手呢!”郭信聞言,不屑道。
範燦見他如是說,不由笑了:
“怎麼了,你想現在動手?怎麼動手?直接殺進去?殺進去你找誰?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是搶劫的呢。”
“把門口那小子拉過來打一頓先出出氣也不行?”郭信問道,指了指門口一會趾高氣昂一會卑躬屈膝的小廝。
範燦聞言一愣,然後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大叫道:
“好,不錯,我也憋了一股氣,算這小子今天倒黴。走,收拾他去。”
說完擼胳膊挽袖子就要大步前,見他這番動作,嚇得郭信趕忙拉住他:
“暈,你這也太直接了。”
“嗯,那你說怎麼辦?”範燦虎着臉說,“難道還要給他說一聲咱們要去揍他不成?你就不怕他跑了呀?”
“呵呵,看你說的,咱們好歹也得僞裝一下,不能讓他們找到咱們。”郭信被他逗笑了。
“鍋底灰?”範燦眨了眨眼。
“不不……”
郭信還要說時,突然從那平和閣裡面傳來了呵斥聲:
“穆一平,不要太猖狂,此處可不是你天南劍派,容不得你撒野!”
“哈哈,”兩聲狂笑傳來,一個雄渾的聲音道,“小小賭場能奈我何?”
“呀,此人內力好強呀!絕不在老師之下!是個高手。”範燦聽到這聲音厚重渾圓,驚歎道。
“哼,”一聲冷哼傳來,“你可知道這賭場是哪家所開?”
“我管你是哪家所開,給老子出老千就是不行!”
“技不如人,就不要胡言亂語。”那個聲音反駁道。
“放屁,老子把出老千的這小子都給抓住了,你們還要抵賴,真是不知廉恥!虧你‘黃耳劍’孫大富在江湖還有一號,今日真是讓人失望呀。”穆一平呵斥道。
“你若是來打架的,老子奉陪,把你手中的人質給我放了!咱們去外面好好打一架。省的你靠人質,傳出去惹江湖人恥笑。”那孫大富說道。
“去你媽的恥笑,老子抓的是出老千的人,他算個狗屁人質,不過你們既然想要,就給你們。”然後就聽到砰地一聲,應該是桌子被打爛的聲音。
“穆一平,敢下黑手,你找死!看招!”
然後裡面乒乒乓乓打了起來,範燦二人聽到之後,趕忙向門口跑去,想去看個熱鬧。
此時門口的小廝已經進屋,都去給自己人助威去了。範燦二人走到門口,向裡觀看。只見這賭場裡面相當寬闊,燈火通明,賭徒滿室,都停了手躲在一旁。中間場子讓開,有二人正在激鬥。一個瘦高中年人,兩眼冒火;另一個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面色略黑,一臉的戲謔,想就是那天南劍派的穆一平了。兩人均是使劍,一個劍招陰狠毒辣,一個平正大氣。鬥在一處,相當激烈。那穆一平顯然佔了風,一邊打還一邊說話:
“孫大富,你在這給人做狗看門,是不是把功夫也給落下了?怎地前年和老子打架的時候還能支持幾下,現在怎麼和棉花似的,沒一絲力氣呀?你這兩年時間是不是把時間都活到狗身了?”
範燦和郭信聞言差點笑了出來,這人口真損呀。不過見到二人的功夫心中佩服不已,這絕非目前二人可以相比的。
孫大富當然大怒,他本是江湖獨來獨往的黑道人物,諢號“黃耳劍”是指他手中的劍,劍柄有一處黃銅,裡面藏有暗器,甚是巧妙。後來因得罪人太多,被追殺,無奈加入黃河幫,也算是受人尊敬。黃河幫主章燕侯知他功夫高強,讓他和“大力羅漢”田自來一塊做鎮平和閣,守住這一重要錢財來源。幾年以來都是平安無事,他也更得周延後信任。只是前些天賭場來了個神秘的年輕人,此人三天之內從這平和閣贏走了二十萬兩白銀,就是那些賭場專門請來的高手也盡敗此人手下。二十萬兩白銀讓黃河幫元氣大傷,這也是黃河幫爲何月大收銀錢的緣故。章燕侯大怒,派出幾批高手追殺,不是有去無回,就會跟蹤失敗。至今也沒探出此人身份。幸好的是此人只來了三天,自那以後到現在五天都沒出現過了。可孫大富和田自來還是被章燕侯訓斥了一頓。今天下午的時候,從封丘傳來消息,封丘分舵被人一夜毀掉,死傷慘重。他的唯一弟子、被派去催錢的黃河幫使者孫小貴也被人殘忍殺死,聞此消息,孫大福心痛不已。現在這穆一平來此搗亂,罵他做了人家的看門狗,他如何能忍?
是以招招狠毒,專朝對方致命之處攻擊。不過孫大富這兩年在黃河幫無所事事,養尊處優,功夫確實落下了。前年在岳陽和這穆一平交手,還能佔個平手,這次交手五十招之後竟明顯不支。使出一招“蘇武牧羊”,劍尖朝,劍柄朝下,悄悄把那劍柄黃銅對準穆一平,就要使出暗器。誰知穆一平似是看出了他的意圖,長笑一聲。身子一斜,劍身畫了個圈,使了個“哪吒鬧海”急速的朝他持劍之手斬來:
“孫大富,你個孫子果然沒有長進,前年就是這招,現在還是日此。看我不破你黃耳!”
孫大富冷笑不已,險而又險地躲開他的長劍,順勢把劍再次持平,然後手按那塊黃銅,長劍竟然從劍柄處斷開,然後砰的一下從裡面打出一蓬毒煙,朝着穆一平涌去。
範燦暗叫一聲,此人狡詐,先前用舊招竟是把那穆一平引到近前,迷惑與他,而後突下殺手。看到那毒煙之中還有毒針,不由爲那穆一平捏了把汗。郭信則是低聲暗罵起來。
穆一平見毒煙涌來,知道當,大叫一聲:
“賊子而敢!”
然後身子左撤,右手劍尖快速絞了一下,左手畫弧,全力出一掌,他掌風剛猛,正是天南劍派絕學“南嶺掌”,把那毒煙毒針吹斜方向,砰砰地全打到了賭場的立柱之。那毒煙卻是散開,吹向人羣。當時就有人嘔吐倒地。廳內頓時大亂,人們四散逃去。
範燦大叫不好,拉住郭信趕緊退出大廳,回到了大街之;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沒忘踹一下人羣之中給孫大富助威的一個門口小廝,把那小子踹入場中,朝孫大富砸去。
穆一平大叫卑鄙,而後飛身向門後縱去,越過人羣,也到了大街之。孫大富閃身躲開範燦的飛人暗器。而後見穆一平沒有趁機攻擊,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狠狠地朝地摔去,同樣出來一股煙霧,被他用掌風催動向四周散去,慢慢地前一股毒煙融合,廳內之人這纔好受一些。
他從趕來支援的幫裡打手手中奪來一把劍,大叫一聲,同樣一個飛身衝到了門外,去追那穆一平。到了大街之,見對手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臉還不時露出蔑視之意,心中更是憤怒。要知江湖的漢子都是有血性的,大家平時做壞事時可以使壞,但是大庭廣衆之下卻是不容欺侮,尊嚴有時候比性命還重要。穆一平如此輕視他,這口氣哪能咽的下去?況且這些天的窩囊讓他本就在氣頭,此刻兩者相加,肺都快炸了!於是出門之後全然不顧自己功夫不敵,使了個“仙人指路”仗劍就衝了去。
穆一平見他拼命,只是冷笑,那叫盪開他的攻勢,沉聲道:
“孫大富,我知你是條漢子,可是你同樣也是個只顧自己的小人。你做了太多惡事,無數次地踐踏了武林正義,我今日留你不得!看劍!”
說完使出大氣凌厲的天南劍法,趕得孫大富連連後退,數招之後尋個破綻,右手一式“排山倒海”把孫大富手中長劍震掉,左手一掌拍在孫大富肩,把他打了個趔趄,而後緊步趕,舉劍就要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