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是用木頭和一些大塊青石堆積起來的,四周掛着一些類似風幡彩色的布條,白天會用這些布條遮蓋在黃老七的屍體上,晚上把布條拿開,讓黃老七的屍體呈現在月光之下,吸收月光精華,祭壇旁邊豎起一個大幡,迎風招展。
豎大幡是草原上的風俗,舉行招魂儀式要選擇一個好日子,到了那天,喪家就在門前豎起招魂幡,或者掛上魂帛。如果看到哪座帳篷前立起了大幡,就知道哪家死了人,大家就都來弔唁,幫助料理喪事。黃老七當然有所不同,但老薩滿還是按照草原風俗豎起了大幡,說明老薩滿把黃老七當成了自己的家人。
黃老七就靜靜躺在簡陋的祭壇上,月光輕柔撒在它身上,金黃的毛髮在風中抖動,像是在沉睡,屍體一點也沒有腐爛的跡象,就是後背還是弓起的那麼厲害,靜寂無聲,顯得很是淒涼。
看到黃老七王小白的眼眶就紅了。小時候的冤家,長大後的家人,王小白已經離不開黃老七了,圖雅穿上了老薩滿的神衣,在祭壇旁邊升了一小堆的篝火,看見王小白眼眶微微紅了,圖雅安慰道:“小白哥哥,我們一定能把黃老七給救回來的,你放心!”
“我知道,我相信我們能做到,圖雅,我們是不是該開始了?”王小白小心翼翼的問。
“等月光更加明亮一些就開始,按照我們商量好的來,小白哥哥,別太擔心,沒事的……”圖雅輕聲安慰着王小白,走到祭壇前面,很小心,很輕柔的拿出一根新針,一根紅線,一根香,把紅線綁住香,再穿到針裡,然後插在黃老七的頭部位置,把香點燃,當香霧升起的時候,圖雅對王小白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王小白朝着圖雅點點頭,從挎包裡拿出做好的紙錢,朝着天空撒去,輕聲唸誦:“黃老七東方失了魂,東方土地送三魂,黃老七南方失了魂,南方土地送三魂。黃老七西方失了魂,西方土地送三魂,黃老七北東方失了魂,北方土地送三魂,黃老七中央失了魂,五方五帝土地送三魂……”
王小白唸誦起招魂咒,火堆旁邊圖雅也開始跳起了薩滿舞,咒語聲輕輕響起,神鼓時而響起一下,薩滿的招魂術跟道教的招魂術有些相同,但也有不同,圖雅沒有老薩滿的道行,只憑她一個人很難招回黃老七的魂魄,王小白現學薩滿招魂術也來不及,何況他不是薩滿一系,就算也跟着跳招魂舞,作用也不會太大。
但有王小白的道家招魂術做輔助,作用還是很大的,之前王小白有點擔心他會和圖雅的招魂薩滿舞起衝突,老薩滿卻微笑搖頭,指點了一下王小白和圖雅該怎麼配合,在老薩滿調教之下,王小白的招魂術非但影響不了圖雅的招魂薩滿舞,反而無形中等於給圖雅加持。
老薩滿不虧是草原第一薩滿,他告訴了王小白一個道理,天下的法術,只是形式不一樣,其結果和追求都是一樣的,任何法術都可以配合,你要你能找到那個點,對此王小白對道法的運用明白的更深刻了。
做法需要七七四十九天,七天爲一輪,收一魄,待把七魄收齊,三魂會在第四十九天歸位,七魄名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指喜、怒、哀、懼、愛、惡、欲,生存於物質中,所以人身去世,七魄也消失。
王小白只是來幫忙的,最累的是圖雅,圖雅得不停的跳薩滿舞,每天晚上跳三個時辰,一直到整個招魂完畢,王小白除了輔助之外,也要警惕其它的孤魂野鬼來搗亂,雖然他們是在給黃老七招魂,可在法力和咒語波及之下,但凡有遊蕩的孤魂野鬼聽到,都會情不自禁的趕過來。
黃老七死的日子太長了,所以費的功夫和周折也大,前一個小時,一切都還正常,一個小時過後,王小白就感覺到四周有陰氣匯聚,模模糊糊的有不少人影朝着祭壇匯聚,仔細一看,是四五個穿着破破爛爛牧民的陰魂。
幾個陰魂表情非常呆滯,顯得輕飄飄的,正是散落在草原上的殘魂,奇異的是這幾個陰魂匯聚而來,竟然在快到祭壇的時候排起了隊,順着香氣飄了過來,針對這個情況,王小白早有準備,拽出一張超度的黃符,口中唸誦咒語:“太上慈悲,演微妙之秘典。玄恩哀悃,拯幽夜之沉魂,凡伸追悼之誠,必獲昭彰之報。今有奉道,追薦亡靈,延上聖之恩光,懺多生之罪垢伏冀,形神俱妙,知識昭然,永辭泉曲之府。高陟洞陽之境,恩光孝眷,惠及宗親。一切有情,全登道岸。幽關開泰,喜慶難言……”
王小白把黃符甩到河岸,離黃老七的祭壇有十米左右的距離,他是要把被他和圖雅召喚來的殘魂全都超度了,這麼做有兩個好處,一是,超度了這些殘魂,就不會來搗亂,再一個,超度殘魂是慈悲之舉,也讓做法能夠更加順利。
王小白做的一絲不苟,心中卻是暗自苦笑,這一期的無極限通靈大會,主要內容就是超度,王小白中途離場,來到草原給黃老七招魂,乾的還是超度的買賣,莫非這就是天意?胡思亂想了一下,王小白手中多了一根點燃的長香,引着孤魂野鬼來到河邊。
到了黃符落下的河邊,王小白把手中的長香插在了黃符上,再取香三支點燃,右手拿香左手每個手指的頂節壓在右手相對一指的指甲上,朝東方三禮,然後用左手將一根插在中間,一根插在離中間香一釐米處,最後一根插在距中間那根的南面一釐米處。
一瞬間天地彷彿都肅穆了起來,幾個草原遊魂排成排的看着王小白,王小白並不急,有條不紊的從挎包裡拿出一個早就摺疊好的白色紙船,白紙船就是小孩子游戲摺疊的那種紙船,不同的是上面有一張帆,卻是黃符做成的,看上去甚是神秘。
王小白把紙船放在河水中,神情無比肅穆,嘴裡依舊是念唸叨叨的,語速很快:“救苦天尊,遍滿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諸衆生。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蕩蕩自然清,皆成大道力,以伏諸魔精,空中何灼灼……”
誦經之聲肅穆莊嚴,十分好聽,奇異的是,水流向東,紙船在水面上卻是紋絲不動,隨後王小白又拿出一張黃符,吸氣,靜心,閉目,口中唸唸有詞,把黃符合在手掌心捏了幾個手訣,然後朝那艘白紙船,叱了一聲:“去!”
黃符去如閃電,嗖的鑽進水中,貼在紙船的底部,就見那紙船就像是被吹氣了一樣變大了起來,變得跟一艘正常的小船差不多少,這時候王小白捏訣的手勢更快,口中咒語也更快,整個人也起了變化,雙眼圓睜,神采奕奕,手訣變幻的如行雲流水,瀟灑自如,多了一些神韻。
此時匯聚來的草原遊魂已經從最初的四五個變成了個八九個,排成了長隊,癡癡愣愣的看着王小白做法,王小白眼見遊魂匯聚的差不多了,大喝了一聲:“發宏誓願,隨機赴感,普救衆生,百億劫中,度人無量,今依大教,稱舉警諦,惟願亡靈,志心信禮,當壇法衆,皆爲稱揚,太乙救苦天尊……”
八九個草原遊魂參差不齊的一起隨着王小白唸誦法號:“太乙救苦天尊,太乙救苦天尊,太乙救苦天尊!”
草原上的遊魂並不知道太乙救苦天尊的名號,但毫無例外的都感覺到念這個法號能夠拯救他們,下意識的唸誦了出來,還喊了三遍,只是這聲音刻板單調,透着那麼一股子冷氣,唸誦完三遍太乙救苦天尊的法號,八九個遊魂排好隊飄飄忽忽的走到河邊,上了那艘白紙船。
一艘白紙船,只能超度九個遊魂,多一個都不行,這時候又多了個兩三個,王小白打起精神盯着,當第九個遊魂上了紙船,王小白雙手捏了一個指決,對那紙船叱了聲:“去!”
變大了的紙船在王小白的一聲去中,宛如離弦之箭,嗖的聲朝着河對岸快速飄了過去,隱約的就剩下一個船影,王小白卻不敢大意,面對河面,恭聲唸誦:“妙道真身太乙救苦天尊,紫金瑞相太乙救苦天尊,隨機赴感太乙救苦天尊,誓願無邊太乙救苦天尊,大聖大慈太乙救苦天尊,大悲大願太乙救苦天尊,十方化號太乙救苦天尊,普度衆生太乙救苦天尊,尋聲赴感太乙救苦天尊……”
咒語聲中,紙船散發出一道柔和的白光,驟然消失在河水當中,彷彿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看到紙船消失,王小白忍不住鬆了口氣,從挎包裡又拿出一艘早就摺疊好的紙船,剛要繼續超度,那邊圖雅傳來一聲驚呼,喊道:“小白哥哥,來了個狠角色,你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