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誰兇誰
小飯館刷白的牆簌簌地往下掉粉,一條條裂紋像樹木抽條發芽一般,迅速遍佈整面牆壁。
地面的裂痕更是誇張,幾個跑得慢的人一腳踩空,險些就被那裂開的幽深裂縫給吸入進去。
夏初一看着眼前的場景,難得地驚訝了一下:“哇,土屬性!”
倒不是土屬性讓人驚訝,而是土屬性卻還能和變異屬性一樣修煉到這種地步,這才讓人驚訝!
目測這個男人,應該沒有三十歲吧?
果然啊,在鄴城的時候,以爲夏家那種小家族也算是厲害的了。後來去了帝師學院,就驚奇地發現原來還有更厲害的。然後接觸了瀧越、煙婆婆、天天之後,她頓時驚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最後來了這南疆之後,所見所聞更是讓她驚歎不已了!
當然,驚訝雖驚訝,可不代表她真愣愣地在原地等着人來揍了。
伸手和瀧越十指緊扣,兩個人幾乎不用語言交流,就默契地一點足尖,兩人一個閃身飄出了門外去。
臨走時候,夏初一還不忘轉過頭去衝着那人揚脣笑了笑:“要決鬥,換個寬敞點的地方!”
那男人眼中怒火一盛,渾身冰冷和暴虐的氣息暴漲,幾步跑出門外,喚了一隻巫騅鳥踏步而上,火速地跟着夏初一他們的後面離去。
而剛剛還熱鬧非常的小飯館,卻因爲他的一掌,瞬間垮塌成一堆廢墟。
“媽呀……”
“果然跟傳說中一樣厲害啊。”
“你們說那個矮個子的小兄弟會變成什麼樣子?”
“估計,會被分屍喂巫騅吧。”
……
夏初一和瀧越一直掠步飛出獸城,最後在一個小樹林上空停住。
瀧越凌空而站,夏初一則單腳踩在一棵樹的頂端,任由那一丁點的着力點承受住她的整個身軀。
兩人剛剛停下不久,那男人就已經乘着巫騅直飛過來了。
那巫騅通體發黑,兩隻鋒利的爪子和整個頭卻是如火焰般豔麗的紅,速度奇快,一向難以捕捉。
這相比較馴獸師比賽時候頻頻讓中野英那小屁孩驚呼的六翼飛豹更是難得,能不能捉到它是一回事,能不能馴服又是另一回事,總之很是難得。
夏初一算是知道了,面前這個男子,不僅是個厲害的修靈者,還是個絕對出衆的馴獸師!
他就那麼筆直地站在巫騅背上,一身藏青色的袍子貼合那高大挺拔的身軀,同色的大氅被夜風吹起下襬,頗有些凌厲的味道。
夏初一想着剛剛無意識地驚呼出“中野英”的名字,這個男人就對她大動干戈,她看着那似曾相識的五官,終於可以確定了——面前這個脾氣差極了的男人,指不定就是中野英那個專門揍人的哥哥。
瞅瞅,一言不合就對她動粗,多符合人物性格。
她揚了揚眉毛,揶揄道:“閣下真是厲害啊。輸了不肯認賬,直接就動手招呼上了。敢情今天我就應該讓你隨便污衊的,也好過現在被人追殺要緊啊。”
夏初一的話夾槍帶棍,那男人卻好像沒聽到似的,直接開口道:“我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離我弟弟遠一點!”
嚇?
夏初一這回真的被這個男人的理由給雷到了!
“喂喂喂,拜託你不要歪曲事實好伐。明明是你弟弟巴巴地來找我說話,我出於禮貌所以搭理了他幾句而已。在鬥獸場中,他一個小破孩帶着一羣癩皮獸橫衝直撞,要不是老孃,咳咳,要不是老子機警,他早就不知道在哪裡挺屍了好伐。所以你不覺得你說這話有失公允嗎?”
夏初一想咬舌頭,暗暗道對方沒聽懂沒聽懂。
那男人聽到夏初一的話頓時皺了皺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光之鋒利,如刀一般割開她僞裝的麪皮,讓人無處遁形。
少頃,他纔開口,依舊冷冷地道:“你最好沒什麼別的目的。就算是有,我看在你救了我弟弟一命的份上饒過你,但是你記住,沒有第二次!”
說着大氅一揚,巫騅火速地調轉了頭,就要離去。
然而就在這瞬間,那原本如離弦之箭一般的紅黑相間的大鳥,突地又掉轉了個頭,反倒是朝着夏初一這面飛了過來,圍繞在她的周圍盤旋不去。
夏初一驚了一下,一隻手攬過她的腰,輕柔的聲音響在耳畔:“別怕。”
原本以爲是那男人去而復返了,這會兒看起來更像是瀧越操控了那隻巫騅。因爲鳥背上那個不言苟笑的男人,明顯也變了臉色,一臉的詫異。
“別管其他,跟着我走。”
瀧越牢牢地攬住她,所以她也不怕掉落下去,竟跟着那腳步,一步一步地憑空踩上了天空,直到愣是比那男人高了一截,這纔算停下。
那男人微擡起頭才能看見夏初一的臉,那眸色深沉如水,一臉冷如寒潭的臉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瀧越作爲夏初一背後的男人,這會兒正從背後雙手環抱着她,腦袋擱在她的肩上,對着她道:“剛纔他怎麼兇你的,你也怎麼兇回來。”
“啊?”夏初一訥訥地張大嘴巴。
瀧越直接用臉蹭了蹭她的脖子,不滿地道:“爲夫都沒兇過娘子大人,怎麼能夠讓一個臭男人給兇了。不管,娘子大人得兇回來。”
夏初一被瀧越繞了半天,這才懂他的意思——他這是在讓她出口惡氣呢。
原本也沒什麼的,那個男人沒傷着她一根毫毛,雖然語氣衝了些,但是想到現在還要死不活躺在牀上的中野英小屁孩,她還是很大度地決定不和他一般計較的。
但是一直在一邊旁觀的瀧越卻比她更先忍不住了,理由也很簡單,他都沒捨得兇過的人,怎麼能夠讓別人給兇了。
在這一刻,夏初一突地覺得,旁邊這個男人真是無比無比無比的可愛,可愛到讓她胸口,有些微微發燙。
“喂,是你在控制巫騅?”
見夏初一憑空而立,他就吃了一驚。又見這個女人讓這隻被他從小馴養的巫騅乖乖地回了頭,他頓時就再也不敢小瞧面前的她了。
這句話問完之後,他倒是少見的有耐心,像是在等待着夏初一的答案。
夏初一頭一揚,只讓下面的人看到她的下巴,顯示出一副高傲而矜貴的姿態:“隨便叫別人喂,難道沒人教過你禮貌怎麼寫嗎?”
他頓時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到底是誰?”
夏初一隨意地道:“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是活神仙,是你自己有眼不識泰山。”
說着手一揚,隨口道:“來,小巫騅,給我表演個空中翻身。”
那男人一驚,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見那巫騅十分聽話地就是一個三百六十度轉體。
他快速伸掌朝着地上一拍,藉着反衝力量暫時在半空之中停住身子,等那巫騅翻轉過來,他立馬翻身躍上。
縱使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可是落在鳥背上的時候,他還是做幾個大喘氣,難得狼狽如此。
夏初一盤腿坐在半空之中,見此嘻嘻哈哈地笑。
等笑夠了,她這才輕啓朱脣,語氣清淡地道:“剛剛你說的話還給你——你最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就算是出現了,也趕緊地有多遠滾多遠。我若心情好,就放過你一次。但是你記住,沒有第二次!”
說完之後,她手又是一揮,道:“滾吧!”
那巫騅鳥兒像是聽懂了她在說什麼,撲騰着大翅膀,一會兒就飛出了好遠去。
這情況的急轉直下讓鳥背上的男人有些措手不及,等巫騅飛了好遠他終於能夠控制的時候,他才突地想到——他好像被一個小女人給撂狠話了?
生平第一次,被一個小女人給撂狠話了!
直到巫騅一閃,他降落在地,腦袋都好像還有些拐不過彎來似的。
周圍人見他回來了立馬全部地迎了上去,其中一個跟着他邊走邊道:“主子,幾個長老在議事廳等您。”
“嗯。”
他應了一聲,卻並沒有打算迴應什麼,弄得回稟消息的那個小廝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直到走了好遠了,那高大偉岸的男人這才停下腳步,回過頭問:“你剛剛說什麼來着?”
衆人:“……”
那小廝只好又回稟了一番,他揮手讓他過去跟那些長老說,讓他們自己看着辦。
說着一腳踏入宮殿之中,將衆人甩在了外面。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終於有一個忍不住打破了沉寂:“主子今天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可能因爲小少爺受傷的原因吧,你們聽聽那邊,從下午回來就開始叫喚了,直到現在都還沒消停。”
“嗯,大概是。”
……
“哎呦喂,疼死本少爺了!我說大夫,你到底會不會治病的,不會治病別亂碰啊,疼疼疼!”
看着牀上疼得翻來覆去冷汗直毛的小少年,那大夫的額頭上也忍不住開始冒冷汗了。
仔細地再檢查了一遍中野英的身體,他疑惑地道:“沒什麼問題啊?到底怎麼回事?”
中野瑞大步走進來的時候,整個屋子裡的溫度瞬間就下降了一半。
牀上正打滾的中野英似乎也嗅到了什麼不好的苗頭,連忙拉過被子,腦袋一縮,整個人就給捂住了。
大夫起身來要給中野瑞行禮,被他揮手給制止了:“他怎麼樣了?”
“看起來倒是些皮肉傷,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小少爺總是一直喊疼,小的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中野瑞的眉峰皺成溝壑,眼睛瞥了那脹鼓鼓的被子一眼,道:“不會是裝的吧?”
中野英之前犯錯的時候也裝過一回身體不舒服,不過給揭穿了以後就沒再用了。
難不成他知道自己這回犯大錯誤了,所以故技重施?
那大夫卻搖了搖頭:“裝的可能性不大。”
那豆大的冷汗,慘白的臉色,可不是想裝就能裝出來的。
中野瑞伸手拉住被子的一隻角,飛快地掀開,露出裡面蜷縮成一團的小少年來,眉心不由得皺得更緊了:“痛?”
聽見自家老哥沒有直接家法伺候,中野英稍稍地擡起頭來,啞着聲音哼哼了一下:“嗯。”
中野瑞伸手去摸他的頭,問:“怎麼回事?”
中野英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從臺子上滾下來的時候摔着了,當時倒是有點痛。然後……對了,然後夏一給了我一顆藥丸吃,吃了以後就不痛了,跟沒摔着一樣。只是後來比完賽了以後,渾身突然就開始痛起來了,而且比斷手斷腳還要痛!”
“藥?”中野瑞擡頭看大夫。
大夫連忙道:“應該是暫時止痛的藥。有些止痛藥作用很迅猛,但是藥效過去了以後所有的疼痛就會反彈,所以烈性的很少有人用。如果小少爺只是服用了這種藥物的話,現在的症狀就不難解釋了。”
中野瑞又問:“有什麼辦法治?”
大夫擺了擺手:“不需要什麼辦法,只需要好好休養,疼過前半夜就好了。”
中野英聽着這話,頓時哀嚎聲又響起來了:“啊啊啊,還要過了前半夜啊!老天爺啊,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啊!”
“因爲你該。”中野瑞一大巴掌拍在他的頭上,小少年頓時噙着一雙淚眼,老實了。
中野瑞揮手讓大夫退下,他則坐在了牀邊的椅子上,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幽邃而深遠:“說說,那個叫夏一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中野英萬分地清楚自家老哥現在的這幅表情,也不敢有所隱瞞,老老實實地將他遇見她的全過程都說得一清二楚。
只是說到她旁邊站着的那個男人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這種事情不能拿來煩自家日理萬機的老哥,所以很自動地省略了。
說完之後,他見自家老哥的表情似乎更不好看了,連忙地道:“哥,雖然夏一害我現在躺在牀上,但是我想當時她是出於好心纔會拿那藥給我吃的,否則我也不會進決賽啊!”
見中野瑞不理他,他繼續道:“哥……”
“我知道了。”中野瑞從深思中回過神來,有些不耐煩地一揮手,“你剛剛說她是個瞎子?”
“說到這個我也很奇怪唉!她明明是個瞎子,怎麼可能知道周圍情況的?當時我還特意偷偷地湊近去看了一下,她真的看不見的。”
中野英頓時把自己給繞進去了,然後一直在苦思冥想,一個瞎子怎麼能夠看見外面的情況的。
中野瑞沒管他的自言自語,繼續道:“你還說,她能控制角駝獸,還讓大白蟒乖乖地躺下了?”
“嗯嗯,後來那些妖獸們全部都乖乖地趴在地上了,哥你也看到了吧?這夏一,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
說着雙拳緊握,眼睛裡面一片的嚮往。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比賽的時候全場都是那個夏一在保護他。否則他怎麼非得拉着她繼續參加比賽啊,那就不是想繼續蹭她麼。
只是沒想到自己的這個身體早不痛晚不痛,偏偏這個時候……哎,他不禁學着白爺爺的語氣,嘆了口氣,這就是命啊!
突地,擡起頭來看向面前的男人,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雙眼睛晶亮無比:“哥,你可得守好獸王這個位置,別被夏一給奪去了啊。我說過要從你手裡搶過來的!”
中野瑞伸過手,看着中野英下意識地蜷縮成一團,頓時嘆了口氣,拉過被子,替他蓋上。
“自己慢慢撐過去吧,順便長長記性,這世上不是誰都可以相信的。”
中野英也顧不得又被打的危險了,冒出個頭來辯解道:“哥,你要相信,夏一真的不是壞人!”
中野瑞冷眼看他:“她不是壞人,哥就是壞人了?”
中野英的語氣頓時軟了下去:“哥當然不是……”
中野瑞坐在牀邊,將那半大的孩子摟在懷裡,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會害你就好。”
“哥。”中野英鼻子一抽,靠在中野瑞的懷裡。
“所以,以後還跟不跟那個夏一來往了?”
“要的。”
“中野英,你就是欠收拾!”
……
夏初一和瀧越重新找了個地方低調地吃完飯以後,重新地回到了鬥獸場內。
此時進入決賽的馴獸師們基本上都到了,夏初一無不意外地看到了今天觀察到的那幾個比較厲害的馴獸師。
什麼大長老的弟子,什麼二長老的弟子,還有操控着六翼飛豹的那個……多是一張張粗獷豪邁的面孔。
她一個小個子站在其中,雖然極力地想要隱藏自己的存在,卻還是成爲了衆人目光的焦點。
若是平日裡,看見一個小個子跑到這種地方來,大家定會嘲笑一番,說她不自量力什麼的。
可是看過第九輪的比賽之後,衆人看她的目光,是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了。
不過比賽還沒開始,大家也互不招惹,只暗暗地在心裡思量,一會兒要注意誰,小心誰,專門對付誰之類的。
早上進入鬥獸場中的時候,浩浩蕩蕩的上萬人,如今也不過就剩下場中的五六十人了。
原本按照理想計算,進入第二場的應該有九十人的。可是還有額外耗損的,比如他們第九輪的時候就剩下她,小屁孩,還有那個操控大白蟒的。結果小屁孩撲街,大白蟒履行諾言自願退賽,就剩她一個人晉級,那也是有的。
她伸手拉了拉瀧越的衣袖,小聲地問道:“你看看我衣服髒沒髒,起皺沒,頭髮亂不亂,臉上有沒有飯粒之類的……”
瀧越伸手去揉她的頭髮,在她一臉怒視的表情中很是無辜地問道:“問這個幹什麼?”
夏初一連忙地將被撥亂的頭髮給弄好,沒好氣地道:“沒看見他們都在看我嗎?我現在可是公衆人物,小名人兒,要注重一下形象。”
“哈哈哈……”
瀧越很不給面子地笑開了。
兩個人剛鬧了沒一會兒,就聽旁邊一人興奮地道:“快看,長老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