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塵老道死了,崇日自然而然就成爲紫霄劍宗的正式宗主,整個道門的執牛耳者,在邊境應對妖魔的佈防上稍做手腳,就能造成妖魔入侵的既定事實。
甚至以陳安的腹黑還不自覺地展開聯想:老道讓崇日做代宗主,老道去靈吉山除妖,老道惹出紅衣隕落在靈吉山上,老道最終正式傳位於崇日,這麼一系列事情的發生,難保沒有一個幕後黑手在後面推動,這個幕後黑手又有多大概率是崇日本人呢?
而靈吉山這個伏筆在前,崇日似乎早就知道些什麼。
陳安心中一動,有心又再試探了一下道:“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放妖魔入境容易,怎麼纔不會反受其害?要知道,妖魔可不受羈縻,讓他們按照你的心意行動可不容易,難道要舍下一切,等生靈塗炭了,再尋仙山?”
崇日目光陡然一凝,直視向陳安,身後的紅衣道:“那就要靠她了。”
果然,他果然早就知道紅衣的身份。
陳安對崇日看穿紅衣的身份並未覺得有什麼奇怪,先前的妙有法力畢竟差了些,又心憂師父的死和妖魔的入侵,所以他沒發現紅衣的異常在情理之中,可崇日不同,他的實力之強猶盛秋塵老道,且三目神通就算被廢大半,起碼還有個陰陽眼的效用,必然不會察覺不到紅衣的特殊。
但若對方不是現在看穿的,而是早就知道呢?
從紅衣跟着自己走進殿中後,他好像半點驚訝之色也無,細思極恐,這老小子果然夠狠,夠無恥啊,差點被他那副甘願犧牲的大義凜然樣子給騙了。
不過心中雖是吐槽,實際上陳安並不覺得崇日有哪裡不對,所謂的救萬民,要看對那人而言萬民的真實定義,一味的假道學不過是婦人之仁乃至資敵罷了,智者不取。崇日此舉反而很合他的脾胃。
於是問道:“你想怎麼做?”
“具體怎麼做需要看你對她的掌控。”
崇日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紅衣,看得後者頗不自在,有心想要給對面那個看起來很美味的傢伙一個教訓,卻見身前的陳安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她頓時恐懼不已,不敢造次。
陳安莞爾一笑,將懷中紫靈玉和紫霄真法拋給崇日,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話。
“我明白了,你會看到你想看到的局面,到那時我會再來找你。”
“不送。”
陳安給出了承諾,崇日自不會再留他。
笙籮看着陳安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爲了救一個族羣,使另一個族羣生靈塗炭,這真的是自己一直追求的事情嗎,可若不如此,自己的族人終將消亡,那更非自己所願,一時心境糾結到無以復加,只能胡亂出言問道:“崇日前輩,君統領這個人可靠嗎?”
問出這句話,她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麼答案,她既希望崇日回答不可靠,那意味着大家不用背上荼毒生靈的罪惡,她又希望崇日回答可靠,那意味着自己的族人有被救贖的希望。問出這個問題不過是爲了短暫逃避,不願面對罷了。
只是她本以爲不會回答的崇日,竟然真殘忍地給出了答案:“可靠。”
“十二連城對這件事雖不積極,但從未使過絆子,向來都是配合,因爲這本身也是對他們有好處的事情,想來這次也不例外。”
……
絲帶狀的黑色煙霧猛然膨脹,在灰霧之中如濃墨入水,瞬間侵染了一片,不過眨眼gōng fǎ,灰濛濛的周圍就變得一片漆黑,瞬間把傅恆和格瑞絲全都吞噬了進去。
呼啦。
一捧火光在黑暗中燃起,照亮了一域,照見了格瑞絲慘白的小臉。
傅恆的身影從火把之後閃了出來,關切地看向格瑞絲道:“你沒事吧?”
火光明亮,格瑞絲心中也頗溫暖,被傅恆這麼認真地看着,更有一股羞意上涌,促使着她低下頭去。只是這一低頭,卻發現了傅恆問這句話的原因。原來他不是莫名關切,而有的放矢。
一道泛着黑氣的猙獰傷口不知何時出現在傅恆持拿火把的手臂上,從手腕到肘尖。
“冥鬼,是冥鬼,怎麼會這麼快?怎麼可能這麼快?”格瑞絲滿臉驚懼,不停地自語着。
“冥鬼?那是什麼?”
剛剛黑潮突然爆發時,還好他動作夠快,雖不及找出火石,卻以勁力摩擦點火,手邊就是先前遵照小鮫女吩咐收集的點火之物卻也方便。只是在他找到火把點火時,忽有一道急速而至的虛影劃過,若不是他反應迅速躲閃夠快,整條手臂都有可能被卸下來。因此在亮光出現後,他第一時間去詢問小鮫女的情況怎樣。
至於那虛影,當他點燃火把,神念蔓延出去尋找時,卻再也無蹤,根本感受不到。
對於“冥鬼”這個概念他是真不知道,黑潮這個名詞也還是在格瑞絲的口中第一次得知。
且這幾日只想着怎麼才能脫困,有關黑潮的話題卻是沒怎麼特意談起,傅恆到現在也只是知道黑潮乃是波及整個大冰川地域的一次天災,而這天災的成因卻涉及到迷境。
迷境對於整個東荒都是一處神秘的所在,它似活物一般有周期性變動,而每一次變動就是一次災難的衍生,在東荒中部表現爲血妖潮,在大冰川等地域則表現爲黑潮。
“冥鬼是黑潮中的一種妖魔,相當可怕,不可察覺,卻時刻窺伺在我們身邊,等待黑暗將我們的精力消磨乾淨就會一撲而上,將我們全都撕碎。”
格瑞絲小臉一片驚恐之色,用講童話故事的口吻陳述着,與現在身處的環境顯得相當違和,很顯然,她小時候一定被家裡大人用這些故事恐嚇過。
不過傅恆卻沒有笑的意思,反而一臉凝重,黑暗本身就有使人越來越虛弱的能力,還有這些個傢伙在旁窺伺,簡直是雪上加霜。
傅恆一邊滿心警惕地觀察着周圍,一邊開口問道:“難道就沒有辦法對付它們嗎?”
格瑞絲搖了搖頭:“沒有,他們隱身黑暗之中,就不可被察覺,且身體免疫絕大多數攻擊,想傷到他們都很難。”
傅恆咬了咬牙,頭皮有些發麻,倒不是因爲格瑞絲的講述,而是那種似有似無的窺視目光,越來越多怕不是有十來股,而且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