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小天還與桓因說了很多有關揚州和無量門過去的事情。聽着一件件宗門慘事,想着一個個死去的同門,桓因的心中就疼痛不以。
尤其是藍羽和馮嘯的事情,對他的衝擊太大,哪怕他已經對這二人動了殺心,但心中的傷感與悲苦卻是難以抹去。
二十多年過去了,桓因一直都把一劍峰看做是自己最大的仇敵,一直都以爲自己已經洞悉了宗門仇恨的所有。可是現在看來,他其實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瞭解。因爲他在上一刻還對將自己的仇敵視作紅顏知己,念念不忘,將馮嘯這個惡賊當做是年少時的啓蒙大恩人,對他心懷感激。
桓因和小天在大帳之內聊了很長的時間,哪怕外面天色已經由暗轉明,他們也根本沒有注意。
還有一件事情桓因也忘記了,那就是當年那個瘋子龜仙所說的一切當中,既然是對藍羽的一切都完全說中,那他說的另一些事情呢,當年他的瘋言瘋語裡都還有些什麼?到底有哪些會是對的,或者說……
午時,桓因和小天已經聊到了最後,他們之間的氣氛也緩和了很多。小天執意不想進入輪迴,而是想留在桓因身邊,成爲桓因的劍靈。他一來捨不得同門情分,二來也想要爲師門報仇,若是入了輪迴,那便不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桓因見小天執意如此,最終只能是暫且答應了下來。說到底,桓因很能理解小天的心情,哪怕是他自己,又如何捨得與自己的小師弟分離呢?既然陸壓真人說小天乃是劍靈,現在他雖然依舊虛弱,但已然是沒有大礙了,所以留在自己身邊也是可以的。
而且,能夠與自己的師弟一起殺上一劍峰爲宗門報仇,對於桓因來說也算是悲中之喜。至少無量門和劍閣的後輩中,不再是他一人獨活,倘若他日大仇得報,他也不會孤單。
以桓因現在的鑄劍和用劍造詣,對於劍靈一道是早就有所涉獵了。《無量劍》的上卷《形》中所記載的無量劍第三重正是叫做劍靈,講述的乃是對於劍靈的操控、御使和提煉之道。
同時,《無量劍》的鑄劍篇中也有對於如何將劍靈加入仙劍之中的方法詳述和精要指點。
桓因之所以之前都沒有正式使用劍靈之道,乃是他內心本來善良,不想爲了提升自己的戰鬥能力而去拘住原本自由的生靈。他在這一點上的做法倒與陸壓真人所修的“緣”之一道有些相仿。他不會去刻意尋求劍靈,束縛劍靈,但若真有願意與自己一起修煉的劍靈,卻也會欣然接納。
不過,桓因還是沒能料想到,他的“緣”最終歸於了師門之情,現在小天竟然是成爲了他的劍靈。
料想小天作爲劍靈,恐怕這世間再難有其它劍靈能與之比較。因爲小天的御劍天賦之高,可謂三界罕有。
突然,在桓因的帳外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桓因和小天都是同時一驚,小天連忙氣息收斂,完全沉入了陰劍之中,而桓因則瞬間就把陰劍收了起來。
“桓兄弟,桓兄弟你在不在!”腳步聲臨近帳門口,季蒼穹的聲音響了起來。
桓因心中疑惑,這時候季蒼穹不該是在跟吉達大長老和赫連智他們喝酒纔對嗎,怎的急匆匆的跑到自己這裡來了?
他連忙起身走出帳外,便見得赫連智、吉達大長老、季蒼穹和一名白虎大部的年輕族人嘎魯都立在外頭。
嘎魯是一名極爲虔誠的白虎神信仰者,桓因與他雖然接觸不多,但知道他每日都會徒步上山去往白虎神殿參拜神像。自他六歲以來,這件事情就從未間斷過,所以嘎魯在白虎大部之中也算是部落的核心後輩。
現在嘎魯的臉上自然是沒有絲毫醉意的,很顯然是因爲他今早要去參拜白虎神的緣故,所以在大慶之中也剋制住了自己,不想因爲醉態而在參拜時冒犯了白虎神。
與嘎魯不同,赫連智、吉達和季蒼穹他們三個臉上醉意就太過明顯了,顯然是他們纔剛剛丟下了手中烈酒。但是現在他們都極力剋制住了醉意,臉上還顯露出了焦急的神色,看來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發生什麼事了嗎?”桓因出口問到。
赫連智開口到:“嘎魯,快跟桓大師說說,到底是什麼情況。”
嘎魯聽新任族長說話,連忙神色一肅,但眼中依然是有掩飾不住的焦急,開口到:“今早我去參拜白虎神的時候,發現……發現桓大師您的師妹也在那裡。可是……可是……”
嘎魯不善言語,焦急之下竟然是有些口吃了起來。一聽到“師妹”這兩個字,桓因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現在想來,他拒絕阮姝姝當真是愚蠢之極。所以,他竟然是直接用修爲將嘎魯的心神安定了下來,才說到:“嘎魯你不要急,阮師妹她怎麼了,你慢慢說。”
嘎魯穩了一陣,這才接着說到:“我發現阮姑娘的時候她是在白虎神神像之後的,那時候的她看起來極爲痛苦,像是快要不行了的樣子。我想去幫她,可是每次我一靠近她就被一股力量彈了回來,根本接近不了她。”
“我……我問她怎麼了,她卻因爲虛弱,只是無力的搖了搖頭,沒有開口說話。”
快不行了?虛弱?
在聽到這兩個詞的瞬間,桓因頓時有一種極爲不妙的感覺產生,他對着身前四人一拜到:“我去找姝姝,各位失陪!”說罷,他直接就飛身而起,朝着空中疾馳而去。
赫連智、吉達和季蒼穹都是桓因的至交,他們見到桓因飛走以後,相視一眼,瞬間酒意再次被他們震散了許多,二話不說一齊飛起,朝着桓因追了上去。
聖山不遠,白虎神殿自然也不遠。在桓因萬分焦急,速度全開的情況下,他只用了不到小半刻的功夫就衝到了白虎神殿的外面。
他站在那裡,對這殿頂的白虎神塑像恭謹一拜,再也不敢有任何拖延,直接就朝着殿內衝了進去。
一切都沒有變化,白虎神殿還是如同當年桓因看到時那般宏偉而燈火輝煌。只是,桓因此刻早就已經沒有絲毫心情去看那些了,他衝到了那巨大的白虎神塑像面前,再次恭謹一拜,就繞到了後面,看到了那裡的場景。
阮姝姝已經完全伏在了地面上,面色如同紙一般的蒼白,毫無半點血色。她奄奄一息,看起來就快要不行了。
可是,無論桓因神識怎麼在阮姝姝的身上查探,竟然根本發現不了絲毫的異樣,也沒有發現有什麼力量正在針對阮姝姝。就好像阮姝姝是自己身體不適,倒在地上了一般。
可是,昨天阮姝姝都還好好的,她一名命修,怎麼可能今天就身體不適到了這個地步?
桓因搶上前兩步,想要將阮姝姝從地上扶起,可是當他踏入到阮姝姝一丈範圍內的時候,突然有一股力量產生,這股力量沒有絲毫傷害之意,但卻將他彈了回來,讓他接近不了阮姝姝。
“怎麼會這樣!”桓因心中大驚,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阮姝姝在自己面前受難。
於是他開口喊到:“姝姝,是我,你怎麼了!”
許是聽到了桓因的聲音,伏在地面的阮姝姝身子突然就顫抖了一下,努力的將自己的臉擡了起來,看向了桓因。
她的目光還是那麼溫柔,她的心中顯然還是有桓因的,哪怕桓因才傷了她,也沒有改變。
桓因在看到阮姝姝眼神的瞬間,他的心中突然變得無比疼痛。他焦急的再次開口到:“姝姝,你怎麼了?”
阮姝姝搖了搖頭:“我……我想來這裡拜一拜,結果……結果就如此了。我也……不知道……爲……”
阮姝姝的聲音顯得極爲虛弱,不過桓因此刻用盡了所有心神去聆聽她的話語,還是聽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麼。
阮姝姝在離開桓因以後,恐怕是心中傷痛,所以便想要將自己女兒家心中的苦楚道給白虎神,希望白虎神能爲她指路。
可是,她在進入到這裡以後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變故,竟然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住,一直到現在,已經是快要不行了。
說起來,阮姝姝現在所承受的痛苦,多多少少都與桓因拒絕了她有些關係。
聽了阮姝姝所說的話,桓因心中愧疚之心更重,他神識在整個白虎神殿中瘋狂掃動,目光也是不停的張望,已經完全不在意什麼恭敬不恭敬的了。
很快的,他就發現在阮姝姝上方約莫七八丈的位置有一個光球漂浮,而此刻從那光球上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力量傳出,向下而來。這力量本就極難被發覺,到了殿底,已然是歸於無形,怎麼都感覺不出來了。
感覺不出來,並不代表沒有,桓因知道,此刻正在侵襲阮姝姝的力量,正是來自那光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