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司徒順頌有些意外,不由得對自己先前的猜測起了幾分懷疑。難道這事兒與司徒君璞無關,是他誤會她了嗎?
“聽說祖母暈倒了,我過來看看。”面色發白的司徒君璞焦急地回了一句,便搶先踏進了老太太屋裡。
老太太暈倒是真的,不過卻並無大礙。府醫給她紮了幾針之後,老太太便悠悠轉醒了。
“祖母,您可算醒了,您可嚇死我了。”司徒君璞焦灼地握着老太太的手。
“讓你擔心了。”老太太一臉憐愛地望着司徒君璞。“祖母沒事,你別擔心。”老太太只不過是睡得口渴了,恰巧明玉正在打盹兒,老太太不忍叫她便自己起身打算倒杯水喝,結果起身猛了些,一時暈眩便昏厥了。
一旁的明玉滿腹歉疚。“大小姐,都是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大意離開,老夫人也不會出事。”
“玉媽媽言重了。”司徒君璞雖然關心老太太的身體,卻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幾天明玉不眠不休地照顧老太太,也是受累了。“玉媽媽,您辛苦好幾天,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不過祖母身子欠安,身邊也離不了人,不如把靈翹叫過來伺候幾天吧!”
明玉下意識地望了司徒順頌一眼,略顯爲難。靈翹本就是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丫頭,只不過是前些日子將她送到司徒順頌身邊之後,老太太便不再拿她當下人使喚了。這幾日靈翹因爲被蘇雲漓爲難受了輕傷,司徒順頌又顧不上她,雖然她依舊住在老太太院裡的下人房裡,可老太太卻也沒有再讓她做過活。
不待明玉接話,老太太便婉言拒絕了。“不用了,這院裡能使喚的人許許多多,隨便叫個一個兩個就行。”
“祖母,可除了玉媽媽,您不是最習慣靈翹的伺候麼?”司徒君璞不贊同隨便找人這話,這萬一那些個丫頭不盡心,除了岔子可怎麼得了。
“可是靈翹現在身份不同了……”老太太明白司徒君璞的孝心,只覺得十分爲難。
一旁的司徒順頌聽到這話,頓時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怎麼?難道是靈翹跟蘇雲漓一樣,巴上他就開始拿喬不將老太太放在眼裡了嗎?
“老夫人,靈翹願意伺候老夫人,就讓靈翹伺候您吧!”循着動靜過來的靈翹正巧聽到老太太這話,趕緊踏進屋裡,表明態度。“老夫人,姑母勞累了多日,接下來就讓靈翹服侍您吧!”
靈翹與老太太還是十分親近的,她回到老太太院裡這幾天早就想回來伺候老太太了,只是老太太不許罷了。
“靈翹,我知道你孝順,不過不行,你不能再伺候我了!”老太太義正言辭地開口。“主是主,僕是僕。眼下雖然還沒給你正式的位份,可你現在的身份到底不同了,怎麼還能再做伺候人的活!豈不是要叫別人更加看輕你,更加欺待你,豈不是要讓別人以爲我們司徒府是這樣的苛刻之人?”
說後面這句話的時候,老太太瞪了司徒順頌一眼。司徒順頌面有訕色,知道老太太是不滿意他對靈翹被蘇雲漓苛待一事不聞不問的態度。
“老夫人,靈翹不管別人怎麼說,靈翹只知道靈翹一輩子都是老夫人的人,只要有老夫人用得着的地方,靈翹一定義不容辭。”靈翹這話倒不是作秀博好感,而是發自肺腑的。
“老夫人,您心疼靈翹,您對靈翹的好,靈翹銘記於心。您眼下身邊少不得人,就讓靈翹再服侍您幾天好不好?這樣也可分擔姑母的疲累。不然換做別人,姑母肯定也是不肯離開半步的,老夫人您就當是心疼姑母吧!”靈翹柔聲央求到。
“這……”老太太望着明玉,依舊有些爲難,心中卻有些動搖了。明玉的脾氣,老太太比誰都瞭解。
“祖母,靈翹如此有心,祖母就不要再推辭了吧!要不然,君兒放不下心,就只好親自來伺候祖母了呢!”靈翹對老太太的真心,很讓司徒君璞滿意。總算她沒看錯這丫頭。
“大小姐,您就別添亂了,您若來了,奴婢還得兼顧着伺候您吶!”明玉趕緊打趣一聲,又轉頭扶着老太太。“老夫人,您就應了靈翹丫頭,別再將她往外推了吧!要不然,不知情的人還當是您不喜靈翹了呢!”
老太太抱恙,有很多話明玉都沒往她耳朵裡傳。這幾天靈翹住回下人房,有不少碎嘴的丫頭在背後指指點點,直說靈翹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身子,老爺沒勾搭上,連老太太的喜愛也丟了。一個個的面上不顯,背地裡的難聽話卻是不少。
“好吧!那就讓靈翹先照應幾天吧!”老太太何其睿智,這高門大院的是是非非,老太太看得多了,雖然明玉沒有明說,不過從她的態度裡,老太太也猜到是靈翹受了委屈了。
“不過,靈翹伺候我之前,要先將靈翹的名分定了才行。”老太太轉頭望着司徒順頌。“順頌,靈翹跟了你,就是你的人了,你自己的女人不能委屈。上回就說了給靈翹正名,這幾天事情太多,誰也不顧不上。可外面的世界再紛亂,咱們內府的事兒該辦的總得辦好。你安排一下吧,趕明兒先帶靈翹去祠堂拜拜祖宗,再擇個日子,簡單過下禮吧!”
司徒順頌略帶歉疚地望了一眼溫婉嫺靜的靈翹,順從地點了點頭。“是,就按娘說的辦。兒子會處理好的。”
“好,那就好!時候不早了,都回去歇吧!我也乏了。”靈翹的事有了着落,老太太也欣慰不少。
“是,娘您好好休息。”司徒順頌應了一聲,離開之前,他輕輕握了握靈翹的手,溫柔地叮囑了一聲。“你好好伺候老夫人。”
靈翹的臉微微一紅,嬌羞萬千地屈了屈身。“是,老爺!”
走出老太太的院子,司徒君璞開口喚住了司徒順頌。“爹爹,不知您剛剛看見我爲何如此驚訝呢?”
司徒君璞心知司徒順頌是在懷疑自己,只不過先前她惦念着老太太,沒空追究,眼下老太太沒事了,司徒君璞自然要爲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沒什麼,就是這麼隨口一問而已。”司徒順頌含糊地應了一聲,舉步要走。
“只怕爹爹是對我不信任吧!”司徒君璞可不打算輕易放過司徒順頌。“爹爹您到底在擔心什麼?您難道以爲我是那種會拿祖母開玩笑的人嗎?”司徒順頌竟然以爲她會利用老太太來對付蘇雲漓,真是太可笑了!這蘇雲漓可沒那樣的份量!
司徒順頌面色一僵,十分不自在地開口。“是爹爹小心眼了,你別介意。”
“爹爹這點小心眼也該有的!”出乎意料,司徒君璞卻是順着司徒順頌的話往下說去了。“我不像爹爹,會無止境地包庇容忍那些作惡多端的人,只不過呢,我想告訴爹爹的是,我要對付她是沒錯,但我永遠不會拿祖母當籌碼。”
司徒君璞冷笑着湊近司徒順頌。司徒順頌用完膳就將蘇雲漓栓在身邊是什麼目的,司徒君璞心知肚明。可司徒順頌要以爲這樣就能讓蘇雲漓躲過一劫,那就太小看她的決心了。司徒君璞是計劃了要算計蘇雲漓的,今夜就算沒有老太太的突發意外,司徒君璞也已經準備好要製造混亂,引司徒順頌離開,給蘇雲漓去地牢的縫隙了。
只能說老太太的暈厥來得太是時候了,司徒君璞安排的戲碼都沒有出場的機會。不過也沒所謂,時間湊得剛剛好,老太太這邊風波落幕,地牢那邊的好戲真該開場了。
司徒順頌微微一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閻王要人三更死,誰也留不到五更。爹爹您的好意,不是人人都懂,人人都會領的。自作孽的人,也會自作死的。”司徒君璞勾起嘴角,笑得十分開懷。
司徒順頌心頭猛地一沉,這才意識到他先前沒有將蘇雲漓一併帶到老太太院裡是見多麼愚蠢的事!
“君兒,你給我適可而止!”司徒順頌冷聲警告一句,趕緊加快腳步朝自己院裡走去。
“我什麼也沒做,爹爹這話不該對我講,該對您的好夫人講去纔對!”司徒君璞對着司徒順頌着急遠去的背影,冷笑着扔下這句話。蘇雲漓若是乖乖聽話待在司徒順頌院裡,那就什麼事兒都不會有。可她若自己着急作死,那就怨不得天要收她了!
司徒順頌回到院裡的時候,看到空蕩蕩的房間,一顆心都沉到了谷底。司徒順頌恨恨地捏了捏拳,趕緊往地牢趕去,但願他不會去得太晚,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
然而蘇雲漓,終究還是傻傻跳進司徒君璞的陷阱裡去了,不管司徒順頌如何顧念舊情,不管他如何處心積慮想要救她一命,都是枉然。
地牢之內,蘇雲漓正一臉慘白地被司徒俊傑和司徒俊彥兄弟擋在門口。
司徒順頌離開之後,蘇雲漓便迫不及待地找了藉口溜了出來,直奔關押那縱火小廝的地牢。那收了她好處,聽她指使縱火的小廝李大一臉垂頭喪氣地縮在牢房角落。
任憑蘇雲漓怎麼叫喚,他都默不作聲。
“我警告你,最好將嘴巴給我閉緊一點,要不然有你好看的!”蘇雲漓惡狠狠地對着李大發話,李大依舊垂着頭,毫無反應。蘇雲漓有些惱火。“李大,你聽到了沒有?你倒是給我吱一聲!你要是敢在老爺面前泄露半個字,我一定饒不了你!知道嗎?”
這一次李大有了反應,卻只是擡眸望了蘇雲漓一眼,似笑非笑地咧了咧嘴。蘇雲漓心頭一沉,被李大的反應氣到。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行,看我怎麼收拾你!”蘇雲漓暗暗咬牙,正有些無奈地想轉身的時候,暮然卻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能保守秘密的人,只有死人!”
蘇雲漓微微一愣,轉頭四下打量了一下週圍,卻並無看到任何人影。只她的幻聽還是她心底的聲音?蘇雲漓有些愣,殺人滅口她是想過的,只是一時之間找不到使喚的人,讓她親手沾到血,蘇雲漓又沒那個膽子。
“夫人,我若不說實話,我會沒命的。”這一次蘇雲漓聽清楚了,這是李大的聲音,而不是她的幻聽。
蘇雲漓驚惶地轉頭,再次看到李大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頓時惡從膽邊聲。“你敢出賣我試試!”
李大隻是咧着嘴笑,那模樣看在蘇雲漓眼裡分明是挑釁和譏誚。蘇雲漓頭腦一熱,下意識就拔下了頭上的髮簪要朝李大刺去。“我殺了你!我看你死了以後還怎麼出賣我!”
蘇雲漓一臉兇狠地揚起簪子,手尚未落下,卻被司徒俊傑的低吼聲驚住了。
“孃親,真的是你乾的!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司徒俊傑雙拳緊握,望着蘇雲漓的眼眸裡全是憤怒和失望。
蘇雲漓驚慌地轉身,愕然看到司徒俊傑和司徒俊彥這對雙胞胎兄弟立在自己身後。
“彥……彥兒,傑兒,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裡?”蘇雲漓哆嗦地問了一句,下意識地將髮簪藏到了自己的背後。這兩兄弟怎麼會在這裡的?他們怎麼會在這裡的?他們不應該在這裡,他們應該在屋裡睡覺纔對啊!
“我們若是不在這裡,又怎麼會知道事情的真相!又怎麼會看到這樣陌生的孃親!”司徒俊傑無比痛心疾首。司徒俊傑不願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先前一直認爲是紅菱在撒謊,可是現在,事實如此殘忍,司徒俊傑只覺得天空都要坍塌了。
他信任依賴的孃親,怎麼會是這樣一個惡毒婦人!故意隱瞞老太太落難的消息不說,竟爲了逃避罪責,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殺人滅口的事情來。縱火燒死紅菱不成,現在竟然又自己跑到地牢要來殺人,真是太可怕了!
與司徒俊傑的激動相反,司徒俊彥雖然內心震驚,卻還是極力安慰着司徒俊傑。“傑兒,你先別激動,讓我們聽聽孃親的說法,或許這裡面有什麼誤會。”
“誤會?能有什麼誤會?她說的話,她做的事,你我都親眼看到了!”司徒俊傑怒吼一聲,雙眸猩紅。
“或許……或許孃親有什麼苦衷也說不定……”司徒俊彥一顆心顫抖得厲害,卻還是極力爲蘇雲漓辯解着。
蘇雲漓知道兄弟倆是將她剛剛的話和動作都看在眼裡了,最初的慌亂過後,蘇雲漓反而冷靜了下來。“傑兒,彥兒,你們不要害怕,孃親這麼做都是有原因的。”
“是吧?傑兒,我們就聽聽孃親的解釋。”司徒俊彥聞言欣喜地鬆了口氣。
司徒俊傑眼底也重新燃起了希望。“好,那就姑且聽聽吧!我也想知道孃親爲什麼要對祖母見死不救,爲什麼要一錯再錯!”司徒俊傑也希望是自己誤會蘇雲漓了,希望從蘇雲漓口中聽到她並非故意隱瞞老太太的事,只是一時忘記了。
蘇雲漓沉吟了一會兒,想到司徒俊傑兄弟對司徒君璞和老太太的親近,想到靈翹,想到司徒順頌對自己的疏離,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讓兄弟倆知道她的心情,讓兄弟倆跟她站到一個陣營來。
“傑兒,彥兒,孃親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們。”蘇雲漓這一句話出口,兄弟二人眼底的已經佈滿了失望。
蘇雲漓卻是不察,只焦急地想要將兩個兒子的心拉回來。“你們不是不知道,你們祖母向來偏心君兒。眼下你們祖母纏綿病榻,已經無法料理家務了,可她卻還是死死撰着當家大權不放,不肯給我,倘若我不能儘快拿到大權,那這個家,這個司徒府早晚會是君兒那個死丫頭的。到時候你們兄弟二人和孃親都會無立足之地的!”
“這麼說,孃親你是故意隱瞞祖母被拘禁的消息的。”司徒俊傑的嗓音裡充滿了濃濃的悲傷和絕望。爲什麼事實竟會是這樣殘忍?這就是他們向來依賴的母親!
蘇雲漓冷哼一聲,並不否認,卻還是有意爲自己狡辯了一下。“當天你們爹爹一直在招待慕容太子,我也是不好隨意攪擾。”
“孃親,大姐姐也是您的女兒,而今大姐姐處境艱難,就算祖母爲了庇佑大姐姐將當家大權交給她,也是無可厚非的,孃親爲何要這麼介懷?”細心的司徒俊彥早就發現蘇雲漓與司徒君璞之間的不對勁了,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來問,這會兒再次從蘇雲漓口中聽出了她對司徒君璞的痛恨,司徒俊彥終於忍不住發問了。
“我能不介懷嗎?”蘇雲漓氣嚷一聲。“你們倆纔是這司徒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怎麼能讓那死丫頭佔了便宜!”
“孃親,大姐姐對我們向來親厚,就算她當了家,也一定不會虧待了我們的,孃親您就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司徒俊彥苦口婆心地勸到。雖然不解其中緣由,可他也能察覺到蘇雲漓爲這當家大權已經有些魔怔了。
“笑話!你們倆就是太天真了,纔會被那死丫頭給騙了!你們以爲她會真心對你們好嗎?做夢吧!”蘇雲漓罵罵咧咧到,“那死丫頭就是個黑心肝的!要是真被她當了家,你們兄弟就都跟着我去要飯去吧!”
“孃親,你自己做錯事不認也就罷了,怎麼還這樣污衊大姐姐?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司徒俊傑雖然神經粗線,可誰對他真心好,誰對他假意親卻還是能分得清清楚楚的。司徒君璞對他們兄弟的親厚絕對不是裝出來的,這麼多年來,司徒君璞對他們兄弟向來是掏心掏肺地好,比司徒昕玥可強了不知幾許。
“你纔是太讓孃親失望了呢!誰親誰疏都分不清的東西!”蘇雲漓怒罵一聲,“反正你們以後都給我離那死丫頭和老太婆遠一點。還有,這件事情你們誰也別管了,趕緊給我回去睡覺去。”
蘇雲漓說着就要將司徒俊傑和司徒俊彥往外推。“你們聽話,孃親會處理好一切,你們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孃親會替你們收好這個家的。”
兄弟二人聽到這話,越發得心驚膽戰了。“孃親你還要做什麼?”
“這李大的嘴太鬆了,我得收拾了他,決不能被你們父親知道。”蘇雲漓偷跑出來已經有好一會兒了,她生怕司徒順頌回去發現她不在,焦心地想要趕緊了事走人。
“孃親,您瘋了嗎?”司徒俊彥被蘇雲漓的話嚇到,趕緊伸手去拉她。“孃親您快走吧!您別再一錯再錯了。”
司徒俊傑的反應卻與司徒俊彥不同,他氣呼呼地轉身要走,“我去告訴爹爹!”
司徒俊彥趕緊伸手拉住他,“傑兒你瘋了!這事兒怎麼能被爹爹知道!”
“那你要怎麼辦?跟娘一起發瘋做出殺人滅口的事嗎?”司徒俊傑氣惱不已。
“我……”司徒俊彥語塞。“不然……不然我們找大姐姐想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