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在三界之中,生而爲六道之衆,便是能有魂魄,也能有肉身的。只是,魂魄常有,可肉身卻並不一定常有。
比如地獄的罪靈,便是不算具備完全的肉身,只具備一副用來承受折磨的靈體。而至於那些遊蕩在黃泉路上,甚至是遊蕩在三界各處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就更是沒有肉身,只具備魂魄了。
由此不難看出,其實對於任何一個六道生靈而言,魂魄纔是最重要的東西,是真正的主心骨。若是魂魄丟了,那便完全喪失了自我,可若只是丟了肉身,或許還能有救。
說得極端一些,其實有不少邪修往往以奪舍爲生,憑藉自己強大的魂魄時常改換肉體,那根本是家常便飯。由此也可以看出魂魄的重要和肉身對於一個生靈的地位。
說到底,肉身不過是一副軀殼而已,不是完全不能捨棄。可是魂魄卻丟不得,萬萬丟不得。
所以說一個人死了,便是說一個人的魂魄進入了輪迴或者是直接魂飛魄散。而但凡是陰曹地府的一切,也都只會與魂魄扯上關係。若是一個人的肉身死了,尤其是一個修士的肉身破滅了,僅憑這些想要判定這個修士死亡,那是基本不可能的。
然而,三界之中,六道之衆,都存在着太多的變化與不確定性。所以任何事情也都會出現特殊的情況和人們無法預期的例外——就比如現在玄武所說的“肉身已死”。
玄武此刻所說的“肉身已死”,已與傳統意義上的肉身腐壞或者破滅完全不同了。普通的肉身腐壞或者破滅,只要修士的魂魄足夠強大,便是可以通過奪舍來改換肉身。可是,現在的玄武卻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
因爲當初玄武選擇的自盡方式是一種相當極端的方式,等於是自己打了自己一個魂飛魄散。如此,纔有了他的肉身石化,成爲龜背山而被羅睺投放至此。
當初的魂魄都沒了,便是失去了原有的奪舍資本。至於現在玄武重生獲得的魂魄,卻是機緣巧合之下,基於他石化的肉身而重聚的魂魄。這樣的魂魄,等於已經徹底跟玄武的肉身綁死在了一起,隱隱有了肉身爲主,魂魄爲次的味道。如此,現在玄武的魂魄就非進入原本的肉身不可,失去了奪舍其它肉身的資格。
如此,玄武現在是失去了奪舍的能力,只能依靠魂魄重新進入原本的肉身而真正重生。可是,偏偏現在他的肉身或許是因爲石化太久的緣故,甚至還在數百年的歲月之中經歷了一些磨難與波折,已經失去了活性,哪怕他的魂魄也無法將之重新喚醒。
這樣一來,玄武現在雖是具有魂魄,卻只是空有魂魄而已。非此不可的肉身拒絕了他魂魄的融入,他便永遠也無法讓靈肉合一,完成真正的復生。
也就是說,對於現在的玄武來說,他的肉身死亡已與尋常修士的肉身死亡不同了。尋常修士肉身死亡,還能借屍還魂。可他的肉身一死,他有魂魄也無可奈何,便是真死。
這,就是玄武口中“肉身已死”的特殊性。他肉身的死亡,可以反過來完全否定他復生的可能性。就算是他的靈魂不入輪迴,可從今往後,沒有肉身的他頂多也只能做一個孤魂野鬼,無法再現昔日玄武的輝煌與強悍。
玄武所說“肉身已死”的意思,桓因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這種情況實在是太少見,太特殊了,所以就連玄武自己也萬萬沒有想到,桓因又如何能想得到呢?
然而,這又偏偏也在情理之中。因爲玄武的魂魄重聚本就是極爲罕見的事情,那此刻的肉身死亡想來也並不算太奇怪了。
桓因愣了許久,最終面色也變得極爲難看了起來。眼看玄武迴歸就在當下,卻偏偏無法實現,桓因不僅僅爲自己的老友悲哀,也爲整件事情不甘。
末了,桓因終於說到:“老傢伙,你怕是弄錯了,要不再試試?”
可惜玄武卻搖了搖頭,面色更加灰暗的說到:“君上,老夫剛纔已用盡全力了,老夫對於自己肉身的判斷……怕是錯不了。”
桓因沉默了下來,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半晌,他才從嘴裡擠出了一句:“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桓因是當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若是當真沒辦法的話,那玄武如今就只剩下了一條路——進入輪迴,重新爲人。畢竟,那也比做一個孤魂野鬼要好。可是,那也代表玄武從此不在,桓因與他的緣分,從此被輪迴隔斷,他的四大護法之一再也回不到他的身邊了。
“恐怕……”玄武搖頭嘆息了一聲,滿臉都是無奈與絕望。可話到一半,他的雙目卻是猛的一亮,隨即看向桓因的時候說到:“或許……也還有一絲希望!”
桓因聞言,連忙問到:“有什麼辦法,你快說!”
玄武說到:“老夫生於北海之中,被北海之水滋養長大,北海就是老夫的根基,北海之水就是老夫的源泉。若是能有一滴北海之水去到老夫的肉身之中,或許……或許老夫肉身的石化可破,老夫死亡的肉身也不是完全不可以重新復甦!”
“北海之水!”桓因重複了一遍,可隨即眼中的希望之芒漸漸暗淡了下來,又接着說到:“北海早已乾涸了不知道多少萬年,北海也早就成爲了須彌山的一部分,被山峰填滿。時至今日,哪還會有北海之水這種東西?”
玄武說到:“君上到來之前,老夫的魂魄曾在這南方八天四處遊蕩,無意間得到了一個消息。據說,近期將會有一支極有實力的遊商隊伍來到南方八天,而這一支遊商隊伍將秘密在南方八天開展一次地下拍賣會。拍賣會上,壓軸至寶便是一滴北海之水!”
“北海之水對於老夫而言太過重要,就算是不用來複蘇肉身,也能讓老夫修爲之力暴漲。所以,當初老夫對這個消息極爲留意,更設法深挖了下去。結果,老夫幾乎證實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而且,老夫還搞到了這枚玉牌。此玉牌,正是參加拍賣會的信物,若非手持此玉牌,就入不得拍賣會。”
說到這裡,玄武已經將一枚看起來有些特別的玉牌遞到了桓因的面前。桓因接過一看,隨即收好,說到:“若當真有此事,我定執此玉牌,爲你拿下那北海之水。”
玄武說到:“據說此次開辦拍賣會的遊商隊伍不但自身實力極爲強勁,而且小心謹慎至極。他們之中修爲最高的,似乎已達四源巔峰境界。同時,爲了保證不讓更強的修士攪亂局面,甚至是強搶他們的至寶,他們對發送這玉牌的對象進行了嚴格的篩選。強過四源境界的修士,他們一律沒有邀請。”
“老夫若是看得沒錯的話,君上的修爲已經超出界限。所以,君上需要僞裝一番,不然若是被看出太強,就算手持此玉簡也難進入拍賣會場。”
桓因一笑,心想自己自從來到天界以後,做得最多的就是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和氣息,所以要騙過一支遊商隊伍的查探應該不難,於是點了點頭。
而後,便又聽玄武說到:“還有,想來跟君上情況差不多的人也不一定就不存在,畢竟北海之水名頭太響,太過誘人。搞不好,那場拍賣會最終還會演變出遊商隊伍自己根本就應付不了的局面,兇險萬分,君上一定要保重自己,不可爲了區區北海之水傷了自身。”
桓因點頭到:“你放心吧,此事就交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