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倒黴了,什麼事情都接二連三地來。
夏初一剛剛猛灌了幾大杯冷茶緩和過神來,就聽着一個小廝跑到她門前來報:“夏小姐,秦家三少前來拜訪。”
她剛剛喝進去的茶水還沒滑進肚子裡,差點給嗆到鼻子裡去。
“你說什麼?”拍着胸口撫順了氣,她擡起頭來,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那小廝本以爲秦家三少要找的是一位溫柔如水端莊典雅的女子,結果一來就看到嗆水的夏初一那張五官皺在一起的小臉,頓時在門口感慨了一番。
聽着夏初一發問,他忙恭敬地將剛纔的話複述一遍:“夏小姐,秦家三少爺前來拜訪。”
“秦曜軒?”夏初一喃喃地念叨出他的名字,歪着頭細細地想了想。
從在半路遇見他再到昨天分開,自己攏共和他才說了不過三五句話吧,還都是無意義的客套話。
若不是沾着陸師兄的光,自己壓根就和他挨着到邊,今個兒怎麼會來拜訪她了?
她擡起頭來望着那報信的小廝,繼續問道:“秦三少可有讓人去給帝師學院的陸浩然師兄通報?”
小廝搖了搖頭:“秦三少只說是私人拜訪,要人連院長和導師大人都不讓通報。”
私人拜訪……她一個人?
夏初一突地覺得眉心突突地挑個不停,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似的。
秦曜軒是她最喜歡的那種男子,清雅如蓮,高傲如雪,同樣的,聰明地懂得如何將自己掩藏。
她摸不準,所以這一趟,她還得去。
“小哥你在外面等一下,我收拾一下就來。”
想了想,還是回到屋中準備將那套輕紗羅裙給換上,結果拿起來的時候就看着上面幾大個腳印,裙褶上綴着的那些珠子全部都掉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幹的好事了。
臉色一寒,夏初一從包袱裡面拿出那件買衣裙送的男子布衫換上,稍稍地整理了一下頭髮,擡腳就出門去。
“臭女人,你你你……你忘了帶小爺!”
肥嘟嘟的身軀大抵是許久沒運動的原因,跑了兩步就累得它差點趴下。那身肥肉一層一層地波盪,就好像是海浪似的。
看來做一個靈活的胖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夏初一低下頭瞥了十五一眼,眼波未動,伸手一抓,就將那小傢伙擰了起來抱在了懷裡:“在外人面前管好自己的嘴巴,亂說話可別怪我刷好鍋等着你。”
小聲地威脅了一句,看着十五諾諾地應承,她這才放下心來,跟着小廝往驛站的偏廳走去。
秦大少爺走了秦三少爺來,這秦家就沒一個消停的。
邊走邊暗裡抱怨着,結果冷不丁地一擡頭,偏廳已經近在咫尺了。
夏初一踏步進入裡面,就見着那清雅的男子一身的墨色暗紋便服端坐在主座之上,手中的一盞茗茶正冒着熱氣,茶盞中,茶葉正隨茶水舒展。
他一伸手,朝着夏初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夏姑娘請坐。”
夏初一也老實不客氣,抱着十五落落大方地坐在了下面的座位上,擡眼問道:“不知三少爺找小女子有何事?”
####061一枝紅杏,出牆來
小廝爲夏初一奉上香茗之後退了出去,秦曜軒這纔將手中的茶盞放下,脣角邊輕溢開一抹淺笑,緩緩開口道:“近日城郊的金翠湖中滿池荷香,不知道夏姑娘可否賞臉,陪在下去遊覽觀賞一番。”
夏初一剛剛端起桌上的熱茶準備品上兩口,一聽秦曜軒的話給驚着了,忙不失迭地想喝上一口茶水順一下氣,結果那茶剛剛入喉就立馬被她吐了出來。
“啊,燙死了燙死了!”
吐着舌頭連忙地用手扇,人家一句話就把她弄得狼狽不堪。
秦曜軒趕緊地兩步走到她面前來拍了拍她的背,語氣關切地道:“你沒事吧?”
旁邊的小廝眼力勁兒好,連忙奉上一杯冰水,她趕緊地接過吞了一大口這才慢慢地緩過神來。
一旁十五見着她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心裡搖頭哀嘆——這女人怎麼那麼笨呢。
夏初一垂下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清明,然而擡眼望着秦曜軒的時候,訥訥地連話都說不清楚了:“要我……陪三公子去賞荷?”
秦曜軒見着她的模樣突地想笑:“怎麼了,不樂意?”
“不是,”夏初一連連擺手,“只是有些意外。”
說着垂下的眸子,秀氣的小臉微微地泛紅。
暗地裡心思通透得跟明鏡似的,自己跟他秦曜軒八竿子打不着,他會邀請自己去賞荷,要麼就是閒着沒事幹,要麼就是有什麼企圖了。
自己這身材這樣貌,首先就杜絕被看上的這一點了。
排除這個可能性的時候,夏初一在心裡想,自己怎麼有點心酸的感覺呢?
然後自己家世不行也沒什麼本事,給他秦三少擡轎子都沒那資格,招攬人才這一條肯定也不成立。
那麼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性——爲了瀧越那禍害來的。
果不其然,她話音剛落,就聽着秦曜軒開口道:“在下就那麼前來拜訪,的確是有些唐突了。不過昨日大哥有命讓在下好生款待姑娘,夏姑娘就賞個臉吧。”
夏初一扭捏了一下,臉紅着點了點頭:“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喲,小女子……
旁邊十五正用爪子在偷點心吃呢,聽着夏初一的自稱,只怕是沒將兩瓣門牙給酸掉下來。
秦曜軒見夏初一答應了,脣角那清雅的笑弧擴大了一些,輕輕地衝着身後的人一揮手,後面的人立馬領命出去了。
“夏姑娘請。”
兩層的畫舫,精緻中透着奢華。
那雕欄鏤空的花鳥蟲魚栩栩如生,窗櫺門欄上掛着的薄紗飄飄,瑪瑙琉璃珠子綴成的門簾隨風飄蕩,嘩啦作響。
夏初一和秦曜軒坐在船頭,舉杯相交,頗有點文人雅士的意味。
有時候說得興起了,還免不了文縐縐地賦詩幾句。秦曜軒不僅在靈力天賦上萬裡挑不出其一,在詩書禮樂方面更是佼佼者。
說了一通之後,他還不忘很得體地問夏初一道:“不知夏姑娘有何高見?”
夏初一被杯中的佳釀薰得有些醉人,心想陸師兄果然說的是對的,要想喝好酒,還必須得找秦三少。
結果冷不丁地被秦曜軒問上那麼一句,不由得乾笑了一下,回答道:“略懂,略懂。”
“夏姑娘真是謙虛。”秦曜軒垂下眸子,從桌上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繼而擡眼望着湖裡的滿池荷香,開口吟道,“千縷荷香如夢裡……”
“一枝紅杏出牆來。”
幾乎順口就接了上去,待到夏初一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麼的時候,頗爲不好意思地偷偷擡眼望向秦曜軒,就見他一臉驚奇地望着自己。
少頃,他笑道:“看來夏姑娘也是懂風月的人,只是杏花已謝,就不知道來年開春的時候有沒有機會再邀夏姑娘出來一遊了。”
夏初一干笑兩聲,隨口應和道:“一定有機會的。”
正說着話呢,平靜的湖面上突然傳來破水的嘩嘩聲,擡眼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前面也出現了一艘畫舫,看那做工和這艘差不多,可見主人也是身份極爲華貴的人。
“三少你的朋友?”
夏初一微擡頭問道。
湖面賞荷,畫舫悠悠,本來就是極爲愜意的事,換做是誰也不可能將船駛得跟在運河裡似的。
然而瞅着這船飛快地朝着他們這裡靠近,竟帶着一股子氣勢洶洶的意味。
秦曜軒擡起頭望着對面駛過來的船,微微地皺起了眉頭:“皇家的人。”
正準備叫舵手將他們的船給調開,不過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着一聲巨大的碰撞聲,對面那艘畫舫徑直到底朝着他們的船身上撞了上來。
夏初一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身體就開始隨着船劇烈的晃動起來,待到停止了,還沒來得及站穩呢,就感覺眼前一抹綠衣的影子從眼前一晃而過。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響起,夏初一站定,摸着臉上火辣辣地疼,這才反應了過來。
她這是——被人打了?
瞪大了眼睛定睛一看,剛剛一晃而過的綠衣影子分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嬌俏少女,一身的錦袖衣裙,環佩叮咚,顯然是顯赫人家的子女。
三少剛剛說那畫舫中的是皇家的人,這眼前女子的身份已經不難猜了。
她只能將一口怨氣憋着心裡,不爭那一時意氣。
暗地裡報復別人的方法多得是,不急於一時。
結果她還沒開口,那綠衣女子倒是衝着秦曜軒先發問了:“秦曜軒,她是誰?”
伸手一指夏初一,她臉上帶着嬌蠻的怒意,好像有些恨剛纔的那一巴掌打輕了似的。
秦曜軒有些歉意地看了夏初一一眼,這纔好言哄着面前的女子:“綠真公主,別鬧了,她只是一個朋友。”
“一個朋友?”軒轅綠真顯然不相信,那瞪着夏初一的雙眼似乎要噴出火來,“秦曜軒,你都會郾城了也不進宮去,你不知道我三皇姐等你等得花兒都謝了。你倒好,還有閒情雅緻在這裡陪着你所謂的朋友在這裡賞荷?這孤男寡女的,你也不怕別人說閒話,本公主還替我三姐怕呢!”
說話間直接地將秦曜軒推開,他也不敢還手,就見着軒轅綠真氣勢洶洶地來到了夏初一的面前,直接擡手又是一巴掌:“賤人!”
萬事可一不可二,夏初一已經想要了怎麼閃開才能夠借力將這個刁蠻公主給弄到水裡去呢,就聽着隔壁畫舫悠悠然地傳來一個清雅高貴的聲音——
“綠真,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