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慶四年,天下大亂。
三幫四派五家之間的矛盾終於由隱晦的互相拆臺攻訐,發展成了械鬥血鬥,大梁王朝隱藏的社會矛盾徹底爆發。
而恰恰在這個時候,蠻夷自北域寒鐵關南下,侵入原。
大梁內部動盪還不曾平息,倉促應戰之下,自是不敵,只能節節敗退。
同時,國內各地都有妖魔肆虐,一時間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樑帝無奈之下,再也顧不得限制道門,拜道門領袖妙有仙師爲國師,請道門力量干涉世俗,一者平定妖魔作亂,一者對抗蠻夷入侵。
可奈何妖魔突兀出現紅衣妖魔和鬼面妖魔,在他們的帶領下妖魔軍團實力大盛,連破道門十六處根基之所,玄天正宗、紫霄劍宗山門相繼告破,整個樑國北方全部淪陷。
而此時陳安正帶着韓月靈和沈良混在一隻難民隊伍,沿着古道向東海之濱的濟海縣行進。
一路,隨着大量難民的匯入,各類消息紛沓而至。
“三幫四派五家的矛盾由來已久,只是這次爆發的似乎真不是時候。”
聽到“道門領袖妙有仙師”這幾個字,韓月靈終於確定了當時夜魂沒有虛言欺詐,道門確實是出了大變故,她本重傷之下的精神狀態越發恍惚。
“他們的矛盾麼,也未必不是妖魔從挑唆,只能說妖魔蓄謀已久。”
陳安出言幫着分析了一句,心卻不由想到當初“戚全友”之事。
那件事情表面看來,當是五家從作梗,挑撥三幫和四派之間的關係,可實際妖魔在其扮演了什麼角色從“戚全友”處能窺見一二。
那時儘管因爲紅衣的因素,有妖魔追蹤,算是特殊情況,但看其他人的反應表現,明顯“戚全友”這個丹勁宗師的名號在綠林道響了不是一天兩天,他如此輕易的給妖魔扮演了,這伏筆埋的可算是深遠異常。
且這個事件又未嘗不是整個大梁王朝各地局勢的縮影,日積月累下三幫四派五家之間的矛盾怎能不徹底爆發。
怪只怪大梁政局太過複雜,五家爲朝廷正宗,卻有三幫四派桀驁不馴自成體系。
這種構成之城邦體系還不靠譜,關鍵時刻怎能不讓人有機可乘。
或者都不說妖魔在其的作用,光世俗王朝本身排斥道門的做法有問題。
他們自己內部斗的不可開交,還定下凡不知仙,仙不臨凡的鐵律,竭力掩蓋道門的存在以愚民。
這在太平年歲還好,甚至央世界的大乾王朝是這麼幹的,本身世家門派矛盾嚴重,還竭力淡化西域仙門的存在。
可這些須得建立在強大的國力支持,自己本身是一坨翔,還怕別人來舔兩口的心裡,怎能不出問題。
妖魔的作爲不過是催化這一過程而已,甚至他自己和崇日所爲也不過是因勢利導,大梁早晚要出問題,不差自己等人這一下。
看着身邊這些難民,陳安心半點漣漪未有,當初在大周海州投個毒都忐忑不已躊躇良久的心態早已不復。經歷良多,自然也認知良多,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大勢的變化從來不是以一個人的意志爲轉移的。
當年海州之事其實是皇權與地方zhèng quán的矛盾,且所謂皇權所代表的也不是一家一姓一人,而是整個天下人的利益,他們需要央集權,需要將海州收歸央,劃分郡縣,獲得更多權利,同時,也需要廢除藩鎮廢除土地兼備,緩解土地壓力。這是纔是大周大勢,吳王看不清大勢,合該他死,雖連累了不少民衆,但身在局也不算無辜。
大梁現在這情況,究其根本原因是體制本身的錯誤,需要破而後立,先將其徹底打破,再從根本建立先進的制度,這是大梁的大勢,自己等人的存在不過是起到個推動的作用,殺再多的人,破壞再多的城池,於此方世界也是有功無過。
崑崙書院關於經注章史的學習,讓陳安視野更爲開闊,對之前一些經歷也有一定的反思,現在的眼界認知遠非齊輩可以擬,從前所謂的心結,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少年時期的煩惱,真正站在一個很高的角度回頭再看不過等閒。
“妖魔,”韓月靈看着周圍衣衫襤褸的流民,面色複雜的唸叨一句。
陳安是看透了,她卻沒有,在她看來,眼前的景象無異於人間慘劇,心糾結不忍,卻又無力迴天。
“韓師姐,還是快去鎮海觀,聯繫宗門再做其他打算爲好。”
陳安開口勸了一句,心卻打定主意,沿着古道到了濟海縣撤,可不能去趟這趟渾水,和崇日一樣,悠然隱於幕後看大戲纔是正途。
韓月靈臉色依舊蒼白,這次她受傷極重,若不是一路有這位“君師弟”護持,可能根本撐不到現在,聞言點了點頭:“一切聽師弟安排吧。”
……
陳安卻不知,他以爲心態悠然的崇日,現在心的糾結不韓月靈少多少。
施法破了那靈位的禁制封鎮,看着其冉冉升起,飛向前山,崇日的面色複雜無,能不能想通,看透與否,都與修爲無關,只和經歷的世事相連。
在崇日看來,秋塵老道於他有恩,不止救他性命,還傳他道法,讓他能夠在這個不友好的世界安身立命,且他也確實繼承了道門的意志,守護着天下蒼生如此多年。
現在的作爲不僅否定了這些年來自己的努力,還是一種徹頭徹尾的背叛,背叛了師父,背叛了師門,背叛了人類陣營,甚至是背叛了自己,哪怕自己有苦衷,哪怕自己另有目的,哪怕此妖魔非彼妖魔,背棄宗族助紂爲虐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因此他心的痛苦絕非常人可以理解。
“崇日伯伯,你……”
笙籮有些語塞,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勸慰。
“我沒事,”崇日搖了搖頭,半點情緒不漏,像是回答笙籮,又像是在堅定自己信心地道:“宗族萬餘年來所受的苦痛,家鄉那可悲的景象,在我心這一切都沉重的多,我儘管在這裡生活了很多年,但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沒有忘記自己的根本。只要能解除東荒的異變,解除部族的詛咒,我崇日哪怕沉淪九幽,永世不得超生,也誓死無悔。”
遠處,黑紅色煞氣團形態的魔種越飛越高,漸漸飛至前山之,頓時又爆發出一輪激烈的爭奪,法術靈光直衝天際。
不過,沒有懸念,那團煞氣樣的魔種最終還是被一個紅色身影收在手。
那紅色身影在空定了片刻,似有深意地向崇日的方向看來。
崇日與之對視片刻,才偏頭衝笙籮道:“去東海吧,等待仙山開啓,到時還有一場惡戰。”
說完,與笙籮一痛徑直向着山下走去,片刻之後消失在山道之。
遠處,火妖魑熸緩緩騰空,升到紅衣身邊,恭敬地道:“聖主,這聖胎來的蹊蹺,會不會有詐?”
紅衣收回目光,看了魑熸一眼,竟開口說話道:“我們的目的只是開啓聖山,與道門爭鬥的輸贏沒有意義,聖胎爲真即可,其他不必理會。”
“呃,是。”
紅衣又看了手的魔種一眼:“這聖胎還未孕育,我們等不起,你融合吧。”
魑熸一怔,接着一種極度虔誠神聖的表情在面綻開,他塌肩躬身,小心地從紅衣手接過那枚魔種,同時應聲道:“謝聖主栽培,魑熸必不負使命,承載喚醒聖山大任。”
……
三日之後,陳安一行終於來到了濟海縣。
這裡本距離大有縣不遠,若不是韓月靈受傷,大家行路又謹慎,早該到了。
來到這裡後,陳安自是不會再隨韓月靈去往鎮海觀,與殘存的道門衆人匯合,他的身份經不起深究,盤問起來又是麻煩,除非崇日願意爲他背書,可現在崇日早不知跑哪犄角旮旯蹲着去了。
所以陳安找了個理由說要送沈良回家,讓韓月靈先去鎮海觀與師門匯合。
沈良一路病病歪歪,十分不好的樣子,陳安自是知道什麼情況的,韓月靈卻只以爲他是驚嚇過度,畢竟同行一路送他回家算是應有之意。可是心又記掛宗門情況,因此陳安的提議正下懷。
她現在傷勢雖還沒好,但行動卻是無礙,與陳安約定鎮海觀見,又與沈良告辭一聲,便向着縣城外,鎮海觀的方向而去。
陳安目送她離開,才帶着沈良選定一個方向而行。
他之後的計劃很清楚,是躲在一旁看妖魔錶演,只等仙山現世,再與崇日聯手找到血月刀的下落,完成最終的目的,拔刀。
其間唯一需要斟酌的是躲在哪裡的問題,鎮海觀是絕對不會去的,那裡已經成爲焦點一般的存在,去了會被捲入妖魔與道門的爭鬥,脫身不得。
大隱隱於市,最好的選擇自然是躲在這濟海縣城隔岸觀火,因此手的沈良便有了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