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楊峰還真是盡職盡責,爲了選秀大事竟然能和恩師翻臉,看來在他心中,只有皇帝是最大的。
按說楊峰手握權柄,想放過誰家的女兒,亦或是想讓誰家女兒入圍,都易如反掌,假若柳鬆坡不想讓女兒進宮,只需和門生打個招呼便是,隨便扯個理由也就遮掩過去了,但這樣的事情竟然沒有生,一根筋的楊峰爲了選秀的事情,竟然在皇帝面前把恩師告了一狀。
皇帝多麼聰明的人,自然知道這件事沒這麼簡單,未嘗沒有楊峰想將柳鬆坡一軍的意思,這個年輕人,爲了上位真是不擇手段啊,皇帝望着楊峰,心中暗道:這小子還真有我年輕時候的幾分神韻。
夠無恥,我喜歡。
“這件事朕知道了,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皇帝輕描淡寫,似乎對此事並不在意,其實柳迎兒翠綠色的身影已經浮上腦海,這丫頭,不錯。
楊峰磕頭謝恩,眼神重新堅定起來,彷佛從皇帝這裡得到了無盡的力量。
皇帝想了想,又道:“朝中兩位輔政大臣,你怎麼看他們。”
這種問題本不該問楊峰,他畢竟只是一箇中級文官,沒有資格和皇上探討這種事情,楊峰當然心知肚明,告罪說不敢胡言亂語,但是他心裡卻是一陣狂喜,皇上能問這樣的問題,說明已經將自己看做心腹了。
皇上說恕你無罪,但講無妨,楊峰這纔開言,到底是大才子,對兩位輔政大學士只分別用了四個字的評語。
“胡惟庸,有德無才,柳鬆坡,有才無德。”
皇帝聞言不禁大笑:“說得好。”
胡柳兩位宰相,各有千秋,胡惟庸是皇帝的老部下了,一直以來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辦事端正,一絲不苟,雖然沒有創舉功績,但是也沒有啥過失,是個很本分的大臣。
而且,據說他的私德很好,平時愛研究程朱理學,對家人要求很嚴格,他有個兒子叫胡璉的,年輕愛玩,有次在酒樓打傷了人,胡相爺並沒有包庇兒子,而是將兒子痛責一頓,禁足三個月,還打管家帶着銀子去賠禮,堂堂相爺能做到這一點,也算個不簡單了。
而柳鬆坡,年輕時候的名聲就不怎麼好,還是窮書生呢就勾搭大家閨秀玩私奔,後來當上了官,行事也頗爲孟浪,若不是有奇才在身,也升不到如今這個官職。
楊峰總結的很到位,皇帝很滿意,大笑一陣後又道:“那你看孟知秋此人如何?”
楊峰道:“孟大人年輕有爲,文武雙全,是將相之才。”
這回皇帝沒笑,表情嚴肅起來:“楊峰,那你呢,又是個什麼樣的人。”
楊峰叩正色道:“臣只是陛下門下走狗而已。”
皇帝爽朗的大笑,捋着鬍子站了起來:今天就到這兒吧,你跪安吧。”
楊峰眼中閃現一抹喜色,他知道自己應對的很成功,而且皇帝也不會拿同樣的問題就問孟知秋,所謂的內閣雙璧,其實已經悄悄拉開了差距。
……
倘若是一般人家的女兒,拒不參加選秀的話,讓當地保甲出面就行了,再不行,還有京兆尹的官差,鐵鏈子一抖誰不害怕,可是柳相爺家不比別人,那是當朝一品的府邸,京兆尹的衙役打死都不敢上門的。
柳鬆坡老兩口並不想讓女兒進宮。侯門一入還深似海呢,何況是皇宮,這一年來宮廷內生的血案還少啊,他們可不想把女兒往火坑裡推。
柳迎兒自己更是對選秀的事情極爲反感,私下裡沒少罵皇帝,但是罵的更多的確是楊峰,早知道一槍爆了他的頭多好,省的那麼多女子遭殃。
柳家人裡唯有柳靖雲兩口子對這事比較上心,一直扼腕嘆息柳迎兒不去參加選秀,若是憑着柳迎兒的相貌才智,肯定會拔得頭籌,到時候當了貴妃,柳家可就旱澇保收了,而柳靖雲也成爲正兒八經的國舅爺,那該多好啊。
但是柳鬆坡不開這個口,靖雲也不敢亂說話。
這天,忽然柳府的大門被敲響了,相爺還在內閣辦公,不知道是誰來拜訪,門房把門一開,嚇了一大跳,門口竟然站着一幫穿飛魚服的公人,腰裡還挎着刀,看服色是內廠的番子。
老家人一看,還以爲老爺壞了,人家來抄家呢,哪知道這些番子倒還客氣,說是內務府派來選秀女的,根據戶籍資料顯示,柳府裡有適齡女子,他們奉命前來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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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個事兒,老家人趕緊回報夫人,夫人也沒了主張,若是京兆尹的人還能打個馬虎眼,可是內廠屬於內務府管轄,完全是另外一碼事,既然人家上門了,肯定有備而來,這可如何是好。
夫人一邊派人飛報老爺,一邊讓女兒躲起來,哪知道柳迎兒不但不躲,還大大咧咧的出來,徑直到門外質問那些番子:“你們內廠番子不去捉拿反賊,反倒跑來幫着挑秀女,是不是就剩這點本事了?”
內廠可不是一般的朝廷機構,屬於權力滔天,能監察百官的那種牛人,平時連二三品的大員見到內廠普通番子都不敢呵斥,柳迎兒居然這麼大的膽子敢嘲諷他們,可是這些番子卻不敢頂撞,只能賠笑。
這是因爲柳迎兒和安樂公主的關係非常好,內廠的人再牛逼,也不過是皇家的奴才而已,安樂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要他們的小命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番子們陪笑連連,卻執意不肯回去,說啥都要請柳迎兒去禮部,柳迎兒道:“我知道你們爲啥來,是楊峰那廝在背後搗鬼吧。”
番子們趕緊打馬虎眼,可是他們的驚訝的神態卻將事實出賣,這柳大小姐果真是聰明絕頂啊,一下就猜出楊峰大學士是幕後的黑手,不簡單。
柳迎兒心中有數了把楊峰叫來,本小姐有話和他說。”
番子們不想惹禍上身,便把楊峰請了來,可巧楊大人正在兩條街外辦差,聞報立刻趕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大義凜然。
“是誰要違抗皇命?”楊峰問道,目光故意沒往柳迎兒這邊看。
番子們把問題上交,一個個抱着膀子等着看笑話了,他們的消息最靈通,以前楊大學士沒事就往柳府跑,現在居然到了門口裝不認識,這小子,夠陰,比俺們內廠的人還陰毒。
聽說楊峰來了,柳夫人趕緊派人請他進去,可是楊峰卻冷冷的拒絕了,表示有話當着大家的面說才行,自己奉公執法,斷不敢徇私。
柳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柳靖雲兩口子也覺得蹊蹺,他們雖然希望妹妹進宮,但並不願意以這種方式被搶進宮去,要知道迎兒的脾氣可大的很,這樣被逼進宮肯定會闖禍,搞不好把一家人的命都搭進去。
柳迎兒望着楊峰道:“楊大人,小女子不能參選秀女。”
楊峰冷笑道:“莫非柳小姐已經嫁人?”
“沒有。”
“那是有了婚約?”
“也沒有。”
“適齡未婚女子,都要參選秀女,這是聖旨,任何人都不能違抗,不能破例,柳小姐是聰明人,想必不會給令尊大人找麻煩吧,他老人家身子骨可不如以前了,再貶到甘肅去,恐怕路上就……”
“楊大人,別整那些沒用的,我說過了,不參選秀女,自有我的理由,別說你是拉大旗當虎皮了,就是你拿着聖旨來都白搭。”
楊峰眉毛一挑,“好個伶牙俐齒的柳大小姐,告訴你,本官奉的就是皇上的口諭,專門請您來的,聖命難違,柳小姐還是別爲難我們這些人了。”
說着,示意番子們來硬的,楊峰深得皇帝寵信,是如今朝廷的大紅人,而且臨來的時候曹公公有交代,讓他們一切聽從楊峰的調遣,所以番子們不得不上前“請人。”
柳迎兒可沒有什麼功夫傍身,柳府中也沒養着什麼武士護院,就算有,也不敢對抗皇命啊,何況選秀女又不是殺頭,說不定還是好事呢。
千鈞一之際,柳迎兒終於拿出了殺手鐗:“楊大人,您不希望因爲您的緣故,出現穢亂宮闈的事情吧?”
楊峰一愣:“柳小姐何出此言?”
“實話告訴你,本小姐已經和安樂公主義結金蘭,換了名帖八字,在皇太后面前磕過頭的,你選秀女不就是想把我整到皇宮裡去受罪麼,你是打算把公主的姐妹安排給陛下呢,還是哪位皇子呢?”
楊峰沒想到柳迎兒居然還有這一手,被嗆得說不出話來,人家是公主的乾姐妹,當然有資格不參加選秀了,要不然選成了妃子,和公主的輩分不就亂了麼。
況且還是在皇太后面前磕過頭的,等於官方認可,連皇帝都沒轍,楊峰更沒辦法,只好帶着番子們離去,番子們倒是都對柳迎兒暗挑大拇哥,這丫頭,忒厲害,要是個男的,內閣雙璧加一起都鬥不過她啊。
回去的時候,正好遇到柳鬆坡匆匆趕回,楊峰讓自己的車轎隨從停在路邊讓道,禮數非常周全,但柳鬆坡根本沒搭理他,車駕直接過去了,自打楊峰提出充實後宮的計劃之後,柳鬆坡就開始意識到這個人的品行不佳了。
回到家之後,柳鬆坡才知道這是虛驚一場,但是稍一思量,又道:“不好,他們斷不會善罷甘休,迎兒你還是趕緊準備行李走吧。”
柳迎兒道:“爹爹,楊峰不過是想報復我罷了,難道還真的去請聖旨啊,再說了,皇帝未必聽他的啊。”
柳鬆坡道:“楊峰很會察言觀色,順勢而爲,爲父怕的是……迎兒,你見過幾次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