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道走了,走的無聲無息,趁王小白收拾東西的時候偷着走的,案臺上,留下了九十九張竹紙,下面是一張紙條,告訴他符紙加持了過了,只能王小白自己用,不管多缺錢都不能用來換錢,還有一本靈官法神修圖譜,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了別的東西,沒有告別,沒有流淚,也沒有敦敦教導,就像是他從來不曾存在過。
王小白一個人沉默了好久,把道袍脫下來,疊好放進揹包,把竹紙和圖譜也放進了揹包,他也該走了啊,王小白沉默着收拾完,背起揹包朝外走,走到空地邊緣的時候,腳下情不自禁的一沉,王小白停了下來,扭頭看了一眼黃仙廟。
王小白有一種預感,他以後很難再回到黃仙廟了,這個小小有些破敗的黃仙廟,第一次帶給他的是恐懼和震驚,現在卻承載了太多的回憶,畢竟在這小廟跟了師父三年啊,如今師父走了,他也該開學了,恐怕真的就沒時間回來了……
王小白眼眶子發紅,告訴自己別哭,扭頭大步走出了林子,趁着月光明朗,連夜趕回了家,回到家翻牆進了自己的屋子,第二天早上白麗才發現王小白回來了,抱着他妹妹,劈頭蓋臉一頓好訓,問王小白爲什麼不開機,也不給家來個電話……
王小白不是不想開機,不是不想給家打電話,跟王老道歷練這一個多月,風餐露宿,那裡偏僻往那走,很多地方壓根就沒信號,也沒法充電,手機帶在身上就是個擺設,漸漸的王小白也就把充電的事給忘記了。
解釋了半天,說是去玩的地方太偏僻……保證以後絕對不會了,又捱了半天訓纔算是了事,白麗告訴他,通知書早就到了,王小白被京北大學哲學系錄取了,讓他九月十號之前報道,說到這白麗又是把他一陣狠批,說王小白選了個沒前途的專業……
王小白難得的沒跟媽媽頂嘴,也沒分辨,沉默着挨訓,快開學了,挨訓還能挨多久呢?白麗訓了半天兒子,王小白不還嘴,也覺得沒法繼續了,嘆了口氣道:“兒子啊,你能考上大學媽是高興的,你們老王家,多少年就出你這麼一個大學生,也怪我,你報考專業的時候沒能幫你拿主意,可你媽文化水平也不高,哎,只要你喜歡就好!”
“媽,我知道了!”
王小白沉靜回了句,白麗看着兒子髒兮兮的,人黑了也瘦了,想起他就要離家去上大學,剛想說點溫柔的話,懷裡的孩子見到王小白咯咯咯……笑的歡,張開手臂想讓王小白抱,白麗急忙道:“乖女兒,咱們出去玩去,讓你哥休息會。”
白麗哄着孩子出去了,王小白出了會神,回到家一切都放鬆了,反而感覺很失落,有點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來,從揹包裡拿出手機,充電器,把手機充上電,開了機,一開機,叮噹的微信提示音就響了起來。
王小白點開微信,很多留言,同學的,老師的,還有爸爸媽媽的……留言最多的卻是李曉靜,王小白點開,從頭看起,微信上留言最多的只有三個字,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日期不盡相同,全是放假這段日子的,連着一個星期都是問王小白在不在。
然後沉默了兩天,微信上的字就變了,王小白,你是不是在躲着我?王小白,你死那去了?爲什麼不跟我說一聲……王小白,我收到錄取通知書了,考上了復旦大學經濟系……王小白你要是回來了跟我說句話。
王小白,你爲什麼不回我的話?是不是討厭我了?王小白,你是不是覺得考上大學,咱倆就結束了,不,我不要結束,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十八歲了……
王小白,王小白,王小白……許許多多的留言,看得出李曉靜對他複雜的感情,王小白微笑的看着,決定等看完最後一條就給她回,最後一條留言是一條語音留言,王小白點開,裡面傳來李曉靜熟悉的聲音。
“小白,我要走了,我媽要提前帶我去上海,去找她家的親戚,託人照顧我,還要給我買東西,說不能讓我像個土包子,先在上海待幾天,適應一下那裡的環境,我已經拖了一個星期了,再也沒有理由了,所以我走了,其實我不想走,我想等你回來,可是我等不到你了,小白,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感覺你有點躲着我,我想跟你說,我喜歡你,你別躲着我。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你說喜歡我,可是三年了,你從來都不說,沒關係,我說,不管你喜歡不喜歡我,我都喜歡你。”
留言到這裡就結束了,再也沒有留言,看看日期,是一個星期以前的了,王小白的一顆心突然就沉下去了,他以爲回家後能和李曉靜待上幾天在各自去上學,沒準還沒坐一輛火車,沒想到她竟然提前走了。
王小白的心裡空落落的,又聽了一遍李曉靜的留言,摁住了錄音鍵說話:“我也喜歡你!”
發出了留言,等了會,李曉靜沒有回話,王小白心情很不好,放下手機走了出去,來到院子裡,白麗正抱着他妹妹在嗮太陽,小傢伙看到王小白,咯咯咯……小的歡快,伸手雙臂讓王小白抱。
小白,你還沒抱過你妹妹呢,都快走了抱抱你妹妹,讓我歇會回屋喝口水去。”
白麗說完,不管不顧的把孩子遞給了王小白,王小白第一次抱小孩,手忙腳亂的抱在懷裡,白麗回屋喝水去了,剩下王小白在院子裡發呆,看着天上的太陽有些恍惚,剛想坐下,門外傳來一個聲音:“王小白,臥槽,哥們以爲走之前看不到你了,沒想到你小子回來了!”
王小白擡頭一看,是陳建斌,揹着揹包,手裡還拎着個箱子,他爸推了個自行車,顯然是要送他走,王小白急忙走出了院子,先是跟陳建斌他爸打了個招呼:“陳叔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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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幫你媽看孩子呢?”陳建斌他爸客套了兩句,瞪着陳建斌道:“你看小白,考上大學了,你們一起上學的,再看看你……”
陳建斌相當無奈,對他爸道:“爸,你先走兩步,我跟小白說幾句話唄!”
陳建斌他爸管不了陳建斌,嘟嘟囔囔的推車子往前走,等走遠了,王小白問道:“老陳,你今天就走了?”
“是啊,我是技校,學的是廚師,開學更早,小白,哥們也走了,你也快了吧?哎,你說沒走之前,我可想早點離開咱們鎮子了,可這要走了,咋還捨不得了呢?”
王小白也捨不得,可是他們長大了啊,王小白擠出笑臉道:“老陳,出門在外的不跟在家似的,管管你那臭脾氣,少跟人打架,好好學廚師,爭取以後也評個幾星級的,等再湊到一起了,你給我們做菜!”
“行啊,小白,你也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學成了,就去你上學的地方找你,咱們兄弟還在一起,要是沒事了,來我們學校找我玩,行了,不跟你說了,趕火車呢,我得走了,小白,再見啊,別特媽忘了我……”
陳建斌揮手作別,眼眶也有點紅了,王小白朝他揮手,目送着他離開,突然就感性了,眼淚情不自禁就下來了,都走了,這曾經熟悉的地方,曾經熟悉的人,都離開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孤獨。
王小白哭了,他懷裡的妹妹哇哇……叫了幾聲,伸出小手去抹他臉上的淚水,王小白輕輕搖晃了一下妹妹,輕聲道:“哥哥也要走了,等放假了就回來看你……”
柳河鎮的天依舊的那麼的藍。天空上白雲幾朵,聚聚散散,分分合合……
一個星期後,火車站,王小白揹着大揹包,提留着兩個大包,對送他來的王建軍和白麗道:“爸媽,你們回去吧,好好照顧妹妹,我長大了,你們放心吧。”
王建軍走到王小白麪前,帶着歉意道:“小白,本來爸爸該陪你去報道的,可是單位事太多,走不開,加上你妹妹太小,你媽一個人也帶不過來,爸爸就不陪你去了,你長大了,能自由自在的飛了,把銀行卡放好,好好照顧自己,缺錢就給我打電話,一個人在外,也別委屈了自己,放假就回家……”
“我知道了爸,你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對了,照顧好我媽和妹妹,但也要照顧好自己,你已經不年輕了,能不能當上處長無所謂,身體要緊,等我大學畢業了,這個家我來撐起,爸,媽,快開車了,我不想難受,也不想你們難受,快回去吧!”
“照顧好自己小白,常給家裡打電話……”
王小白最怕離別,這幾天的離別已經太多了,他轉身上了火車,把行禮放好,朝窗外看去,爸爸媽媽還在,火車開動,王小白的視線一點點的離開了爸爸媽媽,直到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