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霸無天問道。
“若南薰不是南越皇族中人,而千刀陣卻出現在了這裡,這恰恰說明有南越皇族的人在背後助她一臂之力。這人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你來月徹的時候出現在了這裡,你自己想想,這意味着什麼?”
千刀陣乃皇族秘寶,從不傳給外人制作之法,也不假手於人使用,此刻千刀陣出現在這裡,說明在南薰的背後,其實是有南越皇族中人在撐腰。至少,那人現在已在宮中。
很快,霸無天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雖然,現在,他頂着一張霸無天的臉,可他卻是南越國君,南楚衡。沅天洛的話提醒了他,他出宮之事做得極爲隱秘,自始至終只告訴了太后一人,並讓她暫時理政。若是行蹤被泄露,只能是太后告訴了別人。可是,怎麼可能?太后是他的生身母親,怎會加害自己?若她真的有意加害,又爲什麼不直接嚮慕容熙透漏他在這裡的消息?
南楚衡覺得一陣頭疼,紛繁的事情,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亂哄哄的聲響。沅天洛看了看南楚衡,又看了看牀上的洛如初,道:“用你那日離開的方式,暫時將洛如初帶走。我會在外面擋他們一陣兒,爭取時間。”
說完,沅天洛站起身,走出門去。屋外乍起的風吹起她的長髮,她一臉冷毅,走出去面對着迎面而來的人。
迎面,是慕容熙和他身後舉着劍嚴陣以待的禁衛軍。
沅天洛臉上毫無懼色,只因這身後,有她竭盡全力也要護着的人。她振臂一呼:“沅族暗影何在?”
話音剛落,便有數十名人影從宮院各處齊聚在沅天洛身前。
慕容熙聽到動靜,先是一愣,轉而看到一共也就十幾個人,不屑地笑了笑,道:“就憑這幾個小賊,還妄想能夠擋住朕的禁衛軍精銳嗎?”
沅天洛面色沉穩,道:“既然你親自來,想必也不會再聽我說些什麼了。只是,我身後的人,我沅天洛是一定要護住的。所以今日,你有什麼招數,儘管放馬過來!”
慕容熙朝後面的禁衛軍揮了揮手,退到了最後面。
禁衛軍提劍上前,與沅天洛身前的沅族暗影纏鬥在一起。禁衛軍在人數上佔優勢,可終究抵不過這些沅族暗影的精銳,沒過多久人數上的優勢就不明顯了。沅族暗影把身後的沅天洛護得滴水不漏,禁衛軍也找不到機會衝進殿門,一看究竟。
突然,沅天洛輕點腳尖,飛身而起,提劍直奔慕容熙的面門。原本在一旁觀戰的慕容熙驚呆了,他沒有料到沅天洛竟然這麼大膽,竟敢衝出沅族暗影的保護圈。他想高聲喊叫,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沅天洛手中的劍已經橫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尖銳的冰涼摩擦着他的脖頸,恍惚間,他甚至聞到了血的味道。
沅天洛扣住他的肩,說道:“讓你的人住手!”
慕容熙急不可耐地喊道:“住手!快住手!”
禁衛軍頓時停了下來,看到沅天洛的劍橫在慕容熙的脖子上,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沅天洛冷聲道:“扔掉你們手中的劍,退出我月華宮!”
禁衛軍仍是一動不動。
旋即,慕容熙吼道:“還不快出去,想看朕死在這裡嗎?”
一衆禁衛軍頓時扔掉了手中的劍,退出了月華宮。
正在這時,慕天雲推開擋住殿門的禁衛軍,走了進來,看到眼前的場景,不由得吃了一驚,高聲道:“不要!”
沅天洛勾脣一笑,道:“爲何不要?”
“他是你的父皇!”慕天雲吼道。
沅天洛笑了笑,道:“他是你的父皇,不是我的。你倒不如問問你的好父皇,若是我與他今日易地而處,他能不能放過我?”
眼見着慕天雲來了,慕容熙心中有了主意,道:“天雲,莫要再與她周旋!速去找禁衛軍前來,殺了這個賤人。不必管我!記着,我死後,你就是月徹之主。這皇位,只能是給你的,其他人,休想!”咬牙切齒地說完這一番話之後,慕容熙竟是橫着脖子往沅天洛的劍上撞。
沅天洛慌忙甩開手中的劍,將慕容熙推了出去。慕容熙是該死,可是他不能這麼死。若他這麼死了,雖然他身爲父親做的這麼不稱職,可她卻仍要承受着弒父的罪名,不值得。何況,今日她原本就沒有殺他的打算。她爲的,無非是拖延時間,護住這殿中的人。
然而,正在這時,殿門從裡面被緩緩打開。
沅天洛眉頭緊蹙,不對,拖延了這麼久,南楚衡應該早已帶着洛如初離開纔是。怎麼這會兒,殿裡還有人呢。
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緩緩打開的殿門上。殿門被完全打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出現在了門口。
突然,沅天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眼前的這人,無論是身高還是體格,都像極了洛如初。難不成,洛如初醒過來了?隨即,那人向前走了一步,沅天洛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只憑那一步,她就可以確認,那不是洛如初,只是一個身量和洛如初很相似的人。不過,這是誰?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下一刻,那人開口道:“殿下!”
沅天洛以爲叫的是他,睜大眼睛仔細瞧着,看還是沒看出來這人究竟是誰。那人又叫了一聲,衝着的卻是慕天雲的方向。難道,這是慕天雲的人?
顯然,慕天雲也聽到了這個聲音。他疾步朝着那人奔過去,道:“雲鷹,你怎麼會在這兒?”
被喚作雲鷹的人朝着慕天雲遙遙地伸出手,終是倒了下去。慕天雲慌忙令一旁的禁衛軍把雲鷹擡下去救治,爾後,朝着沅天洛拱了拱手,道:“謝公主殿下搭救之恩。”
一旁的慕容熙一頭霧水,拉過慕天雲問道:“剛纔那渾身是血的,是你的人?”
慕天雲點點頭,道:“兒臣見父皇爲南薰的事發愁,便派人再去一探究竟。誰知這人被傷了之後陰差陽錯逃到了月華宮,被公主殿下庇護在此。”
慕容熙半信半疑,拉着慕天雲就往外走,準備換個地方一問究竟。
確信慕容熙等人走遠了,沅天洛看向在場的沅族暗影,道:“你們可有受傷?”
衆人搖了搖頭。
“那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守好這裡。接下來,怕是不會過得那麼安穩。”
衆人齊聲道:“是!”爾後回到各自的位置,各司其責。
緊接着,沅天洛回到殿內,關緊了殿門。屋內,空無一人,就連方纔染血的牀榻都變得乾乾淨淨。仿若剛纔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夢中幻影。
沅天洛試探着喊了一聲,南楚衡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沅天洛朝他身後看了看,卻是再沒有看到有別的人出來。沅天洛問道:“洛如初呢?”
“自有百里奚和在下面爲他醫治,並無大礙。”
“剛纔出現在這裡的那個人,是誰?”
霸無天回答道:“剛剛我剛把洛如初送到下面,我的人就來回報,說是慕天雲送來一個人。他一再言明不會對我們不利,我才放他進來的。之後,我也時刻注意着他,若他一有異動,便殺了他。誰知道,他竟幫了我們,倒也是奇事一樁。罷了,先不管他慕天雲的意圖是什麼,眼下我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
沅天洛點了點頭,道:“你問吧。”
“千刀陣這件事,是誰給你說的?”千刀陣是南越皇族秘寶,沅天洛卻是甚爲熟識,讓他不由得想起一種可能,卻仍是有點不敢相信,這才急切地問沅天洛要一個答案。
“是從一本書中看到的,我在宮外上學堂時,學堂裡有一個老婆婆總是偷偷教我一些東西。這本書,也是她拿給我看的,看過之後她就拿走了。之前我對她的身份很好奇,不過現在我知道了,那都是沅族暗影的人安排的。”沅天洛如實答道。
南楚衡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指着那上面的字說道:“那本書上的字跡是不是和這個一樣?”
沅天洛點了點頭。
那是他的字跡。南楚衡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芷兮,你不是親手把這本書連同我對你的情意一同扔到了懸崖之下嗎?可是,現在你的女兒卻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有這樣一本書。這是爲何?
時光流轉,那是十五年前的一個秋天,寒風蕭瑟。南越儲君南楚衡站在懸崖邊上,看着從遠處走來的月徹女皇沅芷兮,滿含期待。孰料,沅芷兮卻將那本他誠心奉上的南越秘寶輕巧地扔下懸崖,道:“南楚衡,你不過是我微服出遊時遇到的一個玩伴,就如同我後宮之中的男寵一樣,不過是我的玩物。所以,休要妄想能爬上我的龍牀,得一世專寵。你南楚衡,不配!”
說完這句話後,沅芷兮轉身離開。時至今日,南楚衡依舊記得自己那時悲痛欲絕的心境。他亦是南越儲君,甘願放下皇子之尊,一切的名利地位,只爲來月徹陪他心愛的女子一世安好,卻不料,竟是如此結局。懸崖上的風很冷,卻終是抵不過他心底的寒意。他在那懸崖上枯坐了一夜,第二日,他起身回南越,卻是得到了沅芷兮赦免一名重犯納入後宮的消息。
南楚衡將自己狠狠地從記憶中抽回,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子,沅天洛。她有着他心中那個女子的痕跡,卻又如此不同。或許,在他還沒有察覺的時候,有很多事情已經變得不一樣了。至於這不一樣的是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沅天洛看着突然變得有些奇怪的南楚衡,想問些什麼,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這時,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