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宮議事大殿中,爻嗣臉色鐵青地坐在椅子上,隔着一張桌子,花青絲陪着笑,桌上擺了幾塊玉簡,玉簡中記錄的是凌霄宮兩萬弟子的名姓,性別,修爲等詳細資料。
桌上茶水已涼,花青絲衝外面打了個眼色,立刻有婢女上前奉茶——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了。
“爻掌軍再喝點茶,宮主馬上就來了。”花青絲擠出一絲笑容。
爻嗣轉頭,冷幽幽地瞥了她一眼:“四日前,你也是這麼說的。”
不怪爻嗣臉色難看,三日之約,他準時返回凌霄宮,準備與楊開商議己子軍籌建之事,可沒曾想,負責接待的他並非楊開,依然是花青絲。
這也就罷了,不過小節而已,爻嗣固然心中不太痛快,卻也不會太在意,但他在這裡等了四天,足足四天,也不見楊開的蹤影。
爻嗣的耐心幾乎都快被磨光了,凌霄宮的茶水,他已經喝了不知道多少杯。
要不是花青絲一直陪在身旁,態度恭敬,爻嗣甚至要懷疑楊開是不是在戲耍自己。
花青絲尷尬啊,她倒是猜到楊開此刻在幹什麼,但總不能跟外人去說吧,而且這種時候她也不好去打擾楊開,心中也是苦悶不已,自家宮主什麼都好,就是在男女之事上太過放縱了一些,幾乎每一次外出迴歸時,都要與幾位夫人胡作非爲好些日子。
之前她就覺得爻嗣定下的三日之約時間不夠,現在看來,果然是不夠的,但好不容易將爻嗣給收進己子軍,總不能就這麼放他跑了,真要是讓他給走了,那是楊開的損失,也是己子軍的損失。楊開甩手掌櫃當習慣了,可她身爲凌霄宮大總管卻必須得操這個心。
“要不,再看看這些弟子們的資料?回頭己子軍真的創建起來了,何人擔任什麼職位,爻掌軍心中也有個數不是?”
爻嗣冷冷道:“無需再看,道源境以上武者資料,我已爛熟於心!”
“那……”花青絲一個頭兩個大,也不知該用什麼辦法拖延時間了,本來她給楊開拖延了四日功夫就已經到了極限,在她看來,再有半日,楊開如果還不出現的話,爻嗣真的可能就要走了。
果不其然,爻嗣哼道:“我最多再等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楊開若不出現在我面前,之前的賭約便作罷。”說完,嘿嘿笑了一聲:“這可不是我爻嗣不誠心守信,是那奸賊太不把人放在眼中!”
以他的出身實力,去往哪個軍團,任何一個軍團長都會無限歡迎的,可到了楊開這裡倒好,幹坐了四天,居然連楊開的面都沒見到。
他本就不太願意在楊開手下做事,只不過因爲顧忌幽魂宮和幽魂大帝的名聲才勉爲其難答應下來,如今找到由頭,自然是巴不得早早脫身。
“奸賊?哪來的奸賊?”一個聲音驀然響起,花青絲聞聲大喜,扭頭朝殿外望去。
那聲音第一個字響起的時候,分明還在幾十裡之外的某處,但當最後一個字落下之時,楊開已經踏進了大殿中,龍行虎步,意氣風發,一看便知這幾日心情不錯。
隨他一起前來的還有卞雨晴,這幾日卞雨晴可是一直守在凌霄峰外,就等楊開完事立刻跟他彙報爻嗣的情況,所以楊開雖然纔剛剛走出凌霄峰,但對這裡的情況已經有所瞭解了。
爻掌軍!倒也不錯。花青絲辦事,總能讓他放心。
“宮主!”花青絲起身行了一禮,明顯鬆了口氣,提着的心也放了下來。
楊開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只望着爻嗣,爻嗣卻是視若未見,只是冷哼一聲,連起身的意思都沒。
楊開大度,不與他計較,自顧地走上首座,衣袍往後一擺,大馬金刀地落座下來。
婢女上茶,恭敬退下,楊開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上一口,然後眉頭一跳,露出意外的神色,滋溜滋溜地喝了起來。
花青絲張口,似要說些什麼,卻被楊開打了個眼色,閉上了嘴巴。
楊開不說話,爻嗣也保持沉默,整個大殿內,就只剩下楊開喝茶的聲音了。
等了好大一會,爻嗣才冷眼朝楊開望去,瞧了半晌,開口道:“楊宮主……”
“大總管。”楊開擡頭望着花青絲,把玩着手上的茶杯:“這茶是什麼名堂?”
“宮主喝着不習慣?”花青絲不知楊開什麼意思,但他既然發問,也只能回答。
“還行,這茶從哪買的?”楊開微微一笑。
花青絲笑道:“可不是買的,是咱們凌霄宮自家種的,翠玉峰上本就有幾畝異種茶樹,想來是之前問情宗的什麼人種下的,凝裳夫人見了很是喜愛,便親自打理這些茶樹,所採集的茶葉也是經她之手煉製出來的。”
“這是凝裳弄出來的?”楊開有些詫異。
花青絲頷首道:“正是,夫人說可以用來招待賓客。”
“招待什麼賓客!”楊開大感心疼,“還剩下的茶葉全給我送到凌霄峰上去,以後用別的茶葉招待。”
說着話,還瞧了爻嗣面前的茶杯一眼,心中盤算着他到底喝了多少杯茶水,越想越是心疼,面上的肌肉微微扭曲。
“是!”花青絲低頭應了一聲。
爻嗣心頭窩火,跑來這裡等了楊開四天才見到人也就罷了,如今居然連茶水都捨不得讓人喝上一口了?惱怒之下,端起茶杯,一口乾!
將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發出咚地一聲響動,爻嗣第二次開口:“楊宮主……”
“對了,我不在的這幾年,宮內可有什麼大事發生?”楊開似一心跟爻嗣過不去,只要他一開口便直接打斷。
花青絲低眉順眼:“回宮主,你走之後大帝便下令凌霄宮封山,這幾年來宮內不與外界接觸,只負責煉丹制器,倒也沒什麼大事。”
“沒事便好。”楊開輕輕頷首,“沒有便好啊。”
“楊宮主……”爻嗣已經咬牙切齒了。
楊開又望着花青絲,嘴巴纔剛張開,爻嗣便已勃然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上,轟地一下,桌面粉碎開來,連帶着那幾枚記載了兩萬弟子資料的玉簡也爆爲齏粉。
“楊開!”爻嗣一字一頓,額頭青筋迭起。
楊開訝然地望着他:“爻兄何事如此動怒?可是我凌霄宮有什麼招待不週的地方?”轉過頭,衝花青絲道:“大總管,爻兄來我凌霄宮,該好好招待纔是,是不是你們在什麼地方怠慢了人家?你看看現在,惹的爻兄怒髮衝冠,成何體統。”
花青絲低着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易身處之,她在爻嗣的立場上估計也不會給什麼好臉色,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楊開這樣做到底是爲什麼。
若說之前耽擱四日還情有可原,是宮主與夫人們小別勝新婚,如膠似漆的話,那現在前後幾次無視人家就有些不對了。
下馬威嗎?可是沒這個必要啊。
見楊開揣着明白裝糊塗,爻嗣怒極反笑:“好,很好,楊開,七日前咱們對賭,我輸了,無話可說,你要我出任己子軍掌軍,我也守信而來,你晾我四日,我也忍了,但是如今你若還是這幅態度的話,那就休怪爻某翻臉不認人了。”
楊開奇道:“爻兄方纔說,你來此是出任己子軍掌軍一職?”
爻嗣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朝花青絲望了一眼,還以爲這事是花青絲擅自做主,沒有知會楊開,不禁開口道:“此事你難道毫不知情?”
楊開笑道:“此事大總管與我稟告過,又怎會毫不知情。”
爻嗣大怒:“你既知情,又何必明知故問?”
楊開伸手一指自己的鼻子:“那爻兄可知,我現在是什麼職位?”
爻嗣冷聲道:“大帝之令,着凌霄宮宮主楊開出任己子軍軍團長,此事已通過七霧海,下傳所有軍團!”
楊開點點頭:“你來出任己子軍掌軍,而本座乃己子軍……軍團長!”
說話間,楊開臉上的笑容緩緩斂去,腰桿慢慢挺直,上品魔王的威勢跌宕開來,身形似乎也變得高大了許多,聲音凝肅:“你既知道這兩點,又可曾將自己當成己子軍一員來看待,你既沒有這份自知之明,本軍團長又爲何要理會於你!”
一直低着頭的花青絲瞬間恍然,怪不得楊開一直無視爻嗣,甚至幾次故意岔開話題,不去理會人家,原來是個態度問題。
不過楊開說的也沒錯,爻嗣來己子軍擔任掌軍,對己子軍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但若是他不將自己當成己子軍一員的話,那也沒辦法處處爲己子軍考慮。
楊開確實在給人家下馬威,不過不是爲了豎立自己的威信,也不是爲了羞辱人,只是要改變爻嗣的態度和立場。
爻嗣怒道:“我若不將自己當成己子軍一員,此刻就不會站在這裡,也不會由你羞辱!”
楊開搖頭道:“沒有人羞辱你,你如今站在這裡,是以大帝之子的身份與本軍團長對話,而不是你口中的己子軍掌軍,若是這一點你都不明白,那便從哪來回哪去吧,己子軍不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