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愈發的令人心生疑惑,當着派出所和鎮長的面,段豫賢給報案人提溜過來,“老實交代,怎麼回事兒?”
報案人,姓曾,叫憲宇,人如其名,碩大的眼泡像極了鹹魚眼睛。
鹹魚報案的時候還心存僥倖,眼看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也是有些發憷,等到了礦區這邊,被段豫賢認出來,這壓根就不是通往洛鉬礦區的路,鹹魚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以頭搶地,哀嚎起來,“求求你們,救救我那可憐的侄兒吧!”
發現此事透露的各種蹊蹺,於鎮長首先不樂意了,“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鹹魚哭哭啼啼的不敢說話,段豫賢皺着眉頭訓斥,“你不說真話,我們怎麼救人?”
鹹魚仔細的做了做思想鬥爭,從兜裡摸出一根皺皺巴巴的煙刁在嘴裡,平息了一下激動的情緒,這才一五一十的道明瞭來龍去脈。
出事的地方在小馬溝,距離洛鉬的主礦區還有十來公里的路程,大體上算得上洛鉬早期開採的礦區,屬於邊緣地帶。
洛鉬改制之後,新增設備,又開了幾處礦,儲量更大,小馬溝那邊的礦坑就漸漸閒置了下來,用鐵絲網封閉,算是半廢棄狀態。
曾憲宇此人,早些年在這處礦上打過工,後來回了東北老家,在葫蘆島那邊的礦裡面做事,因爲偷盜礦石,被礦上開除。
那邊一被開除,當地大多數的礦上都知道,此人行爲不端,上門找活也沒人要他。
這位也是個閒不住的主,他在洛城待過,在網上無意中看到洛鉬改制的事兒,就想回到洛鉬,可是,公司對於人員也是有嚴格把控的。
隨便問了問人,都瞭解到,這位劣跡斑斑,洛鉬業不會招這樣的人。
走投無路之下,他偷偷跑到自己曾經熟悉的礦坑去,結果發現礦坑處於停產狀態,這位一發狠,心說,進不了你們公司,我自己單幹不也行?
曾憲宇找了十幾個老鄉,其中還有自己的侄兒,帶着工具就在礦坑處紮下來了。
下馬溝的坑口巷道長2200米,工作面在地下75米處,這位對礦坑也熟悉,剪開鐵絲網就鑽了進去。
鎬刨鍬挖的幹了一晚上,然後,礦燈沒電了,井下一片漆黑,他的同鄉點燃了井下的塑料管道照明。
井下是嚴禁明火的,曾憲宇也明白,可是架不住面前都是開採礦石啊。
這年頭的鉬礦價格漲了十倍,一晚上輕輕鬆鬆刨個二三百塊錢,他捨不得這些即將到手的錢,對於這照明的手段也就默認了。
反正他也知道,鉬礦和那些煤礦還不一樣,有瓦斯會爆乍,鉬礦這裡無所謂了。
他這一無所謂,就成了災難。
井下通風不好,塑料燃燒之後又是有毒氣體,他嫌薰的厲害,自己一個人從礦坑出來透氣。
不幸的是,他帶來的十九個人,很快被薰倒。
等了一夜,曾憲宇見這些人遲遲未能上來,還以爲這些傢伙是放不下這些礦石,也沒當回事。
到吃中午飯的時候,剛剛睡醒的曾憲宇終於覺得事情不對,趕緊往礦坑裡面跑,結果,挖礦的人當中,有九個人慢慢醒了過來,走出坑口,大概說了說情況,一鬨而散。
曾憲宇也跟着跑了,等他跑完之後,他才發現,他帶來的侄子還在坑裡面沒出來,左想右想,最終實在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到派出所報了案。
段豫賢和於鎮長你一句我一句的問了半天,總算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也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起碼營救過程中已經很明確,井下需要通風。
正常情況下,礦在作業的時候,是有通風設施的,否則礦下面的裝載車都不會工作,那玩意幾乎就是用裝載機改裝的防爆車型,需要專業的公司對發動機還有整車線路更改,加上諸如封塑以及水冷排氣管之類的東西。
只不過,礦已經是屬於半廢棄狀態了,發電機組,鼓風機這些裝備也早已被拆除拉倒了新礦區。
段豫賢準備的營救物資當中,倒是有小型發電機組,還有鼓風機這些,他糾結的還是天色。
黑燈瞎火的,又不是自己的責任,有心撂挑子不幹。
只是看見黎知府的臉色真的是鐵了又青,青了又紫,這拒絕的話還是沒能說的出來。
吳良仔細對比了前後黎知府的心態變化,心中有了定論,在一旁指揮,“不管怎麼說,那都是十條鮮活的人命,想盡一切辦法,一定要給人救上來。”
有了吳良這話,段豫賢再不情願,也只能強打起精神來,親自檢查了通風設備這些,確認無誤之後繼續朝着礦區前進。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總算是到了地方,吳良掏出手機看了看,已經凌晨四點多了。
寒冬臘月,山裡也冷,吳良在現場指揮了一陣,看着發電機運轉起來,接上的鼓風機也在朝礦坑裡通氣,約摸着還得十來分鐘,才能下井,他自己也是有些扛不住,飢寒交迫的,準備做回車裡,那邊,黎知府的秘書過來請他,“吳董,老闆請您過去聊兩句。”
吳良愣了愣,還是跟着秘書過去。
黎知府坐的是洛鉬的越野車,腳盆的,車裡也寬敞,吳良上車的時候,看見黎知府正在後座上假寐。
五十七的人了,舟車勞頓的,熬一宿,狀態真不怎麼樣。
吳良上車,黎知府睜開眼,苦笑一聲,“真是不比從前了,整宿整宿的熬,現在是一過十一點,就打瞌睡。”
吳良從兜裡掏出一瓶番茄紅素遞了過去,“來一粒吧,或許會管用。”
黎知府有些暈,吳良給自己嘴裡丟一顆,攢了一會兒口水艱難的嚥了下去,黎知府這纔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吳良笑笑,“保健品,偶爾熬夜的時候會吃上一顆,挺管用。”
黎知府有樣學樣,就着自己的茶杯灌了下去,長出一口氣,“差點忘了,好一世你纔是董事長,新省那邊的公司收購了?”
“德隆的番茄工廠,引進了一條生產線,準備國產化。”
“咱內地的番茄不夠用?”
吳良簡單爲其科普,“這一粒相當於2公斤的西紅柿。”
黎知府顯然被帶偏,看着吳良手裡的瓶子問,“那這一瓶得多少錢?”
“倒是不貴,一瓶60粒不到一百,可以吃兩個月。”
黎知府簡單估算一下成本,“一斤五毛以下才有的掙?”
吳良笑笑,“可以這麼說吧!新省那邊日照充足,番茄紅素的含量更高一些,要是給廠子建到咱洛城,倒不是不可以,就是成本高了些!”
黎知府點點頭,“沒想到還有這麼個說法!”
吳良也有些無奈,“不是說好一世不支持家鄉建設,是真的不具備這方面的條件。”
黎知府安慰吳良,“別有用心的人說出來的不負責任的話,吳董別放在心上。”
“謝謝領導!”吳良誠懇的表示感謝,“好一世在洛城成立,總部也在洛城,也只能是洛城。”
吳良的表態讓黎知府對好一世也有了深刻的認識,以前是楊知府分管,他對具體的業務參與的是少了一些,他也知道,吳良和楊知府孫樞機走的近,遇到他的大知府的時候也會客氣的點頭致意。
但終歸,兩個人之間生分了些。
作爲商人,還是一個成功的商人,跟隨官場上的一般套路,選個邊站隊這麼做似乎也是正確的選擇,他也能夠理解,可是,那種生分感,也的確讓人感覺並不怎麼好。
再比方說,隨着好一世的成功,洛鉬洛柴的改制,誰都能預感到,這幾家公司上市的潛力非常大,藉着沒上市之前,混到企業內,砸點錢進去,混成小股東,上市之後,這輩子也就吃喝不愁了。
打着類似主意的人不在少數,也有人找到他的大知府說情,甚至有人會提議找找這些公司的麻煩,可是根據他了解的信息,澗西的某位分管市場監督的質監局的領導就這樣被調整了,據說被調整的原因是被人當搶使,當了外資企業的帶路人。
要是放在四十年代,這樣的人妥妥就是木倉斃的待遇。
或許,那位局長並不是有心,事情最後也沒查清楚,但是,凡事都講個自由心證的過程,既然出了這個頭,那得有這樣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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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也罷,不後悔也罷,起碼通過這件事情能夠得出一個結論——面前的這個小夥子在洛城起碼有自己的影響力,對方頭頂上還有年度十大經濟人物的桂冠,旗下產業衆多,僅僅是兩處鉬礦就爲市裡帶來了近二十億的稅收。
這樣的納稅大戶,讓孫老頭在新區開發上也不再那麼扣扣索索,他要是接任的話,會不會也能依託於這位年輕人,走一條孫老頭那樣的路?
可是眼前,這件事情,真的是麻煩的不能再麻煩了。
省裡那一關該怎麼應對,頭疼。
想到這裡,黎知府忍不住又揉了揉太陽穴,面對吳良的感謝也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