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默然,他心裡知道陳楓說的沒錯。
殺人了,他不想坐牢,他還有大好的青春年華,世界這麼大,他還沒出去好好的看看。他也不想見到父母爲自己哭泣的模樣。
陳楓看大頭臉上微弱的表情,知道他被自己說動了,這其實很正常,畢竟殺人是犯法的行爲,誰也不想遭受懲罰,人都有逃避心理。陳楓正是明白這點,才讓大頭的注意力和心理轉到這方面上來的。
顯然,他已經成功了。
“說說看,如果今天就你一個人的話,把這傢伙幹掉了以後,會怎麼做?”陳楓問道。
大頭沒有說話,而是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細細思索。陳楓見他這模樣,也坐下有些出神的看着火光,他並不着急,這火還得燒一段時間,足夠讓大頭思考的了。
“怎麼想的,說出來吧。”陳楓見他欲言又止便道。
包同學其實並不笨,相反他腦中走有一些奇思妙想,或許還存在着少年人的天真,使得這些奇思妙想多了一份稚嫩,而一旦他慢慢變的成熟,這些奇思妙想將是一份不可多得的財富。
“我可能不會這麼做,”大頭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在夜晚生火太明顯了,而且還要浪費很多時間,比如現在,火勢這麼旺,一旦引起懷疑我們都逃不掉。”
“還有呢?”陳楓問道。
“還有……”大頭皺着眉頭仔細思索道,“如果我不準備用火的話,用水是很好的方法,裝在麻袋裡,綁好石頭扔進湖中,就算等退潮恐怕也面目全非。而你說的那些頂級科技,你覺得我們這個小縣城會有麼?”
“你說的很有道理,繼續。”陳楓說道。
大頭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是我一個人的話,絕對不會把屬於他的東西留下,不說指紋的問題,留在身邊就是一個麻煩。”
“如果真是我一個人的話,也不會選擇在這個地方,”他似乎放鬆了很多,滔滔不絕道,“最好的動手地點應該是他的家裡,就算不在他家裡動手,也應該把屍體放在他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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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僞造案發現場。”陳楓有些讚賞的看着大頭,沒想到他的腦筋轉的這麼快,雖然有考驗他的意思,但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呢。
“沒錯,”大頭點頭道,“敲暈他後,可以偷偷把他扔回快艇上,沿着來時的路,回到他的家中,最好在浴室或者書房,死法可以有很多種:割腕、上吊、跳樓等等,讓死因模糊化。”
“想法是好的,但實施起來很困難,甚至說不現實。”陳楓無情的反擊道,“首先,你是一個人。把他打暈後,如何弄他上船?你的體力,到私人碼頭的距離,還有被發現的風險等等,有想過麼?”
“第二,就算你成功把他弄上快艇好了,我問你,你會開麼?就算你勉強能行,對河道熟悉麼?你就不怕大晚上的觸礁船翻,到時候落的共赴黃泉的下場?”
“最後,就算你成功去了別墅好了,你就能確定對方不會中途醒來?你就能知道別墅外面或者裡面沒有監控?你就能扛着他上樓?好,就算你都成功,你的退路呢?你去別墅就是留下了痕跡。”
“也許你不小心落下了一根頭髮,也許你腳上帶了一點泥土,也許你不小心在扶手上留下了指紋,甚至在扛人的時候,屍體上都沾染你的氣息,而只要你留下一點點蛛絲馬跡,他們就能根據這點順藤摸瓜,讓你躲不掉。”
大頭沉默了,他沒想到自己的方法會有這麼多漏洞。
樹林裡靜了一下,晚風吹散了一些味道,讓空氣好聞了許多,氣氛也並不那麼壓抑了。
陳楓開口道,“能想到這些,你已經不錯了”
這不是假話,陳楓是真心的,想想看,誰又能在殺人後,還可以保持鎮靜和他一起侃侃而談,雖然話中漏洞很多,卻也可以見到大頭的心理素質和頭腦都很不錯。
“如果這些都不行的話,那該怎麼做?”大頭露出苦笑問道。他從沒想過會在夜黑風高的晚上,在小樹林裡和瘋子討論這個話題。但如果不開口說些話,他感覺自己要瘋掉。
“再幹掉一個人的時候就要明白,痕跡是不能完全抹除掉的。”陳楓抽斷一根草放在嘴裡細細的嚼着說道,“無論做什麼,都會留下痕跡,我們能做的只有減少痕跡以及改變痕跡。”
“比如你剛纔說的把屍體弄會去,真要那麼幹的話,得事先準備好備用汽油,因爲快艇從別墅到沙場用掉了不少,你在開回去肯定有損耗,這樣你做的一切都沒什麼意義了。”
“所以我才說你的方法不可取,因爲那樣麻煩不說還有增加痕跡的風險。”陳楓看看漸漸變小的火勢道,“我選擇火燒就是爲了減少痕跡,處理現場,焚燒屍體,抹掉一切。”
“可是,快艇還停在碼頭,一旦追查肯定會發現這裡……”
“那就讓他們發現好了,”陳楓微微一笑道,“且不說會不會有官方的人來找厲行,就算他們來找也只會被各種線索指向對面的縣城。”
大頭若有所思。
“我們不去動快艇,不去沙場,就沒人知道我們來過這裡。而他們只會從別墅那裡追查到沙場,邏輯上會認爲厲行跑了。”
“如果厲海峰給他兒子打電話呢?”大頭問道。
“他不會。”陳楓胸有成竹的說道,“不僅不會也沒那個機會,你以爲他開**代那麼多事情,掀起那麼大的波浪後,還會有人希望他活在這個世界上麼?”
“這一切都是你計算好的?”大頭不可思議的看着他道,他吃驚的不是陳楓準備好殺人的事情,而是全部。他腦袋不笨,聯繫事情的前後,很快就明白,恐怕中午那會去見厲海峰也是刻意的,甚至…
“謀定而後動,你覺得呢?”陳楓眼中一片平靜,也許是母親那一耳光激起了他心中的殺意,也或許是見到了清姨的慘狀,讓他對厲行涌現了殺氣,更或許是想大頭經歷一些事情,總之,他全盤構思了這件事情,讓厲家父子走上黃泉。
又一陣沉默,大頭不知道說些什麼,他心裡忽然對陳楓產生了一種恐懼感,好像瘋子變的自己完全不認識了。
木柴燃燒的灰燼混合着一股青色的氣體在空中飄散,隨着時間的過去,火光慢慢變小,熱氣也不在似開始那樣充足,湖面寒風吹來,讓人忍不住抱緊了雙臂。
總該給他一個接受的時間。陳楓看着大頭的模樣心想。只是讓他意外的是,就在他準備結束談話的時候,大頭開口了,他問道,“我們會坐牢麼?”
陳楓一怔,旋即道,“這要看你怎麼做了,如果你覺得心裡有愧疚主動自首,也許會輕判。如果你覺得他最有應得那就當宰了一頭畜牲好了,這樣想你會好過一點。”
“我明白了。”大頭輕微點頭道。
……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得啊!”距離焚燒地前方不遠的大船的甲板上傳來一道長嘆的聲音。
暈黃的燈光在寒風和波浪中搖擺,光線把甲板上的人影扭曲成兩道模糊的長條,突然發出的聲音,似乎把一直盤踞着的風給驚醒,捲起那人的衣裳,獵獵作響。
“你說小楓特意把你請過來是什麼意思?這殺人放火的事也沒什麼好看的啊?那小子還拒絕我動手,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雄老大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
“這都不明白麼?”那人轉過身來,赫然是宋家鑫,他手上還拿着一個望遠鏡,看着雄老大道,“小楓這是向我們示好呢,他連這種事情都敢讓我們圍觀,就是告訴我們,大家從此以後都是一體的。”
“所以,他怎麼可能讓你動手。”宋家鑫臉上掛着微笑道,“而且,他恐怕還存着培養自己兄弟的心思,男人只有見過血才能成長嘛,當年的我們不就是這麼走過來的麼?”
“原來是這樣,”雄老大點點頭,“不過我倒不認爲小楓只是單純的想贏取我們的信任,畢竟都綁在一起了也沒必要。”
“哦?你想到了什麼?”宋家鑫問道。
“應該是給出一個態度,一個絕對不要招惹他家人的態度。更或者就是做給你看的,要不然幹嘛特意讓你過來一趟。”
“有意思!”宋家鑫隨即領會道,“你倒是聰明。”
“不是我聰明而是我看的明白,畢竟你也說了這小子不簡單嘛,所以說招攬什麼的,還是放棄吧。”雄老大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宋家還降服不了,不若放手賣個好,以後還有一份人情。”
宋家鑫沉默不語,目光看向湖面不知道想什麼。
……
火已經滅了,小小的焚燒臺上剩下的都是散發餘溫的灰燼,陳楓拍拍屁股站起來,拿起鐵鍬開始吧灰鏟進湖水裡。
灰燼在被他揚起的瞬間就在半空中被風帶到更遠的湖水裡,大頭也沒閒着,他撿了幾個石子裝在紙袋裡,裡面還有帶血的泥土,弄完後全部都扔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