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也不敢看王老道,覺得對不起他,明明他要抓的兩個鬼是最好抓的,還跑了一個,要不是師父來的及時,肯定要大費一番周折,杜江要是隱遁起來,恐怕就會過了時辰。
王老道面無表情,一步步走過來,兩個燒紙的男女這時候基本燒完了,大晚上的本來就瘮得慌,突然冒出個十八九歲髒兮兮的少年也就算了,還跟神經病似的朝着他們這邊奔跑過去,一會又從黑暗裡走出個老道,兩人嚇的不輕,跟見鬼了似的,紙還沒等燒透就回家了,寬敞的街道上只剩下了王老道和王小白。
“小白,怎麼回事啊,說說吧!”
“是這樣的師父,那個男鬼叫杜江,是氣死鬼……”
王小白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越說越覺得不安,最後這一關等於是沒有過完,他還沒有完成任務,跑了一個男鬼,以王老道嚴厲的性格,會不會真的就不收自己爲徒了?如果不收,那這三年豈不跟一場夢似的?
王小白越說聲音越小,王老道聽完,什麼也沒說,拍了下王小白的肩膀,示意跟着他走,王小白小心跟在王老道身側,王老道快走出縣城,並沒有直接回黃仙廟,而是帶着幾個鬼和王小白去曾經撈女屍的江邊轉了轉,然後才朝黃仙廟走去。
王小白如同等待審判的囚犯,什麼也沒說,忐忑不安的跟着王老道,快走到黃仙廟的那片樹林,王老道停下腳步,看着天上的明月沉思了好久,突然沉聲道:“好,知道錯了,勇於承擔,並沒有哀求原諒,敢作敢當,是個男子漢,小白啊,你可知道,今天你要是找諸多借口,哀求我原諒,可能我就真不收你爲徒了,但你沒有,說明你能承擔失敗和錯誤,你這個徒弟我收了!”
“真的嗎師父?謝謝師父!”王小白欣喜若狂,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想起三年吃過的苦終於有了個結果,心裡一酸,差點掉下眼淚來,王老道似乎也放下了心事,對他道:“小白,爲師今天要教給你點東西,你要記住!”
“師父你說,我一定牢牢記在心裡!”
王老道扭頭看了眼王小白,眼中多了一絲溫柔,輕輕道:“你這孩子心地善良,願意幫助別人,這是好事,但是記住,規矩就是規矩,既然有規矩,那就不能犯,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就拿今天的事來說,你給了老太太五分鐘看小孫子,她是個好鬼,遵守諾言,不會有影響,可你想過沒有,對杜江這樣的,你還有必要保持一顆善心嗎?”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善心如果讓杜江跑了,沒有回去地府,那咱們靈官道門,千百年守**沒出過事,可就在你這破例了,靈官道千百年的威望和職責,豈不是毀在了你的手裡?”
王小白低下頭道:“我知道錯了師父!”
王老道嗯了聲,繼續道:“我倒不是很看重這些,咱們靈官一脈,千百年守**都沒出過問題,偶爾出一次錯,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要是杜江跑了,怨恨之下,害了活人性命,這因果可就得你來背了,而且杜江這種人,做人不是好人,做鬼就能變成好鬼了?他死的不甘心,就會不停的害人,小白,那就是你造孽了!”
王小白聽的大汗淋漓,他沒想到王老道一分析後果會這麼嚴重,不過,的確有這種可能,王老道見王小白嚴重有驚慌,覺得自己的話有點重了,畢竟王小白的出發點是好的,善心也是難得的,要是真讓他以後善良都畏手畏腳的,那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小白啊,善惡有時候是相互的,就像是太極,除非你能分辨出來真正的善惡,看得到因果,否則就照最簡單的辦法,按照規矩規則來做事,起碼你能作對,就像是今天,你要是不聽杜江的鬼話,帶着他就走,他也沒法逃走,起碼我們作對了,還有,善良,一定要在你能掌控的範圍內,否則你的善良會給自己和別人帶來麻煩!”
王老道這些話太過深奧,王小白雖然十八歲了,可還是聽了個似懂非懂,王老道也不在往深了說,大步流星的帶着王小白和幾個鬼回到了黃仙廟,此時已經是十一點半了,王老道把五個鬼帶到門口,五個鬼乖覺的進了廟門,他們一進廟門,手腕上就多了鐵鎖,突然就出現綁在了他們手上。
兩個鬼差,一黑一白,手執招魂幡,都對王老道點頭示意,然後從兩側向中間合攏,關閉了**,**關閉,黃仙廟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月光輕柔撒在廟外的空地上,王老道走到案臺邊,竹簡上面已經沒有名字了,王老道燒了竹簡,輕輕默唸經文。
王小白站在一邊,不聲不響,靜等王老道收尾,王老道唸誦經文很長,得有半個小時,唸完後正好過了十二點,已經是七月十六了,王老道轉過身來,恭恭敬敬的擺好王靈官神位,從揹包裡拿出新鮮的果品,點燃三支長香,讓王小白跟他一起對着神位磕了三個頭,然後王老道從揹包裡拿出一身嶄新的青色道袍,輕輕遞給王小白。
整個場面充滿了儀式感,王小白輕輕接過道袍,小心穿在身上,這身道袍王小白從未見過,想必是王老道早就準備好的,就等這一刻了,道袍很合身,布料很一般,還有一個道帽,王小白第一次穿道袍,有些不太適應,王老道走過來,一點點的幫他把道袍穿規整,輕聲道:“這身道袍穿上容易,脫下來可就難了,不管你今生做什麼,都是道門中人了,穿上這身道袍,不光是象徵,還代表了傳承!”
在這一刻王小白才感覺到王老道有點師父的親熱了,就像是他爸那天晚上跟他說話一樣,念念叨叨,這種溫暖的感覺,真好!王小白有些感動,和師父一起把道袍穿在了身上,王老道看着穿完道袍的王小白,忍不住也有些恍惚。
王老道其實比王小白還感動,這是血脈,法脈相連啊,靈官道終於有了新的傳人,沒有在自己的手裡斷絕,而且,最重要的是,王小白是個好孩子,善心,執着,有男子氣概,悟性好,資質還高,自己何德何能就收了這麼個好徒弟?
王小白穿上道袍之後,很精神,長身玉立的,當真是個翩翩少年郎,王老道眼眶有些發紅,強忍住情緒道:“小白,道服惟青爲主,青爲東方甲乙木,泰卦之位,又爲青龍生旺之氣,是以東華帝君之後脈,修道者穿的都是黃帝所制之衣冠,也就是漢服,不穿其他的服飾。所以道教服飾千百年來,其實變動是不大的。在一些莊重場合你要穿道服,平時大可不必,該穿什麼穿什麼。”
“我知道了師父!”王小白穿上了道服,感覺很舒服,左看看右看看,覺得自己應該像是電視劇裡面的少俠了,這可是古裝啊,遺憾的是沒有鏡子,手機早就沒電了,要不自拍兩張,該有多美。
王老道看着王小白嘚瑟,微笑不語,等他嘚瑟的差不多了,才輕聲道:“小白,去把太師椅搬過來,放到案臺正中祖師爺神位的下面。”
“是,師父!”王小白停止了嘚瑟,走到黃仙廟門口把那張黃二爺曾經坐過的太師椅搬到了案臺前面,神位下面,王老道一掀道袍,走到太師椅旁邊,慢慢悠悠的坐下,端起了架子,看着王小白沉聲道:“拜師吧!”
古代拜師的規矩相當多,可他們師徒倆除了沒正式拜師之外,早就是師徒關係了,而且年代不一樣了,還按照老一套的規矩是相當麻煩的一件事,所以王小白所謂的拜師,其實就是磕三個頭的事。
三個頭,王小白等了三年,終於是到這一刻了,王小白的激動可想而知,內心相當激動,恭恭敬敬走到王老道身邊,輕輕跪下,看了看王老道,老道朝他點了點頭,王小白大聲道:“徒弟王小白,給師父磕頭了!”
王小白這頭磕的是相當實在,砰的一聲響,王老道有點心疼,卻還是忍住了,王小白繼續砰砰磕了兩個頭,磕完卻沒擡起頭來,身軀在顫抖,王老道有些好奇還有些擔心,問道:“小白,你怎麼了?”
王小白慢慢擡起頭,已經是淚流滿面,輕聲道:“師父,我高興,我終於成爲你的徒弟了,沒讓你失望,也沒讓自己失望,我堅持下來了,我以後好好孝順你……”
王老道的眼淚一下子就被王小白給說下來了,顫抖着扶起王小白道:“好孩子,好孩子,起來吧,這是咱們的緣分,能收你爲徒,我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