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繼續想下去,拖着沉重的步伐,陳陵一步步向谷內走去,心中還抱着一絲希望“說不定只是爺爺出去了一趟,肯定不會有事的。”
看着陳陵突如其來的變化,貝貝撓了撓小腦袋,睜大自己的亮閃閃的眼睛盯着陳陵看,看到兩行淚珠從陳陵的眼角流下。
貝貝伸出自己毛茸茸的小獸爪,在陳陵的臉上擦了兩下,替他抹去了眼淚,臉上露出一副憂傷的表情。
夕陽西下,在地上拖出陳陵長長的影子,橘色的陽光染黃了整個山谷,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破敗,彷彿是一處歷史遺蹟一般。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陳陵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行走在雜草之中,看上去滿臉頹廢。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可是再也沒有往日的生機。
陳陵推開一扇門,裡面揚起了一陣灰塵,他揮了揮手撣去面前的灰,走了進去,此時的屋子早已被蜘蛛佔據,屋子的各個角落都掛滿了蛛絲。
這裡本來是迎客廳,當年不知道有多少王公大臣在這間屋子談論風花雪月,或者是朝廷大事,而如今此處卻是蜘蛛遮風避雨之所,巨大的反差,不得不讓人感受到人世的無常。
穿過了迎客廳,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有着幾張石凳石桌的小院,園中長着幾棵桂樹,此時桂樹上點綴着一簇簇的黃色,陣陣淡淡的幽香飄來。
陳陵閉上了眼睛,聞着他最喜歡的桂花香,兒時的一幕幕從心頭流過:
“爺爺,爲什麼我在做五勞七傷往後瞧的時候將動作都做到位就無法全身放鬆呢?”小陳陵撓了撓頭問陳易。
“恩?是嗎?”陳易放下手中的醫書,轉頭看向小陳陵:“你先將動作擺好我看看,全身放鬆,自然站立,兩腳分開與肩同寬。兩手手指自然分開,相向,從腹前開始,右手掌心向上,向上慢慢託舉;左手掌心向下,向下慢慢按壓。右手託到頭一側時,掌心自然向外翻轉,逐漸上舉如“託天”狀……”
聽着爺爺的話,小陳陵很快就擺好了動作,可是全身的肌肉都十分僵硬,他歪着小腦袋看向陳易:“爺爺,你看,我就是這裡做不好,是不是小陵太笨啦,連這個都做不好。”
陳易聞言笑着說:“呵呵,小陵,你做不好很正常,爺爺在你這麼大的時候,連你的一半都做不到呢。你要記住這三十二個字,這對以後的幾式全都有着幫助,對你之前的幾式也能完善一下。”
小陳陵迫不及待的問道:“哪三十二個字?爺爺,你快說嘛。”
陳易清了清嗓子說道:“無形無象,全身透空。應物自然,西山懸磬。虎吼猿嗚,泉清水淨。翻江播海,儘性立命。”
“無形無象,全身透空。應物自然……”小陳陵又重複了一遍,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
看到小陳陵有些疑惑,陳易笑了笑,沒有繼續解釋,有些東西只有自己領悟到它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小陳陵又繼續練起了八段錦,同時口中喃喃着剛纔的話。
…………
突然,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從後面的屋子傳來,將陳陵從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爺爺!”陳陵被驚醒後,向着聲音傳來的地方衝去,也許爺爺真的沒事。
貝貝差點被突然衝出的陳陵甩到地上,小獸爪牢牢的揪着衣服,最終還是噗通一頭栽到了竹筐裡。
陳陵跑到屋子前一下推開了門,“哎呀!”
他一頭撞到了一個人影,擡起頭,看到了一張蒼老的臉龐,佈滿鬍鬚的臉上有着一條觸目驚心的疤痕。
“魏爺爺!”看到這張熟悉的臉,陳陵心中萬分激動,這是他爺爺的僕人,可是臉上怎麼多出了一條疤痕。
陳陵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段他離開的時間肯定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魏青是陳易的僕人,對陳易忠心耿耿,他們從小就認識了,陳易也不止一次的救過他的命,所以他早就把自己獻給了陳易,哪怕爲他死都在所不辭。
陳陵是魏青從小看着長大的,所以他早就把魏青也當成了自己的爺爺了,此刻看到他的激動心情不亞於看到自己的爺爺。
“小陵子!”魏青看清了眼前的人影之後,竟然有些哽咽了,蒼老的身軀在風中有些顫抖,似乎隨時都會被吹倒。
“恩”陳陵的眼睛溼了,繼續問道,“爺爺呢?他在哪裡?他怎麼樣了?”
聽到陳陵問道陳易,魏青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悲傷,說道“老爺他在屋子裡面躺着呢。”
陳陵聽說爺爺還在,心中稍微鬆了口氣,只要還在就好,他在魏青的帶領下走到的內屋。
一走到內屋,一股濃重的藥草味撲鼻而來,陳陵看到此刻陳易的牀沿邊還放着一個盆子,裡面有些略微發黑的血水。
他一步步走到牀邊,“噗通”一聲跪在了下來,說道“不孝孫兒終於不負爺爺厚望,此刻終有小成,現在回來了。”
說完重重的磕了三個頭,每一個都能聽到額頭撞地之聲,等磕完三個之後,他的額頭之上竟然有些發紅了。
聽到這個聲音,躺着牀上的陳易動了一下,努力轉過頭來,看到比兩年前高了些的陳陵,不禁老淚縱橫了。
“爺爺!”陳陵站了起來,坐到牀邊抱住了陳易,“爺爺,你到底怎麼了?”
他右手輕輕把住了有些如柴般的左手,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片刻之後,他又將陳易的手塞進了被子中,替他把枕頭墊高了一些,臉上滿是憤怒的表情。
“到底是誰幹的?”陳陵低沉着嗓子,嘴裡蹦出一句話,以他的醫術,在剛纔短短的把脈之下,早已把爺爺的傷勢摸清了。
“是誰!”陳陵又問了一遍,這次他幾乎是吼出來的,爺爺是他唯一的親人,是他的逆鱗,可是卻有人把自己的爺爺傷害成現在的樣子,差不多已經一條腿邁入了鬼門關,幾乎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恐怕自己的先祖在世也沒肯定的把握說能救活他。
貝貝剛從竹筐中鑽出,嘴上還叼着一根藥草,被陳陵的這一吼給嚇住了,它跟了陳陵將近兩年,從來沒有見過陳陵像現在這樣憤怒過,它縮頭縮腦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陳易躺着牀上,嘴微微的顫動,可是發不出聲來,似乎有話要跟陳陵說。
陳陵見狀,趕緊把耳朵湊到了爺爺的嘴邊。
“小陵子,我知道現在自己已經沒得救了,呵呵,救人無數卻救不了自己”陳易自嘲的笑了笑,“我一直拖着這條老命就是不放心你,現在看到你回來了,我也就放心了,記住,不要報仇,要好好的活着。”
說完這句話,陳易似乎是沒有了任何遺憾,鬆了口氣,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不!”陳陵看到爺爺閉上了眼睛,心裡彷彿被千萬把刀在絞,生不如死,“爺爺,小陵子不能沒有你,我一定會救活你的。”
他把背上的竹筐脫了下來,從中一陣翻騰,找出了幾株色彩鮮豔的草藥,然後衝了出去,跑到藥房裡面一陣折騰,雖然陳易已很久沒有治病,但是家中的藏藥還是非常的齊全。
陳陵又從中選擇了幾味藥物,跟彩色的草藥揉在一起,放在茶杯之中,又敲碎了一個瓷杯,在自己的手上割破了一道口子,鮮血頓時從手中流入杯中。
待到杯中注滿了鮮血,他才停了下來,將手指放在嘴中。
忙完這一些,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可是他沒有坐下來休息,而是將杯中之物攪拌了一下,待到杯中停止冒泡之後他又來到陳易的房間,在魏青的幫助下喂陳易喝下了這味以自己的鮮血爲藥引的藥物。
看着爺爺喝完了,他才鬆了口氣,他知道,爺爺的命暫時是保住了。
這藥是陳陵在遊經南蜀國時,在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中所學到的,那個家族雖然不是什麼醫術家族,但是家主也是全靠那味世代相傳的藥吊住了一條命才能夠撐到陳陵救他,在陳陵治好他之後,陳陵當然也就順便學會了那種奇藥。
這味藥雖然有着神效,但是不僅需要至親之人的血液,還需要幾味非常稀少的藥物才能夠配置而成,稱爲閻命膏。
要不是那個家族爲了報答陳陵,送了他幾味閻命膏所需的藥材,他此刻根本無法爲受傷如此之重的爺爺醫治,爺爺恐怕也會真的離開人世了。
喝下藥的陳易臉色似乎有所好轉,但陳陵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如果在一個月之後還無法找到醫治之法,陳易將會永遠的離開這個人世,沒有絲毫的迴轉的餘地,恐怕先祖復活都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