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璇驚懼不已,莫不是自己說錯了話,觸怒了陛下。
怎料,慕容熙將她的手抱得更緊,呢喃道:“朕聽說你被沅天洛責罰的經過,便知你是那般勇敢的女子。朕此生所願,便是尋一勇敢果決的女子,共度此生,直到白首。只可惜,我還是晚了一步,讓你受了那麼多的苦。璇兒,對不起。”
聽完這些話,沐璇的臉上佈滿淚水,心中卻是無比歡喜。
慕容熙慢慢湊上來,一一吻掉她臉上的淚痕。那冰涼的脣覆在沐璇粉嫩的面頰上,惹得她一陣輕顫,淚珠卻是滾落得更厲害了。
慕容熙貼在她耳邊輕語:“愛妃,莫要再哭了,再哭下去朕就要喝一肚子淚珠了。”
一句話惹得沐璇破涕而笑,嬌聲道:“陛下真是討厭,惹得人家哭,卻又怪人家哭。”
慕容熙伸出手指蹭了蹭她的鼻尖,道:“愛妃餓不餓?朕命人傳膳,愛妃與我一起用,可好?”
沐璇羞澀地點點頭,道:“陛下想吃什麼,臣妾去吩咐他們準備。”
“只可惜御醫囑咐朕不能飲酒,不然,真想和愛妃小酌一番。至於菜式,愛妃看着吩咐吧。只要是愛妃選的,朕都喜歡。”慕容熙笑着說道。
沐璇轉身出去。
慕容熙朝着窗外拍了拍手,一個黑影閃身而進。
慕容熙沉聲道:“方纔皇后與沐璇見上了,說的話可有聽清?說了多久?”
來人躬身道:“皇后與沐貴妃說話的地方四周空曠,沒有可以隱藏的地方,並未聽到她們在說什麼。只是,奴才瞧着沐貴妃的神色,似乎並不樂意與皇后娘娘接觸。”
慕容熙吩咐道:“嗯。以後多留意些皇后,別讓她和沐貴妃接觸。另外,放出消息,務必要讓那些女人都知道,朕的身子是被沅天洛下藥所害,且,一個月內都不再召妃子侍寢。下去吧。”
備好飯菜後,李公公取了個便桌擱在牀上,飯就在牀上用了。
沐璇滿心歡喜,膽子也跟着大了些,道:“陛下,如今恭順公主掌管着後宮,名不正言不順,後宮裡許多人都頗有微詞呢。”
慕容熙眸子中掠過一絲驚訝:“哦?以愛妃之意,應當如何?”沐璇這般說辭,莫不是要爲沐弦月奪回重掌後宮的權利?
沐璇莞爾一笑,道:“陛下若信得過我,把這一切交給我可好?”
慕容熙停了筷子,定定地看着她。
沐璇心裡一驚,以爲他不喜,慌忙跪倒在地,道:“陛下息怒,臣妾一時失言,求陛下責罰。”
慕容熙朝她伸出手,道:“璇兒,朕欣賞的就是你的這份勇敢。若都如這後宮中的女人一般溫溫吞吞,毫無主見,豈不是無趣?今後,璇兒想做什麼只管去做,有朕在你身後撐腰,看誰敢說個不字。”
沐璇沒料到是這個情況,欣喜若狂,接過陛下伸來的手,笑意盈盈。
慕容熙衝着李公公道:“去月華宮傳朕的口諭,即日起後宮諸事皆由沐貴妃掌管,讓恭順公主即刻把印信交出,不得有誤。”
“奴才這就去。”李公公起身便走。
沐璇想到自己今後就是後宮無與倫比的第一人,喜不自勝,情不自禁地埋在慕容熙懷裡,滿心歡喜。她沒有看到的是,溫柔環抱着她的慕容熙,嘴角那抹陰謀得逞的笑意。
月華宮中,李公公宣讀完慕容熙的口諭後,沅天洛沒有絲毫遲疑,也沒有絲毫不捨,利索地將印信拿了出來,仿若這只是個尋常之物。
李公公不放心地把印信拿在手裡左看看,又看看,確認是原先送來的那枚後才安心收了起來。
沅天洛看他這樣,只笑了笑,並未言語。
隔日,文武百官得了今日上早朝的信兒,早早地到了金鑾殿。到了之後,無一不睜大了眼睛往龍椅上瞧着。
沐封到底是上了年紀,步伐緩慢,他走進金鑾殿時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他緩緩走來,發現同僚們都往龍椅上看,也心生疑竇。只可惜人上了年紀,看東西有些模糊。待他慢慢走上前時,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張大了嘴巴。
龍椅之上,竟然坐着兩個人。陛下斜倚在一個穿着粉色宮裝的女人懷中,似是在閉目養神。到底是隔着些距離,沐封並未看清那女人的容貌。
沐封心生怨氣,陛下如此,也太荒唐了些。
沐封跪倒在地,朗聲道:“陛下……”
慕容熙微微睜開眼睛,看是沐封,忙衝着一旁的李公公招招手,道:“快給沐丞相看座。”
沐封受寵若驚,可還是沒忘了原先的心思,道:“陛下,今日這龍椅之上,爲何多了一人?”
慕容熙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道:“這還不是因爲老岳丈您啊?”
什麼!沐封睜大了眼睛,難不成那女子是月兒?不對,月兒進宮多年,即便是做了皇后也從未聽到慕容熙叫他一聲老岳丈。況且,月兒做事沉穩,定然做不來這般輕佻的事。不是月兒,那是……
想到昨日宮中安置的眼線傳給他的消息,言稱沐璇備受寵愛,沐封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讓沐璇進宮,本是想着和月兒互相幫襯,鞏固沐家在宮中的勢力。孰料這兩個女兒之間竟然心生嫌隙,不知爲何,此番璇兒受寵,總給他一種不安心的感覺。
龍椅之上,沐璇嘴角微彎,輕啓朱脣,道:“父親,近來可好?”
沐封點點頭,總覺得眼前這個女兒的笑容裡,多了一絲他看不懂的東西。
沐璇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看着下面的沐封。第一次覺得,原來父親也有如此渺小,如此卑微的一面。原本在她心裡,沐封是不可侵犯的一家之主,是沐家高高在上的存在。他要她進宮幫襯着沐弦月,說沐弦月沒有子嗣,皇后之位不穩,要她務必懷上龍嗣,助沐弦月鞏固後位。從一開始,在父親的眼中,她就是綠葉,而沐弦月,纔是那朵被綠葉陪襯的嬌豔花朵。如今,她偏要做那朵花,把沐弦月丟在她身後做一個卑微的陪襯。
此時,李公公對着朝臣喊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語畢,有一個言官自朝臣的隊列中走出,跪倒在地,道:“陛下,微臣認爲禮不可廢。金鑾殿乃是上朝議事之所,容不得後宮妃嬪在此舉止輕浮。微臣斗膽,懇請陛下即刻除去沐貴妃貴妃之位,貶爲庶人。”
慕容熙竟是看也不看那言官,反倒轉臉看着沐璇,道:“愛妃,有人要將你貶爲庶人,你看該如何是好?”
“陛下以爲呢?”沐璇反問道。
慕容熙寵溺地笑了笑,道:“既是和愛妃有關,自然就由愛妃做主。”
沐璇瞧了瞧那言官,道:“本宮纔不要當那庶人呢。不過,本宮瞧着你皮膚黝黑,做個樹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百官面面相覷,這沐貴妃說話怎麼讓人有些聽不懂。庶人和皮膚黝黑有什麼關係?
沐璇繼續道:“本宮聽說樹若是傷了皮,沾上了什麼東西,那東西便會慢慢地長進樹裡。不如,就找棵大樹,剖開樹皮,將你縫進去,你也好慢慢地做個樹人。”
原來是這個“樹人”,百官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樹人,真不知這沐貴妃是怎麼想到的。把人縫進樹裡,承受日曬雨淋,風吹雨打之苦不說,還要承受樹幹的纖維一絲絲滲入皮膚的苦痛,直至和樹木融爲一體。樹木會慢慢長大,人已成年卻是不再變化,周身卻要日日受着樹幹的拉扯。此舉看似隨心,卻是十足的酷刑。時長日久,讓人心生絕望。這般毒辣的計策,真不知這沐貴妃是如何想出來的。
聽完沐璇的話,沐封眼睛微眯,這個女兒,真是愈發叫人看不懂了。
慕容熙瞧了瞧那言官,大笑出口,道:“愛妃果然好計策,來人,就按沐貴妃方纔說的去辦。”
那言官竟是不懼,雖被禁衛軍拖着往外走,卻仍不放棄地叫喊:“陛下,微臣死不足惜。可此女不除,必是月徹之禍啊,陛下……”
慕容熙冷眼把朝臣瞧了一遍,道:“誰還有話要說?”
羣臣噤若寒蟬,低頭不語。
見無人說話,李公公拂塵一揚,道:“退朝!”
慕容熙站起身,一把把沐璇攬在懷裡,在羣臣驚異的目光中晃悠悠消失在帷幔之後。
一時間,羣臣看向沐封的眼神都帶了些深意。唯獨大將軍蘇逸塵,始終面色如常,見慕容熙離開後,也轉身離去。
蘇逸塵一走,金鑾殿上原先冰冷的氣氛緩和了多少。不少朝臣走在一起邊走邊說着什麼,不時朝着沐封看過去。
沐封暗覺臉上無光,走在最後,垂首低眉。沐璇無端獲寵,還被寵到了這個份上,着實是令人生疑。只怕是沐璇自己卻是爲此爲傲,全然不知這其中暗含的害處。看來,有必要往宮裡傳信了。
想着,沐封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一個時辰後,沐家的眼線頭子劉虎送來消息,沐封往宮裡傳信,要沐璇小心行事。
慕容熙聽完手下的彙報,脣角微微揚起,這個老狐狸,動作還挺快。
慕容熙吩咐道:“往日怎麼做,現在還怎麼做,這個老狐狸沒上鉤之前,別讓他察覺了。”
“是。”手下躬身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