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半個時辰之後,那高臺上的動靜才慢慢平息,衆目睽睽之下,嘩啦一聲響動,血海退散,內裡情景印入衆人眼簾。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可當看到那高臺上的場景之時,星界這邊衆多僞帝的表情還是不由一黯。
此時此刻,藺如鬆躺在高臺一角,本就老邁的身軀瘦成了皮包骨,乾癟的身軀上滿是大小不一的傷口,渾身上下亦是鮮血淋淋,看起來慘不忍睹。
他那尺形秘寶也掉落在旁,原本光華流溢的尺子此刻暗淡無光,一如藺如鬆那渾濁的雙目,表面更有許多被腐蝕的痕跡。
乾癟的身軀,靈性大失的秘寶,無不彰顯之前戰鬥的激烈。
而他的那個對手血魔半聖,則半跪在不遠處,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猩紅的雙眸中滿是殺機,冷冷地凝視着距離他不到三十丈的藺如鬆。
從血魔的狀況來看,這一戰他雖然贏了,但也絕不輕鬆。
一般情況下,僞帝半聖單打獨鬥的結果莫不是兩敗俱傷的結果,除非一方的實力有及其明顯的優勢。
踉踉蹌蹌,血魔站起身來,口中發出桀桀怪笑,一步步朝藺如鬆那邊行去。
“藺老!”有人大呼。
藺如鬆此刻的模樣看起來雖然悽慘無比,但胸口處還微微有些起伏,顯然還有命在,如今對戰雙方皆是強弩之末,縱然血魔看起來情況要好一些,可只要藺如鬆還有絕地一擊,未必不能翻盤。
但直到血魔來到藺如鬆面前,他也依然沒有什麼反應。
血魔擡手,體表處浮現出殷紅的血霧,對着藺如鬆把手一指,濃濃血霧化作一道道血蛇,順着藺如鬆的七竅鑽了進去,藺如鬆猛地睜眼,露出極爲痛楚的神色,朝星界衆多僞帝這邊望來,探手抓着,似乎是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對上那一雙雖然渾濁卻依然渴望的眼睛,星界衆多僞帝皆都涌起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只感覺胸口似有一座火山正在醞釀,隨時可能爆發出來。
而親眼看着一位老牌僞帝就這樣一步步走向滅亡,無論是誰都不禁生出一種兔死狐悲之意,心痛之餘暗暗擔憂,下一個上那高臺參與生死之斗的,會不會是自己,會不會赴了藺如鬆的後塵。
更讓衆多僞帝們憤怒無比的是,那血魔半聖此刻竟然轉過頭來,一臉得意地衝他們獰笑,滿是示威之意。
楊開望着他,眸子中的冷意似亙古不化的寒冰。
對上楊開的眸子,血魔獰笑,口中無聲地蠕動幾下,看那口型,似是在說:“有本事來弄死我!”
藺如鬆最終沒能反敗爲勝,他之前所受的傷勢本就不輕,被那血魔秘術所制,根本就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十息之後,那僅存的一點生機也煙消雲散。
肉眼可見地,本就乾癟的屍身一下子化作一具乾屍,而那虛天鼎中的源天果,果不其然又飽滿了一些,誘人的香氣更加濃郁。
見到這一幕,衆人也知甲隆之前說的沒錯,確實只需要再有三個人死在這裡,那源天果就會徹底成熟,而到了那個時候,便是大道之爭的最後之鬥。
刷地一聲,高臺上那個獲勝的血魔身影消失不見,瞬間回到了魔族的陣營之中,倒不是他主動迴歸,而是跟此前一樣突然上了那生死臺一樣,不由自主地就回來了。
甲隆回頭望了他一眼,微微頷首:“乾的好。”
那血魔自矜一笑,盤膝打坐,閉目療傷起來,與藺如鬆一戰,他也受傷不輕,若不趕緊恢復的話,肯定無法參與接下來的爭奪。
而此時此刻,無論是星界的僞帝還是魔域的半聖,腦海中都浮現出一個讓人忐忑不安的念頭:下一個上那生死臺的,會是誰?若是自己的話,對手又是誰?
念頭還沒轉完,身邊就傳來一絲動靜。
有了之前的經驗,衆人這次倒沒驚慌,立刻朝生死臺上望去,入目之下,星界衆人發出驚呼,陽炎和冰雲兩人更是俏臉一沉。
只因星界這邊第二場生死之斗的人選居然是楊開!
再看身旁,之前還站在一邊的楊開果然不見了蹤影。
陽炎頓時露出焦急之色,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天地之意怎麼會選楊開上場的,楊開不是身負了一份天地意志嗎?按道理來說,天地應該是偏袒於他的纔對,這種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該讓他上場,這一戰無論輸贏對楊開都沒什麼好處,贏了,只會消耗自身力量,輸了的話更會落個悲慘結局。
這一刻,陽炎甚至有一種忍不住要破口大罵的衝動,這賊老天當真沒長眼。
對面處,甲隆的眸子忽然爆**光,死死地凝視楊開,面上一片蠢蠢欲動之色。他乃魔域魔聖之下第一人,乃最強半聖,若不是楊開身負空間神通,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擊殺楊開。
可是無論在外面還是在這天地秘境中,就算他能贏得了楊開也殺不了他,一旦勢頭不對,楊開肯定立刻遁走,那瞬移之術,魔聖之下無人能制。
可那生死臺不一樣,直徑百丈範圍,四周無形禁制封鎖天地,楊開的空間神通根本無法發揮作用,只要那天地能夠選他上陣,必能叫楊開喋血於此。
滿眼的期待很快化作失望,身邊一聲響動時,生死臺靠近己方的角落裡,已經多出了一道魔族半聖的身影。
把眼掃去,甲隆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而陽炎和冰雲原本充滿擔憂的神情也變得有些古怪。
冰雲一笑道:“果然是天地眷顧之人呢,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能撿個便宜。”
陽炎也鬆了口氣:“這樣我就放心了。”
高臺上,楊開茫然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上了生死臺,如陽炎想起的一樣,他微微有些訝異,不知那天地意志怎麼會選自己上場。
不過也沒去深思,既然選了自己,那自己能做的,就是以最小的代價去斬殺對手,至於有沒有這個能力,楊開倒是信心滿滿,他來到這裡的時候,此地的僞帝和半聖們已經經歷過一場混戰,個個帶傷,誰也發揮不出全力,反倒是他之前進了一個詭異的空間,問道本心,不但毫髮無損,還念頭通達。
以全盛之姿對陣一個受創之敵,沒道理會輸。
第一陣星界敗北,藺如鬆隕落,這第二陣無論如何都要贏!
念頭還沒轉完,對面角落便多了一道身影。
楊開立刻望去,待看清楚自己的對手到底是誰後,忍不住咧嘴一笑。
百丈之外,渾身鮮血淋淋,臉色蒼白的血魔驚慌失措地打量四周,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前一刻才從這生死臺上下去,怎麼轉眼之間又上來了。
魔族那邊半聖十四五位,偏偏兩次都是他!這等概率簡直有些匪夷所思。
甲隆臉色陰沉:“天地起運加身嘛……”若對面上陣的不是楊開,他還可能相信這是概率的問題,可既是楊開上場,那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之前所有人都在猜測,加持在楊開身上的那一份天地意志在這一次大道之爭中到底能給他提供怎樣的幫助,但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畢竟歷代以來就沒有這樣的記錄,從來都是奪了大道機緣,成就大帝之後,纔有天地意志加身的,到了楊開這裡卻是反了過來,這樣的情況前無古人,根本無例可循。
而如今,無論是星界這邊還是魔域那邊,都深刻地體會到了那一份看不見摸不清的天地氣運所帶來的好處。
這血魔半聖之前與藺如鬆爭鬥半個時辰,雖然最後贏了,但也是強弩之末,這個時候莫說楊開這個堪比半聖的上品魔王,就是隨便來一個普通的上品魔王,恐怕也能要了他的性命。
這一陣,星界必勝無疑,根本不用去懷疑什麼。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之前看到楊開上了生死臺的陽炎和冰雲,才徹底放鬆下來。
人羣之中,倉末的臉色陰沉如水,滿眼期待化作失望……
生死臺上,相距百丈,楊開漠然地望着那血魔,卻沒有選擇在第一時間動手,這種無聲的壓迫讓血魔驚慌失措,不禁扭頭,求助地望着甲隆。
一如方纔藺如鬆臨死之前的模樣……
這一刻,他似是體會到了自己上一陣的對手的絕望,眼前的光明被黑暗徹底籠罩。
踏踏踏……
楊開邁步朝前行去,血魔不禁後退,可又能退到哪去?他本就在角落裡,生死臺上無形禁制封鎖天地,根本不容他繼續往後退了。
驚懼望去,只見楊開低着頭,額前的頭髮遮擋了半個臉龐,卻隱約從那發隙間看到兇殘的光芒……
生死臺上還有一具乾屍,正是藺如鬆,楊開來到那乾屍面前,蹲下身子,伸手一拂,將之收進了小玄界中。
再起身時,擡眼朝躲在生死臺最邊緣,一臉警惕地望着自己的血魔徐徐擡起一手,口中猛地蹦出一個字:“死!”
狂風大作,楊開身影還停留在原地,但在擂臺邊緣處,卻已多了另外一個他,此時此刻,楊開單手擒槍,槍尖之上挑着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