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蘭琪此時正和身邊的一位青衣老者低聲商量着什麼。
陳安看着這一幕若有所思,他是南隱商萬神,若不是之前聽卓珊提起過,自己根本不會注意這麼個普普通通的老頭。
暗司密檔記載,此人是屆問天峰會武的主角,那一屆只有兩位宗師被評選出,分別是南隱商萬神,北聖穆傾城。
較起來,在陳安心還是對這兩人更加忌憚一些,因爲這屆的問天峰會武實在水分太多,陸承均已經被他給幹掉了,至於顧惜寧,古劍平這兩人對於陳安這種zì shā戮修煉的武者而言簡直不值一曬。宗師可不是什麼境界之說,而是人評定出來的。既是人評定的,那其的過程是可以操作的。
真假並不重要,這太平盛世又有幾多情況需要宗師全力出手,算是全力出手又能有什麼利益值當其生死相鬥。宗師在任何地方都是坐賓,像前朝被圍殺的那位如此想不開的宗師還是少有。如此說來宗師之名無論是打出來的,還是吹出來的,其實沒有太大的分別。
可屆宗師不同了,那時正值亂世,商萬神和穆傾城可都是憑自己實力打出來的,摻不得半點水分。
不過陳安也不是太過擔心,一來自己未必與其發生衝突,二來商萬神今年八十有七,穆傾城今年九十有二,都是甲子之前的老朽了,老不以筋骨爲能,還能發揮幾分實力實在讓人堪憂。商萬神二十年前退隱江湖在府州南陽種田了,應蘭琪指望他,不如說是指望他的名望,對於這種武林前輩,大家還是會給幾分面子的。
陳安私心計較着,見商萬神跨前一步,朗聲道:“兩位遠來是客,但不經此間主人同意如此大打出手,實在是有違做客之道吧。”這一嗓子震懾虛空,實力不濟的人都有種頭暈眼花,耳鳴腳麻的感覺。
陳安心一凜,這等內力,實不在自己之下。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在內力勝過自己。他內力得來詭異,遠勝常人,因此小覷了其他人,誰知這商萬神八旬高齡,還能有這等修爲。至於南宮耀那次不算,在陳安看來,他體內空空蕩蕩,半點內力也無,如北冥之海可容納天地元氣,已經達到了另一個陳安暫時還無法理解的層次。
這些個老朽果然不可輕視,八十餘歲,有着甲子功力也在情理之。自己應是功力大進後太過自我膨脹了,當以此爲戒。
殿頂的應通和顧惜寧聞聲罷手,皆暗暗戒懼於商萬神的功力。
顧惜寧笑道:“商前輩不在南陽享清福,怎地跑來東平與明月宮張目,看來真是世俗名利動人心啊。”他也沒想到商萬神會在這裡,其退隱江湖多年,早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剛纔那一嗓子表現出的內力,簡直震古爍今,由不得他不忌憚,若此人真是爲泠音譜而來,當是十分棘手。
商萬神頹然搖頭:“老朽年過耄耋,早沒了世俗名利之心,奈何人常言朝聞道,夕死可矣。明月宮主以前輩典籍相誘,老朽實難拒絕。”
他坦然說出自身貪念,反倒讓顧惜寧無話可說了。
不過一旁的應蘭琪臉色一紅,顯然城府不夠深,莊蘭卻是面無表情,認爲理所當然。
“還是商前輩言之有理,你二人好歹也是一代宗師,怎麼正主還沒看見自己打生打死,豈不讓天下人笑話。”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還”字出口的時候尚在遠方,到最後一個“話”字的時候,那人已經站到了廣場的石柱頂,這是一個面色焦黃的年大漢,一身勁裝,容貌打扮好像是跑鏢的趟子手,唯一異於常人的地方,要數那雙骨骼大的手掌,直如蒲扇一般。
顧惜寧瞳孔一縮,太一神拳張恨水,怎地連他也來了。
陳安也在眯着眼打量這位蓋代宗師,在陳安心六大宗師最名副其實的當數此人,其他人不是出身名門大派是背靠世家大族,連應通都是世族棄徒,唯有此人以白衣身份屹立在問天峰頂,怎能不讓人心生神往。
如今在場的,加商萬神,已經有四個擁有宗師名號的人了,縱使陳安對自己的實力有自信也不禁心打鼓,萌生退意。
但怕什麼來什麼,應蘭琪因爲張恨水的一句話成爲了在場所有武林人士的焦點,被這些宗師一鬧很多事情實在進行不下去了,索性光棍地想,當是東臺論武大會提前開始,朗聲道:“少傑,衆位前輩喚你,還不出來見禮。”
此話一出,人羣紛紛散開,露出後面的陳安。無數目光匯聚在他身,反倒使他剛剛萌生的退意煙消雲散。自嘲地想,自己真是在黑暗裡待慣了,慣於偷襲傷人,實不知好男兒當提三尺青鋒,堂堂皇皇站於光天化日之下與天下羣雄爭鋒,纔不枉來這世間走這一遭。
一時間陳安少年意氣迸發,一步踏前,伸手入懷,捏出九竅石磯,高高舉起,笑道:“你們想要的東西在這裡,有本事的,儘管來取。”
全場頓時爲之一靜,這明少傑是嚇傻了吧,敢跟宗師這麼說話。
應蘭琪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叫陳安來是爲了當作最重要的籌碼,與人分潤利益,誰知籌碼有了自己的思想,還大言不慚的挑釁宗師,這是什麼情況。
莊蘭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正想着這小傢伙是不是真嚇得語無倫次了,聽身旁的商萬神摞須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明家小哥志向不小。”
作爲當事人,張恨水一臉古怪地看着陳安,應通的目光裡卻多了一絲深意,只有顧惜寧完全沒把陳安的話當一回事,只是眼神灼熱地盯着陳安手的九竅石磯。心裡盤算着,與其他人爭鋒,勝算着實不大,不若劫了這小子走人,尋求暗司庇護,再許以重利從這小子手贖買寶物。這小傢伙年歲不長,當易哄騙。
不得不說各人的見識閱歷決定了其思考問題的方式,顧惜寧出身世家大族,習慣了利益交換,縱然想着用強,也要維護表面的體面。若是換做陳安,那麼腦除了“殺人奪寶”四字之外再無其他。
顧惜寧也是個行動派,當是此時衆人都被陳安的話語震得一愣,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身隨劍走,從大殿之頂一掠而下,飛過衆人頭頂,直撲陳安所在。
他暴起發難衆人相距甚遠,都是反應不及,只有應通在他身邊,卻是另有計較,沒有阻止。
顧惜寧眨眼之間到了陳安近前,伸出左手向其抓去,應蘭琪等人這才反應過來,立時便要前救護,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那可是一座寶庫,如此拱手讓人,誰能甘心,哪怕爲此與宗師對抗也在所不惜。
可是還不等她邁步,看見了驚人一幕。
陳安往後退了一步,這一步恰到好處,正好脫離了顧惜寧所能觸及到的範圍。顧惜寧一怔,是巧合?他不信邪地逼前來,再次抓向陳安肩頭。陳安立時反應,身形微側,擡手也向他抓去,這一招不是寒殛鬼爪,卻蘊含了諸般變化。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顧惜寧哪還不知道自己遇高手了,連忙收回左手,同時長劍遞,劍光化弧,一招“攬月懷古”,應激而發。
下一刻,一股驚天氣勢在陳安身爆發,讓人對他再也沒有那種年輕稚嫩的感覺,寒與熱交織出的詭異氣息瀰漫全場,讓周圍人不自覺的接連退開,空出數十丈方圓成爲兩人戰場。
商萬神雙眼一眯,隨即笑道:“老夫倒是看走眼了,明月宮真是藏龍臥虎啊。”他避世已久對許多消息都不通暢,只以爲是應蘭琪預埋的後手。
應蘭琪半點喜色也無,她清楚地明白,這人絕不是明少傑。他到底是誰?是明家的陰謀嗎?還是別有用心的人假扮的?她轉頭和莊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看到了驚懼和疑惑。
場,陳安與顧惜寧氣機相交,地面的灰塵都被捲起數尺之高。恰在此時,一道凌厲之氣在二人身邊爆發,硬深深將二人切開。
陳安與顧惜寧回首望去,來人竟是應通。
“應通,你做什麼?”顧惜寧首先喝問道。
“只許你搶,不許我搶?”應通還是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樣。顧惜寧老臉一紅,他剛剛被陳安的武功所驚,一時忘了自身所爲,現在被應通提及,分外尷尬。
在三人僵持之際,張恨水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場,此時出聲道:“閣下這身藝業委實驚人,當不是無名之輩,何故委身於此,戲耍我等。”
陳安輕笑一聲,這種站在陽光下的感覺真的很好,怪不得世人不是十年寒窗苦讀,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爲得不是有朝一日人前顯聖,衣錦還鄉麼。他深吸一口氣,坦然吐言道:“天策衛陳安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