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疤痕
鏡像的城市內享有着夜幕的寧靜,但很快,這份寧靜被不斷逼近的滾滾雷音盡數摧毀殆盡,兩道高亢的以太反應一前一後,緊密追擊着,以太之力摧毀了沿途的一切,只留碎片與煙塵肆意卷積着。
“面對自己熟悉的城市,還是有點放不開嗎?”
攝政王大笑着,猛地揮起影刃,暗影暴漲,眨眼間便化作一把百米長刀劈開了沿途的建築。
街道折斷、高樓倒塌,無數的碎石轟隆而過,咆哮的煙塵吞沒了攝政王的身影,但下一刻他再度殺出,猶如颶風。
伯洛戈高高地躍起,整個人的身子騰躍至了半空之中、轉體。
他能看到那道猩紅的眼眸,更能被他們摧毀的數個街區,這還僅僅是追擊戰,一旦正面對抗,或許半個城市都會崩毀。
伯洛戈一邊慶幸這裡是鏡像世界一邊感到恐懼,如果超凡衝突直接爆發在了凡人的城市裡,那對所有人而言,都將是一場災難。
“你是把這……當成了遊戲嗎?”
伯洛戈心中燃起了怒意,以太向四周迅速擴張,將領域內的所有物質劃入伯洛戈的統治之下。
於是,百萬噸的巨物被伯洛戈輕易撼動。
一道又一道的龐大黑影吞沒了攝政王,他擡起頭,四周的高樓在伯洛戈的統馭下,紛紛朝着他的位置倒塌下來,整體結構開始扭曲,裂隙遍佈牆體,猶如傾倒的巨錘,試圖遏制住攝政王的攻勢。
攝政王沒有任何避讓,反而欣喜若狂,影刃變形,無數的暗影化作箭雨朝着四面八方齊射,交錯絞殺的鋒刃如同一個巨大的絞肉機般,輕易地將這千萬噸物質蕩成煙塵。
“哈哈!”
駭人的狂笑聲中,攝政王從煙塵裡衝出,可這時伯洛戈已經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裡。
他逃不掉的。
若隱若現的臍帶從攝政王的腹部裡延伸,婉轉搖曳,指向高空之中。
“伯洛戈!你不覺得這臍索很有趣嗎!”攝政王仰起頭,大喊道。
高空之上,伯洛戈甩出一道纖細的銀白之手,無限延伸下,它一把勾住了最遠處的那棟建築。
那道幾乎貫天徹地、猶如神明投向大地的石碑。
墾室。
“你是指什麼?”
銀白之手迅速回收,短暫的滑行後,伯洛戈刺出怨咬,輕易地釘穿了墾室的外牆,將自己固定在了牆上。
鏡像世界所能複製的只是虛僞的錶殼而已,就像一個名爲誓言城·歐泊斯的主題樂園,原本這座城市具備的奇異之力,攝政王無法複製分毫,就例如這座高聳的墾室,又例如大裂隙內的種種。
攝政王的秘能更傾向於是創造一個只有自己與敵人的單獨場地,來進行所謂的殊死決鬥,這能力一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的,可仔細想想後,伯洛戈只覺得脊背生寒。
這意味着,只要攝政王的秘能能捕獲目標,哪怕對方在千軍之中,攝政王也能將對方獨立出來,然後殺死……就像現在的自己。
“臍索聯繫了你我,可他爲什麼要聯繫你我呢?是爲了方便我們找到彼此,然後廝殺嗎?”
攝政王站在廢墟上,遙望着伯洛戈。
伯洛戈的表情微變,攝政王的話令伯洛戈想起了源罪武裝的持有者們,臍索雖然沒有強制債務人互相廝殺,可一旦兩個債務人碰面,他們很大可能還是拔劍相向。
攝政王仔細觀察着伯洛戈的反應,露出鋒利的尖牙,以太在他身下轟鳴,作爲一名榮光者,掌握極境之力,對他而言並不困難。
伯洛戈只聽到了一陣雷鳴,隨即整座墾室像是被重擊了般,劇烈顫抖了幾下,在伯洛戈的下方,煙塵四起,隨即一個身影殺出煙塵,他的速度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乃至掙脫了引力的束縛,沿着外牆垂直狂奔了起來。
“神經病!”
伯洛戈低聲咒罵着,統馭之力迅速向下擴散,一簇簇的尖刺拔地而起,角度斜向下,猶如拒馬一般,層層堆疊起來,可這顯然攔不住攝政王,漆黑的影刃一閃而過,尖刺便分崩離析。
詭蛇鱗液在伯洛戈的手中匯聚成矛,伯洛戈一邊向上迅猛攀登,一邊轉身向下投擲鐵矛,其如流星般墜下,卻被攝政王輕易地折斷,可崩壞的碎片沒有繼續下墜,而是燃起了密集的火花。
灼鱗爆燃。
爆炸聲在夜空中炸響,一道道橙紅色的火苗向四周蔓延,熱浪掀起重重漣漪,可這都無法阻擋攝政王的步伐。
他躥出火雲,身上那漆黑的正裝已被燒焦,攝政王乾脆撕下了破損的外套,露出沾染灰塵的白襯衫,領帶在狂風中搖曳,繼續向前。
對於爆炸中發生的事,伯洛戈根本沒有理會,只是頭也不回地繼續向上。
榮光者實在是太強大了,伯洛戈的所有攻勢,對其而言,都只是撓癢癢而已,伯洛戈也確實具備着殺傷榮光者的手段,可這代表着伯洛戈要與攝政王近距離搏殺。
當伯洛戈傷害到攝政王時,以攝政王的力量,他也早已將自己無力化了,伯洛戈還不想放棄的那麼早,至少在用盡所有的手段前,他不會選擇拼死一擊。
“只是空殼而已。”
奔襲途中,伯洛戈側目掃視了一眼宏偉的城市,它五彩繽紛,卻又死氣沉沉。
目光放向眼前,伯洛戈一頭扎進了雲霧裡,攝政王緊跟其後。
墾室實在是太高大了,直入雲霄,刺破雲層。
伯洛戈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的空氣逐漸變得稀薄起來,低溫侵入,同樣的,純淨的夜空此時也映入眼中,羣星閃爍。
下方的一切都變得渺小了起來,伯洛戈有種莫名的情緒,彷彿自己已經脫離了人類的軀殼,融入了這天地間,這種感覺很微妙……如果沒有那個正朝自己狂奔的人就好了。
“他媽的!”
這種時候就連伯洛戈也忍不住叫罵了起來,他加快了步伐,墾室的頂端近在咫尺。
面對眼下的困境,伯洛戈居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如果現在攝政王來一句,是自己的粉絲,伯洛戈也不會感到意外。
沒空想這些有的沒的了,以太匯涌向怨咬,過量的以太堆積在一起,逐漸呈現出了實質化,迸發出耀眼的電流。
因階位的差距,伯洛戈根本無法入侵攝政王的矩魂臨界,更不要說從內部引爆攝政王的以太了,統馭外界物質攻擊攝政王顯然也不可行,那把詭異的影刃足以斬碎萬物。
至於殊死一擊?
先不說榮光者的軀體早已高度以太化,伯洛戈很難一擊必殺攝政王,更不要說攝政王他是純血夜族,本身就是不死者。
伯洛戈眼下唯一的勝算就是攝政王說的那樣,拖到天亮。
條件聽起來很簡單,達成卻很難,以伯洛戈與攝政王之間的以太量差距,伯洛戈根本撐不住這般高強度的消耗。
自己遲早會被耗死的。
這根本不是一場決鬥,而是一場攝政王用來取樂的獵殺遊戲,伯洛戈不想讓攝政王玩的那麼愉快。
抵達墾室頂端,瞭望高塔的模樣映入眼中,但這裡和外界一樣,只是虛假的空殼而已,伯洛戈沒有半點停留的意思,直接統馭腳下的物質,令其上隆,堆起高塔,化作刺破天際的長槍。
攝政王停下了腳步,仰頭望着伯洛戈,他在抵達了最高點後仍不止步,還在繼續向上。攝政王猜到伯洛戈要做什麼了。
攝政王有時間也有能力阻止伯洛戈,但他沒有,只是站在原地觀望着,眼中充滿了期待。
伯洛戈的位置越來越高,身下的墾室也變成了一道漆黑的點。
哪怕是榮光者,也並非是無所不能的,鏡像世界也有着極限範圍,伯洛戈只要想辦法抵達極限範圍,想辦法突破秘能的束縛就好。
其他人可能做不到,但伯洛戈可以,從他研究起以太的微觀操作時,他便發覺自己的無限狹銳之路,與霸主·錫林產生了多麼大的分歧。
如果說霸主·錫林的力量是無限的闊鈍,可以輕易地移山填海,那麼伯洛戈的力量就是針對於微觀層面,篡改鍊金矩陣、覆寫以太。
“放手一搏……”
伯洛戈低聲唸叨着,海量的以太凝聚在怨咬之上,實質化的以太幾乎扭曲了鋒刃,令其產生了一種瑰麗的流光感,實體的空間也呈現了一定的畸變感,彷彿伯洛戈手握的不再是一把劍刃,而是一道空間碎片。
以太的輝光在伯洛戈的眼底熊熊燃燒,他毫無保留,釋放全力。
秘能·統轄敕令!
剎那間,匯聚於怨咬之上的以太紛紛爆發,它們如同毒蟲遊蛇般,咬食向四周空間裡溢散的敵對以太。
那來自於攝政王的、構建了這鏡像世界的以太。
兩股以太對撞在了一起,可奇怪的是,伯洛戈的力量沒有在榮光者的力量下分崩離析,它們反倒如纖細的鋼針般,刺入了鏡像世界的薄弱縫隙裡,越陷越深。
這裡是伯洛戈所能抵達的最高處了,如果鏡像世界是有極限的,那麼伯洛戈已經處於它的邊緣了,而這也將是鏡像世界最薄弱的位置。
伯洛戈要掙脫攝政王的秘能,他要在這薄弱的邊緣處撕開一道口子,打開鏡像世界與物質世界道路。
爲此怨咬那漆黑的鋒刃邊緣浮現起了一抹熾白的弧光,那是兩股以太激烈交鋒後的現象,伯洛戈感到自己握劍的手腕一沉,彷彿有千鈞之重。
此刻怨咬看起來什麼都沒有斬擊到,但實際上,它正切割着鏡像世界的空間,妄圖撼動整個世界。
“你這麼喜歡玩,那我陪你玩個痛快!”
伯洛戈怒吼着,鍊金矩陣的紋理從手臂蔓延至怨咬之上,再由刃鋒的邊緣蔓延至了周圍的鏡像空間中。
無數的紋理填滿了伯洛戈周身,他憑藉着無限狹銳與秘能的侵略性,在鏡像世界的邊緣薄弱區域,短暫地強徵掠奪。
攝政王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領域內出現了一片失控地帶,失控的時間很短暫,只有那麼幾秒而已,可這點時間,已經足夠伯洛戈揮出那致命的一劍了。
斬出一道灼目的雷光,雷霆橫貫夜空。
伯洛戈喘着粗氣,一種莫大的疲憊感衝上腦海,他險些立刻摔倒了下去,可他還是強撐住了身體,注視着那道由自己斬出的雷光。
雷光向來是轉瞬即逝的,可這道雷光卻凝固在了夜空之上,猶如一道可怖的疤痕,疤痕的邊緣佈滿耀光的裂紋,彷彿整個天幕只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罩,清脆的碎裂聲不斷,裂紋開始蔓延,直到伯洛戈再度揮劍,十字劍痕劈開了虛假的世界。
攝政王聽到了轟鳴的碎裂聲。
鏡像世界坍塌出了破損的一角,伯洛戈再度看到了那色彩反相的現象,漣漪掠過自己的身體,在這之後伯洛戈看到的景象也變了。
自己對墾室造成的損傷都消失了,摧毀的街區恢復原樣,隱約的喧囂聲從城市裡傳來,伯洛戈臉上露出喜色,自己殺出了鏡像世界,回到了物質世界裡。
但下一秒,伯洛戈就笑不出來了。
高空之中伯洛戈失去了所有的支撐點,直接朝着地面開始了自由落地,詭蛇鱗液從腋下延伸而出,它們匯聚成一對鐵羽,伯洛戈猶如巨鷹般掠過城市的上空,艱難地滑行着。
伯洛戈燃燒着體內的以太,負權者的以太反應毫無遮掩地釋放,在誓言城·歐泊斯內,這可比發射什麼信號彈方便多了。
色彩反相的漣漪再度爆發,緊隨着伯洛戈的身影,再度將他覆蓋。
酒醉的青年們擡起頭,他們注意到了夜空上掠過的熾白流星,可忽然間流星消失了,揉了揉眼睛,什麼都沒有,只是幻覺。
伯洛戈降落在了一處高樓上,眼神凝重地看向夜空之上逐漸癒合的疤痕,又看向自己身上佈滿的空間裂紋。
他斬開了鏡像世界,但又沒有完全斬開。
色彩反相的漣漪從空間裂紋裡釋放,它在以一定的週期性爆發,幾分鐘前伯洛戈還處於景象世界,可下一秒他就被釋放回了物質世界,然後被再次拖入景象世界。
眼前的畫面不斷變化,可唯有攝政王的身影挺立不變,他臉上帶着令人厭煩的笑意,彷彿是在嘲笑自己的垂死掙扎。
(本章完)