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三日,明月宮頻頻遣派弟子,廣發英雄帖,邀請天下羣雄東臺論武。 也陸陸續續有一些門派抵達。當然這些都不關陳安的事,對應蘭琪來說,只要他不走出明月宮的範疇,沒人管他。
只是他的身後卻多了一條小尾巴,許晴蕊時不時地跟着他,這小丫頭道路熟,無論陳安在哪她都能很快地找到。而陳安對此也毫不在意,他本沒有什麼鬼祟心思,只是想自在地遊覽明月宮的各處景緻而已,只爲散心。至於暗暗記下整個宮殿羣的道路佈局,這屬於職業習慣,改不掉的。
“喂,你天天跑出來看海做什麼?海有什麼好看的?”海潮轟鳴,小丫頭已經連問了兩遍了,見陳安一直沒有回答,不由得提高了嗓音,喊出聲來。
她年紀幼小又沒怎麼出去辦過外務,對江湖的看法較單純,這也造成了她的那些師兄師姐們一直拿她當小孩子看,想找一個可以玩得來的朋友也沒有。陳安心情鬱悶或閒得無聊時喜歡逗她,本意只是打發時間,但在她看來卻是親近的表現,因此下意識得想跟着這個唯一的玩伴。
但她卻不知在陳安眼裡所謂的單純其實是愚蠢的代名詞,在暗司根本不存在這種人,這種人在暗司也活不下去,甚至走不出“蠱房”。陳安從未見過這種人,所以只是懷着稀罕的心思,好地圍觀一下而已。
“吹吹風,聽聽天籟,可以想通很多事情。”陳安隨口應付了一句,不然她肯定會問第四遍第五遍,這些天來他已經對小丫頭的韌性有所瞭解了。
“你怎麼跟老頭子一樣。”許晴蕊皺眉坐在他身邊。
陳安笑笑不語,其實他是想到了清寧,自己莫名失蹤她應該已經被送到京城了吧。
他沒有擔心過清寧的安危,鬼伯離開南疆五六年,清寧一個天生失語的小姑娘怎麼獨自生活的,別人可能想象不到,但同病相憐的陳安卻大致能夠猜出。清寧絕沒有表面表現出來的那麼柔弱。至於小雯,陳安更是從來沒看透過她,當時光顧得體會好爲人師的爽快了,現在跳出來仔細想想,自己根本沒在她身感覺到任何常人面對救命恩人和授業恩師所應有的感激,也許自己真收了個白眼狼爲徒。
陳安自嘲一笑,站起身來轉身往回走。
“喂,你去哪?”許晴蕊詫異地問道。
“當然是回去了,風這麼大,你不冷?”陳安嘲弄的回答,他不會放過任何看小丫頭吃癟的樣子。
只是這次註定要讓他失望了,許晴蕊小嘴一撇:“嘁,我練的是乘武功自有內勁在身寒暑不侵”,說完她又詭秘一笑道:“不然你喊我一聲師姐,我教你基礎吐納術,要知道我明月宮可都是乘gōng fǎ。”
陳安看她嘴脣凍得青紫還這麼臭屁的胡吹,差點笑出聲來,想要寒暑不侵起碼要能達到真氣護體的境界才行,那可不是一兩年能練成的,甚至若沒有靈丹妙藥築基,光靠打坐修煉,練個一二十年也練不成。那可都是內家功夫練到頂尖高手。
至於什麼教授吐納術,更可笑了,別說他陳安,算是真正的明少傑,他明家家大業大的,也不缺普通的內功心法吧。
但看小姑娘煞有介事的樣子,他只能扯了扯嘴角道:“好像不合規矩,我還是等師父教我吧。”
許晴蕊看他轉身走,不禁跺足道:“你都已經是明月宮弟子了,有什麼不合規矩的,喂,喂,你別走啊,師姐在和你說話,你怎麼跑了,你這個太沒規矩了。”
陳安身形一頓,腦海裡似乎閃過什麼東西,但轉瞬即逝把握不住。
許晴蕊看他站住,以爲是懾於自己的威勢,頗爲滿意,一路小跑的追了來,繼續喋喋不休道:“你雖然我大一歲,但入門有先後,我先入門,你當然要叫師姐,這個規矩可不能廢……”
年輕?她之後的話陳安一句也沒聽進去,只想着這個詞。是了,不對的地方是這裡,過了年他今年已經二十有一,可現在外表看起來也十四五歲,再生長緩慢也不至於此吧。更詭異的是這次他失憶後,除了武功大進,年齡好像也小了一兩歲,這種事不仔細觀察的話很難察覺,尤其是自己看自己,更是發現不了。若不是他和明少傑年齡差距太大,根本不能想到。
這是什麼原因?內功有成,返老還童?不對,陳安心裡清楚,自己所練武功霸道有之,陰損有之,是沒有養身之效,或許十二相神圖有之方面的功效,但也不會如此明顯啊。
換了別人一定覺的越活越年輕還不好,但陳安不這樣認爲,他身有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若不想個通透簡直寢食難安。
他信步而行,許晴蕊跟在後面,口還沒有停歇,陳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理會。
他已經有了想法,或許是當年噬魂豸的事情,這並不難回憶,剛剛他還想到清寧,由此想到了鬼伯,在引出噬魂豸,順理成章。
他當年雖然不知道,鬼伯是從哪弄來培育噬魂豸的辦法,但對其原理還是有所瞭解的,不然哪敢隨便相信一個蠱師。
噬魂豸本身無毒害,卻可以吸收成年人的命元儲存起來。所謂命元,是人們常說的先天之氣。道家修士認爲,先天元氣是生命的根本,一個人自孃胎裡出來,身體的本元是註定的。直到男子通精女子天癸後元氣逐漸消耗,體內陰邪之氣日益增加,陽氣逐漸衰弱,最終老朽死亡。
而元氣所藏之所即是命門。傳統觀念認爲命門乃二腎間之動氣,非水非火,乃造化之樞紐,陰陽之根蒂,即先天之太極,五行由此而生,臟腑以繼而成,乃先天元氣所藏之處。如此看來命元虛無縹緲只是修士的一個概念,那噬魂豸居然可以將之抽出,這怎麼看都有種陰司邪異的感覺。
因此他治好肺部隱患後,沒有再服用剩下三瓶藥液,實在是對其忌憚非常。可是這種藥液幾乎讓他一步登天,扔了的話,心着實不捨,於是一直妥善收藏。
這種藥液的功效,他通過親自服用,也實驗出個七七八八。是直接補充人的先天之氣,先天之氣可是要溝通天地達到南宮耀那個境界才能修煉的。普通武者的先天元氣只會損耗,不會增多。而他直接彌補先天,哪有不功力大進的道理。
其實他也沒有想過一個普通人居然有這麼多先天元氣,讓他第一次都沒有吸收完,之後遇到南宮耀狠鬥了幾天,cì jī了身體機能,又與任虛一場生死搏殺,藥力徹底激發。他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是好是壞熟爲難料,但至少目前看來沒有什麼害處,這才讓他稍稍心安。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了宮殿羣,周圍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陳安不知到了何處,反正是閒逛。他雖然腦子裡一直想着事情,但對道路的熟悉讓他至少不會有什麼行差踏錯的地方。
前方也有人走了過來,陳安身形往右一側,準備讓過來人,可巧的是那人似乎也想讓陳安,與他轉到了同一個方向。陳安眉頭爲皺,身法展開,腳尖一轉,指向左前方,身隨腳動要從左邊繞過。來人身形一頓又急急向着右側避讓。
這會陳安看出來了,對方是蓄意找茬的。他動作雖然流暢,但肯定想不到陳安會有如此迅捷的反應,還能轉向,所以纔有了那一頓。但這點滯澀,已足夠陳安看出他的伎倆了。
對於找茬的,那不用客氣了,當然他陳安從來也不是個客氣的人。
不管對方意欲如何,陳安搶先肩膀一塌,腳跟發力,狠狠地撞了過去。
那人眼前一花失去了陳安的身影,正自焦急,覺胸口一陣劇痛,接着整個人都飛了出去,最後眼前一黑再無知覺。
外人看起來,他胸口全都凹陷了下去,口不斷涌出血沫,渾身抽搐,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了。陳安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留手。
“訓兒”,斜刺裡一黑麪年人跨步而出直奔到地那人身邊,悲痛呼喊,情真意切。確實,這與計劃不一樣啊,明明是讓訓兒把他撞傷,然後自己可以用賠禮治傷的藉口把明少傑扣在自己這兒,怎麼現在躺着的卻是自己弟子。
一白衣shǎo fù隨着走了出來,摸出一枚馨香的丹藥道:“吳門主,快給令徒服下這枚養心丸,說不定還能吊住一口氣。”
這白衣shǎo fù陳安有點印象,似乎是那天他剛來時,站在大殿的執事之一。卓珊爲他介紹過,好像叫趙倩,曾經是青樓裡賣笑的苦命女子,遇到了一位瀟灑公子,還以爲遇到了良人,忙不迭失地用體己錢自贖自身,想要與情郎長相廝守。誰知那人竟是個紈絝,玩膩了自然丟了。她一時想不開投了湖,爲莊蘭救下,並收她爲徒。只是那時她年齡已大,武道一途難有大成,不許晴蕊卓珊這等真傳弟子,所以武藝略成別派出管理宮產業。這次往來門派衆多,應蘭琪讓她充當知客一職,專門招待其他門派的來賓。
陳安冷眼看着一切,哪這麼巧,他剛撞死人,對方師父出來收屍。看來還是有人對明少傑不死心啊,明月宮這次真是自作聰明,不知道會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黑麪年人接過趙倩遞來的丹藥,連忙塞到地男子的口,但他內腑盡碎,一粒吊氣的丹藥能頂什麼用,不一會不再動彈了。
黑麪年人轉過身來,血灌瞳仁,狠狠地盯着陳安,咬牙切齒地道:“是你。”
陳安還沒來得及接話,旁邊傳出一個弱弱的聲音道:“不是他,他也想讓開來着,是你徒弟硬要撞他的。”
陳安詫異的看向一旁的許晴蕊,沒想到這個時候她竟然出來架樑。但看她一副縮頭縮腦的樣子,明明害怕還強出頭,陳安差點失笑出聲,架樑也是要有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