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胤宗的山門很好找,因爲紫胤宗就在豫州城的正中心,桓因沒走多遠,就已經來到了紫胤宗的山門腳下。
這裡是一處開闊的廣場,周邊還有不少的高樓林立,讓這裡看起來與四周的凡俗之地沒有任何區別。或者說,如果你不知道這裡就是紫胤宗山門的腳下,會反而覺得很自然,因爲你站在這裡不會覺得自己已經踏入了道家之地。
“看來,千步梯之外的地方,就是不被紫胤宗認可的地方,所以哪怕是山門腳下,紫胤宗也是看作了俗世的一部分,根本沒有進行絲毫的管理。豫州的仙凡之別,當真就在那一千步之間啊。”桓因有些感慨。
此刻,廣場上所站立的人並不多,也就五六十個的樣子,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凝重的盯着紫胤宗山門下那一坡長長的階梯,很明顯,他們今天都是來闖千步梯的。
桓因的目光越過了廣場,落到了不遠處那一坡長長的階梯上。那是一坡再普通不過的石階,雖然堆砌得十分規整,可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什麼特別的了,哪怕桓因以神識從那石階上掃過,也看不出絲毫異樣。
可是,此刻在那坡長長的石階上正有十六人在努力的攀爬,這些人當中有五名身穿紫胤宗道袍的修士,他們無疑都是在對自己進行鍛鍊。可是,哪怕是他們,現在依然沒有一人不是滿頭大汗,特別是最上面那一名已經攀爬到八百多階的修士,他已經將手都按在了地上,而且他的四肢正在不斷的顫抖。可以想見,如果哪一次他顫抖的四肢稍微有些脫力,恐怕他就會從高處滾落下來。
不過,紫胤宗的修士是當真不一樣,哪怕他們爬得再吃力,臉上都滿是堅毅的神色,根本沒有絲毫要放棄的意思,就這麼顫抖着不斷的往上爬去,看起來似乎有些搖搖欲墜,可又能從其中感覺出來穩健。
至於其他的十一人,有六人一看就是外來的修士,而還有五個則是凡人。不過,此刻這十一人根本沒有絲毫差別,都已經完全被壓得不成樣子了,用“狼狽”二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他們現在的狀態了。
他們之中現在爬到最高處的乃是一名青年男子,他現在已經到達了兩百多階的程度。這男子是一名凡人,他早就已經全身都趴在了地上,手指更是因爲支撐得太用力而磨破了皮,讓他每再往上爬一步,都會在臺階上留下一道血色的抓痕。至於他的腳上,鞋早就被捅破了,而從他的裹腳裡,已經隱隱可以看到一些殷紅,那是他一次又一次奮力蹬地造成的。
在青年男子身後的其他十人也比他好不到哪去,除了那三個還沒爬過三十階的人身子還沒着地以外,其他的一樣都是完全伏在地上的。他們的行爲已經不能稱之爲“攀爬”了,他們是在往上蹭,把自己的全身都蹭得破爛不堪。
“啊!”突然,一個聲音從階梯上傳了出來,然後之前桓因看到的那名處在第兩百多階的男子竟然是在又一次的上爬過程中沒有撐住,頓時往後翻了過去。他這一翻,就是一路滾下,等到他的身體穩住時,已經被甩出了千步梯,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哎,他又失敗了啊。”廣場上的一名中年男子看着滾落的青年,嘆了一口氣。
“他每月都會來一次,當真是精神可嘉。可惜了,他與紫胤宗的諸位仙師相比,還是差了太遠吶。”另一人也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看着千步梯的神色更加凝重了。
“哎,算了,我還是下次再來吧,我今天是肯定上不去的。”又有一人顯然是被青年的慘狀嚇到了,直接就轉身離開了。
不過,廣場上也有不少人並沒有被青年的失敗給嚇退,或者說他們表情都是有些麻木,似乎是習慣了闖梯之人的失敗,因爲從古至今能夠闖過千步梯的人,恐怕十萬之中都難出一人。然後,那些人越過了滾落的青年,踏上了千步梯的第一步。
“噗通!”一個整齊劃一的聲音從剛踏上千步梯第一步的人身下發了出來,桓因轉眼看去,只見那些人無一例外的都已經彎下了腰,之前的凝重表情已經變成了吃力,他們的手也按在了地上。甚至有的,已經將前臂整個都貼在了地上。
就這樣,桓因站在那裡看了好一陣,在這期間不斷有人從階梯上的各處翻滾下來,唯有一人成功走過了一千步。那一人,就是之前處在最上面的紫胤宗修士。
當紫胤宗修士跨過一千步的時候,他的身影也消失了。桓因看着他身影消失的地方,那裡有一層模糊變幻的光影籠罩,哪怕他用神識查探,也看不清在那後面的到底是什麼。不僅是那裡如此,高於千步梯的地方,盡數都是這樣,讓人無法查探內裡的情況。
之前桓因遠遠的觀察紫胤宗時,就感覺自己只能看清紫胤宗大概的輪廓和些微的事物,並不能做到具體分辨。現在看來,顯然是紫胤宗在整個宗門外面都設下了防止查探的禁制。
“上吧。”桓因覺得自己已經瞭解了足夠多的情況,所以與之前的那些人一樣,向着千步梯走了過去。
桓因的心中很平靜,哪怕他看到了這麼多人都無比吃力,卻依然也很平靜。因爲他所經歷過的,遠不止“困難”二字可以形容,他這一生經歷最多的,是生死!
當桓因站到離千步梯只有一丈距離位置的時候,一道極爲強大的神識朝着他掃了過來,顯然是在分辨他的修爲如何,是否借用了其它外力等等。
桓因既然知道千步梯的規矩,他自然是不會動用任何法器或者取巧,他只是將自己的修爲散了出來——那是他的靈慧初期,也是尋常修士靈慧中期巔峰的力量。
那道神識沒有離開了,恐怕桓因在走過千步梯以前,或者是他失敗以前,這道神識都會一直伴隨着他,如果他在途中借用任何外力,他所面對的壓力也會陡增。
桓因眯起了眼,再看了一眼高處被禁制遮蓋的地方,那是他今天必須要跨越的地方。然後,他雙手背了起來,走向了千步梯。
“喂,你看那個人,他竟然揹着手,他是在故意賣弄嗎?”一個人看着桓因的樣子,出聲議論到。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他怕是第一步都過不了。他踏上第一步的瞬間就會後悔自己的愚蠢行爲,千步梯的壓力會讓他瞬間往下傾倒,他的臉會因爲雙手來不及及時收回支撐而撞到地面!”另一個人看着桓因,出口譏諷到。
桓因來到了千步梯的第一步前面,他的雙手依然是揹着的,然後他擡起了腳,又落了下去,踏到了千步梯的第一階上面。
瞬間,一股極大的壓力朝着桓因撲了過來,就彷彿是一名純粹的靈慧初期力修正在對他全力施法一般,想要把他死死的按到地面上去。
可是,桓因在這一瞬間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揹負的雙手只是輕輕的緊了一緊,然後就又鬆開了。
桓因在過去的歲月中,經歷了太多的鬥法和廝殺,比現在更加不妙的情況他都遇到過無數次。因爲在冀州的戰場上和兗州萬毒門的地盤裡,桓因總是要以一人之力抵抗數人,甚至數十人,數百人,數千人!
在敵方轟擊過來的術法讓他已經無暇一一應對的時候,他只能以身體和修爲之力將地方的術法轟擊震散。
所以,莫說是一名靈慧初期力修對他施法了,就算是十名,甚至是數十名,他也是能扛得住的!
桓因的腳步很穩,讓之前那些覺得他託大的觀望者都是不由得吃了一驚。不過,還不等他們出聲討論,桓因已經跨出了第二步。
這一次,落在桓因身上的壓力增加了,現在的程度已經有些接近兩名靈慧初期力修的全力了。不過,桓因的第二步依然極度穩健,他的雙手也依舊揹負,他的表情上沒有出現過一絲的抽搐或者扭曲,有的只是平靜。
“他……他怎會如此平靜,紫胤宗的仙師也不能像他這樣平靜的。”終於有人看着桓因開口了,那人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的樣子,就像是在攀爬普通的階梯一樣,雖然只有兩步,可那是千步梯的兩步,這怎麼可能!”周圍的人很快都把目光投向了桓因,那個在千步梯上昂首提胸,正一臉泰然的拾級而上的人。
“噔,噔,噔!”桓因的步伐不快,如果與常人攀爬普通的石階相比的話,那真的不快。可是,若與正在攀爬千步梯的其他人比較,他的速度簡直可以用驚人來形容了。而且,他的每一步中都透着穩健,他的腰,至今沒有稍微彎曲過哪怕一點點。
四周的人都目不轉睛的看着桓因,他們都想知道,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